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清不知徐庶不露声色,却对郭嘉恶感更深了,他知道郭嘉的干活模式就是如此,压根不觉有半分不妥。

    即便在史上作为曹操谋主时,郭嘉的任务也只是隔几天找曹操聊几句话,定下军势方略而已:当然只是表面,实际上具体功课都提前在家中做足了。

    至于为何单单在郭嘉身上,一向是物尽其用的燕清讲究了一回各司其职,堪称纵容他懈怠惫懒,却要想方设法地逼迫同样不精内政,而是擅才策谋略的贾诩终日忙得脚不沾地?

    却不是因着燕清就偏爱英年早逝的鬼才,多过寿终正寝的毒士,而是谁叫贾文和的行事方针就是明哲保身,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再加上谨小慎微的天性,贾诩从不去做出头的椽子,不到被推被问、或是涉及大势的境地,是难以撬开他嘴一丝一毫的。

    却也意味着贾诩是极负责任的完美执行者,断不会叫吩咐下来事情砸在自己受伤,累得他也跟着吃个瓜落。

    郭嘉与其相比,无疑要锋芒毕露得多,还尽心尽力,枉顾己躯。

    是以,见郭嘉近期沉寂,外头留言满天飞,燕清没有半分动摇,只平静在眼里,欣喜在心里。

    他哪里看不出来,傲气十足的郭嘉也有几分被激起火气的意思,彻底卯足了劲要搞个大新闻了。

    恐怕除去名士的自尊好胜外,也为对得起深重的赏识,顺带扇那些质疑他能力不足的人一记无形的耳光。

    燕清极耐心地等了十天半月,期间一力压下了所有异议不满,终于皇天不负苦心人,这日去过政厅回府后,他就见着蓬头垢面的郭嘉从书房里摇摇晃晃地出来了。

    虽形容憔悴,双目却锐利如炬,燕清虽勉强能捕捉到那闪烁的睿智之光,却着实见不得一个好端端的美男子闭关出来后是这般邋遢模样,当务之急就是唤侍女来准备热汤,供他洗浴。

    郭嘉则是兴致正高,碰巧就在此时撞到回府的燕清了,眼前一亮,想也不想地要拉着他好好谈谈,就被燕清不动声色地用久违的几坛美酒骗到了浴桶里。

    等郭嘉重新从热气蒸腾的里屋出来,在外屋边读着豫州贾诩的来信边等的燕清就抬起眼来,看他总算是松松垮垮地穿上了簇新的衣袍,任那半潮的乌发凌散倾注,目光不由自主地就变得温柔多了。

    “莫要着凉了。”

    欣赏完活色生香的美人出浴图,燕清差婢女取来一条厚巾子,不由分说地往郭嘉身上扔去。

    郭嘉随手接住,算给面子地往头上一搭,就不再管这茬了,而是干脆利落道:“嘉虚度半月,略有所得,重光是想先为嘉理理这头乱发,还是先听听嘉之拙见愚想?”

    燕清唯有强迫自己将视线从那凌乱的长发上移开,知情识趣地做了个‘请’的手势,恭恭敬敬道:“愿闻其详。”

    结果的确没叫燕清失望。

    郭大母鸡在这十几天里深居浅出,连酒都不怎么喝了,只专心致志在自己的草窝里刻苦酝酿,可是结结实实地孵了三枚热乎乎的小炸弹出来。

    郭嘉满意颔首,款款而谈道:“我等刚吞并扬州,当以稳固内政,收服民心,广招纳士为主,乱诸侯军势,使其互斗,浑水摸鱼为辅。”

    在此顿了一顿,道:“嘉愿荐一人,姓刘名晔,字子扬,为阜陵王后人,正是此地高族名士。”

    燕清怦然心动,却故作无奈道:“非是不信奉孝之话,而是我主名声毁誉参半,素来不招高门望族待见,又如何说服他来投靠?”

    郭嘉唇角一扬:“刘子扬有几分过人胆识,非短视迂腐之辈,又是皇室宗族出身。奉先大人受朝廷恩宠,得陛下倚重,重光亦是得赐授印之正统刺史,嘉既出此言,就有八成把握,绝非信口开河。”

    “待嘉修书一封,不愁他不来见。”

    好好好,有你打包票我就放心了!

    燕清心里愉悦,实际上却只淡定地点了点头:“劳奉孝费心了。”

    “职责所在,怎叫费心?”郭嘉不悦地斜他一眼,接着道:“至于这第二桩事,则要让重光与奉先大人亲自实施才行。”

    燕清眨了眨眼,心有灵犀道:“招降孙伯符?”

    郭嘉也回了一眨,清声轻喝:“不错!”

    燕清却道:“清怕是只说中了奉孝的一半打算吧。”

    在收服目前作为俘虏,又还没来得及展现傲人实力的孙策上,燕清绝非自傲之人,却也认为有他一人就绰绰有余了:尽管要用三言两语就换得小霸王真心实意的投诚、死心塌地的卖命是痴心妄想,但无论是为了父亲遗志,胸中抱负,孙家旧部,还是被托付在江都的母亲弟弟,孙策都肯定不会选择为目前是厌多过恩的袁术引颈就戮,而是做个识时务的俊杰。

    横竖目前只是初出茅庐的一条光棍,投谁不是投?

    投入财大势大名也大的吕布麾下,怎么说都不会比原计划中的跟着袁术要差。

    燕清自认要完成这事儿,难度并不大,吕布就派不上什么用场,可郭嘉却不可能会无的放矢,定有图谋在后才是。

    果不其然,郭嘉很快就道:“前刺史碌碌无为,懦而避战,一驱不走黄巾,二平不了贼匪。扬州多有轻侠狡桀之士,各自拥兵自重,为祸百姓,极为猖獗,以郑宝、张多、许干三人尤甚。我等粮草充沛,士气高昂,兵马精锐,何不在平息黄巾战乱后,一边鼓励农人春耕犁作,一边由主公亲自率兵,一鼓作气将这些沉珂顽垢一并讨伐,自然而然地叫百姓归服顺从?”

    燕清的确漏了这些在他们眼中已经沦为肥羊的地头蛇,毫不犹豫地表示了赞同。

    又莞尔道:“我曾观,光是寿春城郊就有大量待垦荒田,更何况是整个扬州境内?如此暴殄天物,着实叫清心痛不已。只叹稀缺民夫!这黄巾军来得不早不晚,正是时候。”

    粮食充足,不怕要养多些俘虏,况且这是一本万利的买卖:燕清只要他们老实听话,肯恢复老本行,做回土里刨食的生计,就愿意分给他们土地,再免费发放农具给他们垦荒。

    而并无必要把这些人收编入伍。

    光是人数吓人又有何用?不照样被训练有素的正规军打得晕头转向,落花流水。

    史上的曹操得了这十来万青壮后,也是在他们回归务农这这方面取得良好效果,反观集其精锐编成的青州兵,虽被美其名曰骨干力量,其实战绩惨淡:跟吕布军交锋,就全无斗志,一触即溃;曹操稍微势弱,就目无军纪,劫掠百姓;曹操逝世,就没什么人使唤得动他们了。

    郭嘉略作沉吟,也认同了燕清的打算:“要充沛兵员,当从这些颇有战力的贼匪身上下手。”

    燕清深以为然,更觉事不宜迟:“清这就写信,请主公来跑这么一趟。”

    郭嘉却将手随意一挥:“何须多此一举?”

    燕清这就不明白了,惑道:“此话从何说起?”

    郭嘉却意味深长地盯着他看了会儿。

    直到燕清约莫感到几分毛骨悚然,才慢条斯理地咬定:“依嘉所料,不出三日,奉先大人必将亲至此城。”

    燕清:“……如何见得?”

    郭嘉不理他的虚心求教,直接将最后一个包袱也利索地抖开了:“首位心腹大患,当数曹兖州。去岁可凭一郡之力伐一州之贼,固有帐中能人异士如过江之鲫之故,却也与其勇决有谋、广结豪杰有关。虽现仅乍露头角,甘为袁本初驱使,其心却图谋极大,绝非久居人下之人,断不可小觑!”

    郭嘉洞若观火,将曹操所象征的巨大潜在威胁可谓是看得清清楚楚。

    在客观点评完后,郭嘉建议道:“一旦纵他安心休养生息,壮大己势,后果不堪设想!然袁本初与公孙伯圭西胜负未分,自顾不暇,自不会与这位看似安分守己的盟友翻脸;我等虽有击他之力,却师出无名,亦同在站稳脚跟的关头,不宜无故发起战事。”

    在燕清目瞪口呆的注视中,郭嘉将手中重扇潇洒地唰一声彻底展开,痛快说完:“然曹父早年举家避祸徐州,何不从徐州伯那头寻求突破,伺机买凶下手?”

    第66章 风驰电掣

    燕清表示,对郭嘉的每一条建议,他都会认真斟酌,悉数采纳,严格执行,再亲自保障每个细节都能得到确切落实。

    尤其是最后一条绝世好计,简直不干不是人。

    就算曹操郭嘉在之后再在机缘巧合下看对了眼,生出几分惺惺相惜来,哪怕曹操再见才心喜,梦寐以求,只要他不想被口诛笔伐,唾弃背离,之间横亘着杀父的血海深仇的这俩人就绝对做不成君臣。

    史上张绣降曹时,曾被对方偷袭下打得丢盔卸甲,爱子曹昂与爱将典韦双双丧命的曹操尚能成大事者不计前嫌,与其一笑泯恩仇,不仅赐以重位,还让两家结了秦晋之好,得句胸怀广大的美誉。

    郭嘉日后要面临的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

    当初曹操将父亲曹嵩之死悉数归咎到徐州伯陶谦头上,大肆进犯徐州屠戮百姓,叫生灵涂炭,尽管惹来无数诟病愤怒,可一追究起缘由,难免也觉得为人子女报仇也在情理之中。

    曹操要是连杀父仇人都乐意重用,重孝的世人可不会认为他这是宽宏大度,而是枉顾生恩孝道人伦,是令人心寒发指的豺狼心肠了。

    燕清不料郭嘉一出手就狠厉非凡,不但火眼金睛地识破了旁人眼中尚处蜜月期的袁曹二势实乃貌合神离,还深刻地洞察了曹操是支发展前景深不可测的潜力股,又阴险地想了一招要将一直以来置身事外的徐州牧陶谦给拉下水,彻底将这口池子搅浑后,再隐匿其中,浑水摸鱼。

    最重要的是,郭嘉这下算自发地,彻头彻尾地,切断了日后投曹的可能性。

    燕清看向郭嘉的目光愈发柔和慈爱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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