可这支队伍却只是黄巾军的先锋,等黄巾军大部队一到,这赵姓将军凭着几百骑兵,怎么都支撑不住,只有撤退一途了。

    他领着这八百来号主公亲点的精锐,此时下场定能助上对方一臂之力。可至关紧要的却不是要打赢这场遭遇战,而是要护着燕重光先生平安去到寿春。

    徐晃权衡利弊后,打定了主意,还是趁着战火尚未弥漫到此处,赶紧护着燕清离开再说,于是请示道:“重光先生,我等切不得轻出,请速随末将离开此地。”

    燕清却摇了摇头。

    尽管知道赵云有在曹阵中杀个七进七出的恐怖能耐,可这到底是年轻的初始版赵子龙,要是在黄巾军手里有个三长两短,他得活活痛心死。

    更何况赵云所领的这一支骑兵无论是装备还是将士,单拎出来都是能以一敌十的精锐,经不起折损的。

    唉……

    要是他家主公在就好了。

    这憾念一晃而过,燕清即使着急万分,面上也是滴水不漏的。这高深莫测,淡定从容的姿态落到一旁心急如焚的徐晃眼中,就叫他本能地催不起来了。

    没人可以依靠,燕清只有强逼着自己想。倒是很快计上心来:“清有一计,需公明出手相助,应可暂退敌兵。”

    第62章 刺史之威

    看着那白盔银甲的年轻将军在自己阵中来去自如,越战越勇,作为这支黄巾军的将领,何仪早已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了。

    他对进驻扬州的真正主人一无所知,遭遇这不过几百号人的轻骑队伍时,还欣喜不已,想着将它一举拿下,既可得些膘壮的良驹,也能大涨己方士气。

    哪里想到,这根本是块不但硬得要命,还带了一身扎人刺儿的骨头。

    他一开始想着靠碾压的人数生吃对方,根本懒得列阵,直接叫兵卒们一拥而上,结果险些被那名不经穿的赵姓将领单枪匹马地打个对穿。

    他被生生惊出一身冷汗,赶紧稳住,对方也不恋战,施施然地就撤身回阵,途中还把欲阻杀他的自己几员大将,不费吹灰之力就一枪挑于马下。

    但凡两马相交,竟无人是他一回之敌。

    是谁在胡说八道,说袁公路麾下无人,软弱可欺的?!

    原想着是桩美差,他才喜滋滋地领了先锋一职。

    明明人多势众,何仪却被不敢跟对方硬碰硬,自己龟缩在本营的老后方,直到只勉强瞅见那白盔的红色缨带了,才略略松了口气,派出更多的步卒似潮水般堆涌去,盼着快点将那神勇无敌的小将体力耗尽。

    然而黄巾军多是泥里刨食的农夫出身,完全谈不上军纪严明,见主将尚且如此贪生怕死,哪肯听话去认真卖命?又不敢明着不听,只愁眉苦脸,拖拖拉拉地上了,却哪里使得出几下像样的招式来,士气更是大跌。

    就在这时,心急如焚的何仪忽听见后方喊杀震天,鼓噪声声震耳,惊得他仓皇回头,只见一望无垠的平地远处烟尘滚滚,在那黄沙飞扬,尘土翻天下,根本看不清到底来了多少人,却能实打实地瞧着打头的那几排精悍难惹的骑兵,所打的可是深色的“燕”字旗号!

    何仪眼前一黑——他们援军还没到,对方的就先来了!光看那被掀的尘土翻天覆地的架势,就知道来数不少!

    赵云离得更远,根本看不清前来弘援的是敌是友,但他对自己派出的传令兵的速度心知肚明,即便是寿春城得了消息后第一时间派兵,也不可能如此神速。

    然他见机极快,见周遭的包围圈都为之愣神,下意识地往后看去想找着自家主将,就赶在何仪反应过来之前高举长枪,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当做了己方人,先发制人地爆声喝喊道:“援兵已至,众将速随我赵子龙,给我杀——!”

    “是——!”

    赵云的部下亢声齐应。

    自家主将身先士卒,又无人匹敌,他们本就士气高昂,这下听得援军已到,更是大为抖擞,收割起彷徨无措的这些士卒时愈发势如破竹。眼见着场面就要控制不住,溃兵越来越多,副将见主将何仪还在犹豫不决,不知该迎击还是撤退时,赶紧挺身而出:“请将军速速下令,快叫战士们先撤离此地,待与后行部队汇合再做打算吧!”

    在何仪十分心动,却还是皱眉道:“这支援军虚实尚且不明,就这么不战而逃,传出去岂非——”

    副将言之凿凿:“不过区区一支巡逻骑兵就如此棘手,谁知前方驻扎的那些将士又有多少后手等着我们?战线拉得太长,于我等本就不利,如今他们支援迟缓,累我们孤军泥足深陷,纵有誓死抗争之心,撑得一时半会,又有何意义?且看那后赶来的队伍人数众多,声势浩大,万一叫他们与姓赵的来个里应外合,对我等两面夹击,此时后路也被截断,退无可退,再悔也晚了!”

    副将话音刚落,几簇不知从何处飞来的冰凉箭矢恰恰擦着何仪的侧颊,拉开偌大一道血口,何仪悚然而惊,这下连那仅存的踯躅也舍了,大喊:“全军撤退——”就带头往远处跑。

    那支援军见他们打都不打就果断开溜,却是半点不迟疑地追上来,对着这支黄巾军穷追猛打,连跑近十里,直到最前头的何仪等人在保护下跑得没影儿了,又把狼狈逃窜的长队尾巴恶狠狠地吃掉了一大截,才折返作罢。

    等席天卷地的灰尘平静,这伙追得气喘吁吁的人马摆脱一身征尘,显出真容后,却另拍马迎上的赵云微露讶色:将何仪吓得望风而逃,丢了过半手下性命的援军,不过一千不到罢了。

    燕清想的还是前人用过的虚张声势的招数:隆冬已过,近来数日又无雪无风,土地干燥,正适合在马尾巴上绑些枯枝,再催马一跑,掀起来的尘土滚滚从远至近,一下就营造出有大军来袭的假象了。

    也是他吃准了黄巾军的众将平均智商不高,底下没个像样的军师,还刚被赵云的顽强抵抗给磨掉了信心,太畏惧又来这么一支与其不相上下的虎狼之师,形成前后包夹之势,自是兵无斗志,逃了了事。

    只是乍一看,赵云这边各个浑身是血,分不清是敌是己的,盔甲残破,刀折剑钝;徐晃这边装备倒是近乎完好无损,可满脸土灰,再被汗水一糊,一个个彻底看不清本来面目。

    唯有燕清依然是一身纤尘不染的白袍,跨骑着精灵神气的雪玉骢,眸色沉静地翩翩踱来,似极了画中谪仙。

    众人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了会儿,忽就有些自惭形秽了起来,哪怕是稳重如徐晃,也不由得以手背抹了抹脸。

    燕清径直向赵云道:“子龙伤势如何?此非久留之地。”

    不论是何仪会否回过味来,还是后续黄巾军的赶到,都不是他们这加起来才一千多号人能应付得了的难题,要尽快回到营寨中做防备才是。

    赵云的衣甲鞍马是他们当中最为惨烈的一个,脸上还粘了一截不知哪儿飞来的腥臭肠子,再加上他一身银铠早跟在血水里泡过般呈半褐半鲜的红,分外触目惊心。

    可此时的他却将刚才在战场上忘我拼杀的绝勇凶悍褪得一干二净,只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半句多余的客套话都不说道:“一些个小伤罢了,不碍行动。诸事待赶至寿春,再容云一一细秉。”

    燕清颔首:“先除了这当务之急再议。”

    两队人马都是轻骑,刚过半日就赶回了寿春城下,正与整装待发的高顺诸将撞上了。

    在不知其他黄巾军会何时攻来,豫州那边又多久后才会得知消息派兵来救的情况下,不得不分秒必争,燕清赶去议厅,召来诸将,直截了当地问道:“伏义,元直,关于此地的内政与军务,唯你二人了解最深,目前在不影响正常运转的情况下,我军在扬州诸郡,大概能抽调出多少人?”

    高顺毫不犹豫道:“三日之内可调动的,约有两万步卒,五千骑兵。若宽限半月,总数可达五万余。”

    徐庶点头,又立即补充:“但有过半是陈扬州的旧部,无论是战力,还是对调度的顺从程度,都极为有限。”

    在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前刺史陈温带领下的那些旧兵,恐怕连血都没见过几次,还被急吼吼去打曹操的袁术胡乱抽调,给白白浪费了一些好兵,燕清并不指望这些被剩下的被好生训练过前能发挥多大效用,听到这数字,也并不感到意外。

    徐庶问:“重光与子龙所遭遇的贼寇,约有几人?”

    燕清道:“那不过是先遣队伍,已有万余之众。”

    徐庶却不慌不忙:“人是不少,却偏偏挑个最坏的时机。”

    燕清微微一笑:“可不正是?我等虽扎根未稳,终归是经历过充分的休养生息的,谷仓充盈,兵强马壮,正是渴战的时刻。更何况之前出征扬州,所耗之财力人力马力皆都不大,收获却是颇丰。至于他们,粮草怕是即将告罄,才不得不铤而走险的罢!”

    高顺问道:“那我等是先闭城坚守,等待援军,还是主动出击?”

    燕清与徐庶互看一眼,旋即异口同声道:“必须主动出击!”

    徐庶铿然道:“初下扬州不久,诸势正值观望,正是我等树立威信,申明正统的关键时刻,怎能光去仰仗不知何时才到来的援军?”

    赵云也赞同:“他等远道而来,兵疲马累,又未摸清我等虚实,底气不足,是出击的好时刻。”

    惦记着几年后那场恐怖的饥荒的燕清所想的,则稍微接地气一些:“马上初春了,若放任这帮饿鬼强盗在外作乱,民夫怎能安心耕种,秋收岂会丰盈?这才是伤及根本的大事。”

    赵云干脆道:“贼势虽大,不过乌合之众尔,可分而击之,云虽不才,愿作破贼先锋。”

    高顺也无异议。

    燕清听徐庶叨叨了几句正统,倒猛然想起来了什么,着在吕布正式到来给他任命前、暂没资格在这发言的徐晃取出那由天子亲授的刺史印绶,笑道:“元直且看!”

    徐庶定睛一看,不喜反惊。

    他脸色一沉,笃定道:“难怪重光一去不返,竟是瞎跑到长安去了!”

    燕清:“……”

    这怎么能算瞎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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