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试想,似燕清这般天下闻名的潇洒美丈夫,得无数女儿家倾慕,有一两段风流韵事,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偏偏燕清却洁身自好得很是离奇,对这类美事,是一向敬而远之的。

    以贾诩为首的这帮谋臣,无一不是心思活络,机敏神智之人,哪怕这只是猜测,一旦具体涉及到主公身上,就明知地不再深入了。

    自始至终就没加入到这场讨论当中的郭嘉,容色镇定,其实接着矮桌的掩护,斜起一脚,着了素袜的脚掌重重地踩上燕清的腿侧,嘴上却笑骂道:“你们倒闲,若真有良女可为主妇,何故刻意藏着掖着,却不想想嘉亦后院空虚,正缺个知心夫人?”

    贾诩从善如流地转移了话题:“奉孝风流多情,红颜知己不知凡几,何须我等费事,挂那多余的心?”

    燕清被踩得闷哼一声,就听郭嘉冷不防地提了一句: “重光,你可有见着徐州的消息?”

    “清刚读完。”

    对郭嘉的帮忙解围,燕清自是十分配合,装模作样地翻找一通,找出那几封信件后,递了过去。

    郭嘉展开,飞速浏览一通后,转给贾诩等人,若有所思地看向燕清:“重光认为如何?”

    燕清略想一想,不禁笑了,很是笃定道:“陶谦装病,被刘备看出来了。”

    郭嘉笑眯眯道:“噢?何以见得?”

    燕清道:“若陶谦真是病入膏肓,命在旦夕,刘备有利可图,如何舍得离去?能让他失望而走,辗转投奔荆州刘表去,那就证明陶谦早已无恙,或是恐我方挟恩图报,于徐不利,才装作无力理政?”

    史上的陶谦,在徐州被曹操的兵马践踏得民不聊生,面目全非后,没撑多久,就撒手人寰,死前没把徐州留给子嗣继承,而是托付给了发兵来救他,又名誉颇佳,很得民众爱戴的刘备手里。

    说到这,也是燕清的疏忽了。他在曹操撤军不久之后,就听说了陶谦一病不起的消息,因这跟他认知里的史实恰好吻合,就没生出过疑心来,还是负责打探的细作窥得刘备的动态,才暴露了一些蛛丝马迹。

    说是这么说,燕清始终认为,陶谦装病一事,没那么简单。

    郭嘉点了点头,贾诩看完纸条,却道:“刘备此人,除虎牢关与主公曾有一战而引人注目外,究竟有何能耐,可叫重光关注至此?”

    燕清不由一怔。

    的确,史上在这时候,刘备已很是出彩了,可因他的涉入,风头都被吕布抢了去,以至于刘备的爱民如子、治理有方和仁德重义,都成了日月之辉前的萤火。

    郭嘉代答道:“能得关羽、张飞这俩猛士为辅,誓死相随,刘备岂会是等闲之辈?依嘉观之,他具大器晚成之相,却无屈居人下之志,不得小觑。”

    就在燕清以为,自己紧接着就会听到那句赫赫有名的“既不能杀,亦不能纵”时,郭嘉轻描淡写地说道:“之前不好下手,是因他有几分英雄豪名,易沾上不容贤士的污名。现他已入荆,”郭嘉顿了一顿,看向燕清,建议道:“重光不妨趁这大好时机,暗遣马忠前去,设法取了他项上人头?”

    燕清:“……”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马超起兵造反,到底在曹操杀他父亲之前,还是之后,还是很有争议的……

    第147章 螟蛉之子

    燕清虽还有大半心神沉浸在不可思议之中,仍然听取显然很是迫不及待的郭嘉的意见,真将这条指令吩咐下去了。

    郭嘉能让他如此震惊,还是一张口就要把曹操老底给端了的那回。

    这次变本加厉,在确信刘备这人极具威胁性后,就想一劳永逸,直接把对方的命给要了。

    好似是见到马忠一鸣惊人,神不知鬼不觉地就把袁绍帐中难得的明白人沮授给绑架过来后,郭嘉就对他们充满了好奇吧……

    燕清这么想着,尽管他对郭嘉的谋略充满信心,却也认为刘备此人就跟曹操一样,每到紧要关头,总有逢凶化吉的神奇本事,并不看好这次行动的结果。

    但就算取不了刘备的性命,能像曹操那回一样,打得他无处可去,家底丢光的落魄境地,倒也颇为不错。

    试试无妨,总归没甚么损失。

    他作为后世来人,始终怀着对历史名人的天然敬畏,郭嘉身为其中的佼佼者,自然不会被这种念头影响,而是信奉下手需趁早,斩草必除根。

    等入夜后,郭嘉打着哈欠回了官邸,刚褪了外衣躺下,要陪许久未见的宝贝儿子郭奕玩耍一通,好好享受天伦之乐时,就听到下人来禀,道主公与他的直属上司燕清联袂而来。

    郭嘉当是有甚么要紧事,当即坐起身来,将往他身上扑腾的郭奕放在一边,叮嘱侍婢看好,就要着衣出迎,然而吕布跟燕清却快人一步,已推门进来了。

    看他们把侍从屏退,郭嘉干脆连面子功夫都懒得做了,麻利地躺了回去,还地拽住两眼发光,拼命往燕清身边爬的郭奕的衣角,让他只能徒劳地扑腾,口中懒洋洋地问道:“这么晚了,主公与重光突然大驾光临,可是有何要事?”

    燕清轻咳一声,到底还是要点脸的,没好意思开口,于是以手肘顶了顶吕布的腰。

    吕布则没甚么顾忌,对上没等来答复而面露狐疑的郭嘉的眼神,也能大喇喇地承认道:“布认为,始终只与重光一人同吃同住,未免太惹人注目了些,奉孝既早已知情,不如帮着分担一二。”

    其实这话是燕清委婉提的,吕布自然把责任大包大揽,省得郭嘉这骂不过打不得的麻烦鬼把火撒到燕清头上。

    “……”

    听得吕布如此理直气壮,郭嘉一口气好不容易喘上来,下一刻就把他给呛了个结实,狠狠地咳了一通后,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指着不知何时已轻车熟路地抱着乐得口水直流的牙儿,逗得很是开心的燕清道:“你竟然就真任他胡来了!”

    燕清无辜地眨了眨眼,看郭嘉一副怒不可遏的模样,连那双多情的狐狸喷出火来,登时止不住地心虚,干脆假装没听到般,抱着郭奕开始在屋里打转:“乖牙儿,看到师父来了高不高兴?”

    不管郭嘉多么愤怒地表示了抗议,作为臣下,在遇到蛮不讲理、自说自话的另外顶头上司时,也没办法将他们扫地出门。

    从这天开始,吕布二人还是光明正大地开始在他宅邸里频频留宿了。

    作为拿他做掩护的报酬,吕布充分地展现了一把豪爽大方——郭嘉那空得七七八八的酒窖,很快就充满了一坛坛从兖州运来的当地佳酿不说,一起被赐下的,还有面容姣好的窈窕佳人,叫莺声燕语一下就充盈了他口口声声说空虚的后宅。

    在过上一些时日,郭嘉也渐渐对这一切习以为常,哪怕是在吕布那头熊一心血来潮就摁着燕清一亲芳泽的时候,还可以面不改色地卧倒在榻上,对此无动于衷地继续持书阅读了。

    就是看到貌美绝伦,还温温柔柔的燕清跟虎躯狼腹的大老粗吕布有说有笑,显是情意正浓的模样,郭嘉还是忍不住暗叹这暴殄天物。

    卿本佳人,奈何眼瘸。

    且说小皇帝到了许城后,见到此地半间宫室也无,而吕布也没流露出半点要为他兴建的意图,也不敢有所微词,只乖乖地呆在那好歹比长安的宫殿叫他住得心安的官邸里,就在那宽敞的厅堂里头,隔三差五地召百官早朝。

    吕布跟燕清去了几回,听得都是一些让他们烦不胜烦的废话后,就不乐意浪费时间了。燕清便单独去找了趟小皇帝,也不知他是如何说的,但之后的频率,就从每天下降到隔三差五才来一回,倒在吕布能容忍的范围内。

    对吕大将军迎了陛下入城的消息,即便是在皇权摇摇欲坠的今日,也还是招来不少民众的围观。

    不过,在发现坐在豪华车驾的小皇帝,看起来也就跟自家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小毛孩一个岁数,虽称得上眉清目秀,又有一身养尊处优出来的细皮嫩肉,可论起仪表气貌,这装腔作势,是怎么看都不如吕将军的威武精神的。

    在成功一睹天子真容后,这念头就被‘不过如此,远不及吕将军威风霸气’的印象取缔了,心里那点模糊的敬畏,也随着荡然无存。

    就这么个毛孩子,能救得了谁呢?这回逞凶斗狠,还不是得他们将军大人千里奔袭去救。

    吕将军的功绩,才是实打实的。

    燕清这天下了早朝,按惯例要跟吕布暂且分别,一个拐道去兵营操练士卒,一个去学舍巡查一番,结果吕布却临时改了主意,坚持陪他一块儿去瞅瞅。

    这批未来的人才,本来就是为吕布培养的,他想去看看,燕清自然不会拒绝:“如此甚好。”

    去到的时候,夫子们正为学子们上课,燕清见到吕布扒着戳开一个小洞的窗户纸,饶有兴致地盯着里头那些摇头晃脑地念着书的,一个个稚气未脱的小毛孩看,顿时忍俊不禁。

    他也不催,就耐心十足地杵在一边,直到吕布一脸若有所思地挺直了脊背,才低声问道:“主公认为如何?”

    吕布摸了摸下巴,半晌才回过神来:“唔,需再看看。”

    燕清微讶,不由多看了显在考虑一桩要事的他一眼。

    等到了燕清所执意制定的课间时间,难得怀揣着心事的吕布已跟他去到高楼上,聚精会神地往下看。

    燕清兴致勃勃地顺着吕布的视线望去,一下就落在了个器宇轩昂、隐有鹤立鸡群之姿的半大少年身上。

    的的确确是极亮眼的。

    燕清自认称得上阅人无数,居然也被勾起几分兴趣,敛了玩笑心态,认真观察了一番。

    这少年约是十五上下的年岁,明明只穿学舍统一制式的皂青长袍,却也让他脱颖而出,衬得面若冠玉,身长玉立,背脊挺直。乌发束得一丝不苟,手里还不紧不慢地摇着一把跟郭嘉经常把玩的那把几乎一模一样的、仙气飘飘的墨尖羽扇——因在屡献奇策,智计百出,又喜在花丛流连,风流不羁,郭嘉如今在男子女子当中,都堪称名声大振。他向来是漂亮羽扇重扇不离手的,不少精明商家就窥见了其中商机,仿造了一堆同款扇子出来售卖,颇受追崇郭嘉者的青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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