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了张辽一命,可死去的虎将潘璋和那些精锐兵卒,燕清就无能为力了。

    等他回了主帐当中,见吕布脸色沉沉,问道:“主公认为如何?”

    吕布的回答,却出乎他所料:“这帮兔崽子顺风顺水惯了,吃点苦头也好。”

    燕清莞尔:“我还以为主公要亲自上阵,为部将找回场子,非得血洗攸城不可呢。”

    吕布伸手抱住燕清,哼笑道:“不过唬唬人罢了,布至于这般意气用事么?”

    燕清道:“黄忠年岁虽高,箭法高超,骁勇异常,文远这回的败仗,吃得不亏。”

    吕布颇感兴趣地哦了一声:“比之子义如何?”

    燕清想了想道:“子义也不见得是他对手。”

    “听你之言,定也是不可多得的一员虎将。”吕布玩笑道:“可惜落在你那大表哥手里,注定要被埋没了。”

    燕清眯起眼来,危险地拉长了音来问:“奉孝说予你听的?你还问了他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他记得非常清楚,自己只在郭嘉面前口误了一次、不小心将后人对刘表的昵称给带了出来,之后就再没有过类似的错了。

    然而他却忘了,当郭嘉那厮受到美酒美人的诱惑、以及主臣间权势威压之前,是根本没有丝毫义气和节操可言的。

    吕布一时不察说漏了嘴,哼哼哧哧半天,顾左右而言他未果,最后猛然抚掌,将刚刚的确被忘得一干二净的信给从怀里取了出来。

    燕清凉凉地扫他一眼,暂且放他一马,接来拆开一看,顿时心情大悦,倒是心甘情愿被他以如此拙劣的方式转走话题了。

    这封由幽州使者送至吕布手中的信函,可不就包括了由公孙瓒亲笔写下的降表?

    公孙瓒既爽快,吕布也投桃报李,保全他名爵不说,又看重他带兵打仗的能力,额外封了个镇北将军。

    第187章 啼笑皆非

    而降书后来一步,又是被吕布打至家门、见了棺材才掉泪的刘琮,所得到的待遇,就没那么优厚了。

    吕布虽不至于像曹操那般,对替他省了一番功夫的孤儿寡母赶尽杀绝,却也只叫刘琮保住了虚爵一项,确保他衣食无忧,而实权则尽被剥夺。

    荆州官吏也是,除真有能者,其余尽被调离、降职甚至革职。

    蔡氏自忖立下献州大功,对吕布在强势接管,将部曲进驻荆州后,这无异于过河拆桥的做法深感不满。可形势比人强,他们不敢直接对吕布翻脸,只能暗示一些依附于他们的弱小门阀去上书,斥责吕布不留情面。

    燕清的应对,却称得上狠若雷霆——凡对此怀有异议、替蔡氏出头者,具被清查旧账,轻则贬斥,重则抄家,一时间叫他们具都噤若寒蝉,不敢妄动了。

    燕清一开始就不打算姑息那些尸位素餐者,更不可能像原先的冤大头刘表那般,还好吃好喝地供着他们。

    况且刘表对他们这般客气,也不见他们回报刘表几分忠心。

    燕清对这些看得一清二楚,面上并不给只知阿谀逢迎、虚溜拍马者难堪,只轻而易举地将他们打发走了,接着慢条斯理地派人上门请访,将真正的可用之才挨个请来登用。

    对“江夏八俊”并不感兴趣的燕清,却对长于智略的蒯良蒯越颇为看重,而前治中邓羲、韩玄等人,也认为姑且能用。

    而武将当中,受吕布封赏最重的,则是给他们占下荆州营造出最大阻力、也是造成张辽那一部人马死伤惨重的刘磐底下中郎将黄忠;再有是力拒赵云所率兵马于襄阳城外、誓死奋战的偏将魏延;还有对守疆不利而万分愧疚,自求下野,并未随降的大将文聘。

    燕清知道吕布于收用将才上自有一套,对此也十分放心,是以并不干涉,由吕布亲自出马,将臣心尽数收拢。

    他也半点没闲着,甚至比吕布忙得要厉害得多。

    毕竟论起攻下一州后接收人马的活计,纵观四海,恐怕也寻不出比经手这方面事宜最多的燕清,要更来得从容自若的了。

    他驾轻就熟地将一件件看似纷杂的事情理顺,指令一个个吩咐下去,无一不安排得有条不紊,却不是效率低下、吃力不讨好的事必躬亲,而是娴熟地分门别类后,指派给最合适的人选去做。

    这一忙就是大半月。等燕清终于有时间好好坐下,喝一口热茶,再拿起那张被他做过标记的名单来,仔细看了一遍。

    乍一眼是不觉有问题的,可他却总感到仿佛少了什么,便耐心想了一会儿。

    恰在这时,吕布满身风霜地进来了。他将门打开,不等风雪灌入温暖的室内太多,就重重关上,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眼光只往桌上飞快扫了一眼,就肯定道:“重光可算是忙完了。”

    燕清抬眼看他,笑道:“这些天来,主公也辛苦了。”

    吕布的步子便又不知不觉地轻快了几分,将披风外袍一解,丢得远远的,才舒舒服服地紧挨着燕清坐下:“只憾布天资愚鲁,无法替重光分担一二,唯有过几日的赏赐,你断不得拒了。”

    “主公切莫妄自菲薄。”燕清摇了摇头,笑盈盈道:“至于赏赐,那更是不必。于公,清是军师祭酒,乃主公臣子,不过在履行份内之责,岂能胡乱居功?于私,我与你虽非夫妻,却胜似夫妻,亲密无间,不分你我,怎会看重身外之物?”

    吕布虽爱极了这话里透出的亲昵,却还是坚持赐予,且说得有理有据:“我知你向来谦逊,又有高风亮节,不愿专美,但关于此事,你却该听我一言。”

    燕清莞尔:“主公请讲,清在此洗耳恭听。”

    吕布侃侃而谈:“布虽不学无术,却也知子贡赎人的典故。而论功行赏,更是天经地义。若身居首功者都以功绩微浅为由,拒受赏赐,势中还有何人敢受?如此一来,又有谁还肯卖力办事?”

    燕清听得心里一凛,知道吕布说的极有道理,他一时疏忽,险些犯了前人犯下的错。

    要真这么做,无形中就等同于以极高的道德标准,去要求别人了。

    他高兴地将吕布狠狠地夸赞一通,旋即道:“主公所言有理,此事确实怪清太欠考虑了。”

    又笑了一笑:“那清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横竖也不会留在自己手里多久,就得统统捐出去。

    当然,这还得瞒着所有人做,不然要让吕布知道了他赏给自己的那些金银宝贝,已十不存九,不得会闹出什么事来,而若叫外人知晓,为讨好他刻意宣扬出去,那对他不过是锦上添花的美名,就又将重蹈子贡赎人的覆辙了。

    吕布也欢喜,得意道:“重光早该如此。”

    燕清打趣道:“主公是从奉孝那学得这般机敏巧辩么?”

    吕布摸了摸下巴,嘿嘿一笑道:“然也。”

    说起能言善道的人,燕清头一个就想到那远在益州的刘皇叔。

    也正是在这电光火石之间,他想起名册所遗漏之人是谁了。

    “且慢。”燕清轻笑着推开吕布理直气壮地贴过来,索求久违的亲热的热乎身躯:“我有一事需问问外人,你先坐好。”

    吕布微眯了眼,长狭眼底露出几分尚未餍足的深沉莫测,却还是依了燕清的话,缓慢地坐直了身子,稍微拉开距离后,拿起之前随意放在身畔的画戟,有一下没一下地懒散擦拭上头的细尘。

    燕清扬声,使亲卫召来蒯良后,温声问道:“清请子柔前来,实有一事相询,还望子柔肯不吝告知。”

    蒯良进了厅门后,先俯首规矩行了一礼,才抬起头,目不斜视地看向燕清,恭敬应是。

    对那头就在气质出尘、貌若天人的名士边,表现得悠然无害的斑斓猛虎,他是半点也不肯看的。

    燕清直奔主题:“那子柔可知,伊籍伊机伯何在?”

    蒯良对这问题始料未及,于那一霎露出些许尴尬之色,敏锐捕捉到这点的燕清便恍然一笑,笃定道:“是随刘皇叔入益去了罢。”

    演义里的伊籍,就在刘备寄刘表篱下时对其十分欣赏看重,喜他宽宏仁爱,爱民如子,常登门拜访,交情深厚。当刘备遭遇险境时,也多亏他多次通风报信,方让刘备得到逃跑时机。

    自徐庶死后,燕清在启用史上表现得亲近刘姓宗族的那些人物时,就多了几分慎重。

    伊籍毫不犹豫地舍了刘表,奔益州去就刘备,倒也省得燕清费心了。

    蒯良俯身长拜道:“大人睿智。”

    燕清问到想问的事后,就不再留他,而蒯良也对此求之不得,几句客套褒奖后,他就顺利退身离去了。

    待蒯良一走,吕布便瞬间贴了回来,附耳问道:“伊籍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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