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喝药!”知秋终于把最后三个字憋出来了。

    夏姣姣微微一愣,连起来回想了一下知秋刚刚的话:如果真这样,奴婢就支持县主不喝药。

    “去找根三尺白绫来,我想上吊,我的丫鬟都不听我的话!”她脸色冷漠地说道。

    *

    大房最近愁云惨淡,夏侯爷到现在还人事儿不懂。虽然醒过来了,但是张口闭口“弟妹饶命”,又或者满嘴喊着“金身大成”,甚至吃喝拉撒都不懂,显然是受的刺激太大了。

    侯夫人也没顾上他,她的心里始终盘算着给长子夏挚送信的事儿,老夫人当日就派人来催她写信一起捎过去。她已经找各种借口拖了好几日,如今撑不下去了,她面前的宣纸还是空白一片,一个字都写不下去。

    “娘,祖母那边又派人来了,方才被我打发走了。”夏心的脸上带着几分焦急。

    侯夫人满脸愁容,迟迟不肯下笔,“我算是瞧明白了,如今的侯府就是个泥潭,谁陷进来谁倒霉。你大哥前程光明,我们娘俩还指望他,不能让你爹给拖累了。等这件事情过去了,你出嫁的时候挚儿再回来,是最好的时机。可是老夫人不给我这个机会,我便也不知如何是好了。这信送过去,就是坑了你大哥。”

    母女俩相对而坐,皆是愁眉不展。

    “祖母为了防止我们通过旁人传信,连表妹她们都不许来了。”

    夏心指的是侯夫人娘家的人都暂时不能进府来了,老夫人看起来信佛不理后院的事儿,实际上到了关键时刻她还是能一手把控整个侯府,悄无声息地让她们娘俩成了困兽之斗。

    “夫人,姑娘,奴婢方才打听到,晋江坊出了给人寄信到指定人手里的途径了。”

    听着丫鬟的话,母女俩对视了一眼,皆在彼此的眼中看到几分欣喜若狂。刚打瞌睡就送来枕头,不过她俩还算谨慎,多问了几句,才打发她离开。

    晋江坊是用信鸽传递的,老夫人能防住人,可防不住这在天上飞的小东西。而夏心之前就在晋江坊认领过信鸽,此刻正好排上用场。

    刚刚传信的丫头见解决了主子们的问题,欢天喜地地出来了,一把握住红梅的手说:“梅子,还是你聪明。我当时听到三姑娘那边的丫鬟议论,都完全没在意。幸好你提点我,否则就错过了这大好的立功机会了。”

    红梅淡笑,又说了几句,便提着裙摆走了。

    她不过是为了完成县主交代的任务,否则也不会特地跑这一趟。至于晋江坊恰好开放那个功能,实际上也不过是为了让侯夫人把这信笺传给大爷,按照县主的话说,这侯府里唯一能让侯府不灭亡的只有大爷夏挚。

    县主可没有精力与他斗,先把侯府拖垮了再提这位大爷。

    *

    夏侯府人人自危,因为侯爷的事儿,忽然有几个下人凭空消失了。谁都不敢乱说话,知情的人越来越少,许多丫鬟婆子睡醒一觉,发现同屋的人再也没回来,也丝毫不敢声张。

    这些人恐怕都是触及了主子的逆鳞,又或者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

    夏姣姣这几日火气很大,她每日都要喝那苦药,无论怎么找借口都推脱不掉。甚至以用膳没有胃口为理由,都被知夏给识破了。因为在午膳过后一个时辰服用,午膳已经吃了,晚膳时间还早了,根本不存在这一说法。

    夏姣姣不由翻白眼,薛彦真是使了好手段,连时间点儿都掐得一清二楚,肯定是早有谋划。

    “喝就喝,知冬呢?我交代她的事儿办好了没?”

    说曹操曹操到,知冬已经一溜烟小跑了回来,脸上带着兴奋的神色:“早就办好了,我生怕外头那些小东西鼻子灵,都在内院种的,只是希望到时候它们能跑的进来。”

    “它们可比你聪明多了。”夏姣姣似笑非笑地说了一句。

    知冬立刻点头:“是啊,薛四爷上次带回京的小黑猫不就鼻子灵敏,把那一盆草都险些吃进去了。”

    听到薛彦的名字,夏姣姣的脸色又低沉了下去,知冬在知夏的瞪视之下,后知后觉地捂住了自己的嘴。

    怎么就这么笨呢!县主每次喝完药,都要气氛压抑许久,甚至连带着对她们三个都没什么好脸色可看。

    信鸽的“咕咕”声传来,打破了此刻的尴尬境地。

    知夏非常乖觉地见信笺送到了夏姣姣的手中,这鸽子是灰色的,一看便知又是晋江坊里面传消息出来了。

    夏姣姣拿到信笺仔细看了看,忽而蹙眉,又忽而勾起唇角轻笑,情绪忽明忽暗的,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

    “县主,嬷嬷的信里说了什么呀?是不是有谁要倒霉了啊?”知冬最耐不住,立刻就凑上前来询问。

    夏姣姣抿着唇笑,视线在她的身上扫了一眼,伸手捏了捏她脸上的肉:“是有人要倒霉了,我要让他尝尝什么是叫风水轮流转,什么叫因果循环。”

    “什么意思?”知冬咽了咽口水。

    “没什么,我跟林嬷嬷说,你们几个年纪都大了,应该找婆家了,她说会替你们物色人选。”

    几个丫鬟同时僵着身体,木着脸齐齐转头看她。

    夏姣姣心情甚好,就当没看见,甚至还哼着歌。只是苦了远在薛国公府的薛四爷,全府的人凑在一桌吃饭,氛围有些紧张,他竟然猛地打了个喷嚏,口水都险些喷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第26章

    “花妹儿啊,你这么大了,怎么还如此没规矩。 老大你别生气,我帮你训他!”薛国公夫人立刻抓住了他这个把柄,不满地出声训斥。

    薛彦抿了抿薄唇,他刚夹了一筷子肉,却如何都送不进口了。

    真是倒霉催的,不知道谁在心里念叨他,害得现在全桌人的目光都投向他,明明之前他大哥还在讨伐别人。

    “娘,您别说旁人,这个月府里收到无数张帖子邀您出去赏花赏月,您一次都没去。全部都推给两位弟妹,连封回帖都不写,让别家的主母如何想如何看我们国公府?”

    薛山正在气头上,真是逮谁咬谁。

    薛国公夫人心里很是不满,暗自嘀咕道:真是属狗的,连亲娘都不放过,还当着儿媳妇的面儿训我,看我把这个锅如何甩给别人!

    她面上倒是笑嘻嘻的,还亲自夹了一块菜给薛山,笑容温柔:“老大你别恼,那也不能怪我啊。你娘我就是小门小户出来的,哪里知道什么赏花赏月,吃也吃不饱,喝也喝不好,成日里拿着手帕捂嘴轻笑,跟个太监似的装模作样。”

    她这话一出,站在桌旁伺候她用膳的两个儿媳妇,立刻脸色一变。

    拿着手帕捂嘴轻笑,那是姑娘家的礼数,除了她们婆母这不走寻常路的,否则哪家的女子不是这样。她真是一竿子打死所有人,把她们比作太监啊!

    没想到薛国公夫人这话还没说完,补充道:“再说我也不会回帖,儿媳妇儿,你们怎么没帮我回啊?是不是又忙着窝里斗呢,你们打个都说了,我们是一家人,要和和睦睦的,不能总想着算计自己人。”

    “母亲,儿媳妇最是蠢笨,在娘家的时候就总也学不会回帖。当初有人笑话我成日里就晓得拿着手帕捂嘴,跟个太监似的,我这心里苦啊。”二儿媳放下汤羹,说着就从衣袖里摸出锦帕擦了擦手指,脸上摆出惆怅万分的表情。

    三儿媳的动作更是不慢,她伸手摩挲着自己皓腕上那水头甚足的翡翠镯子,语气轻快:“母亲,您不晓得我嘛。我出身于商贾之家,您若是让我拨算盘盘账,那我自然没话说。可这高门之间回帖子,我哪里学得会。而且我跟二嫂一个毛病,就喜欢拿手帕捂嘴。”

    三人这你来我往几句话之后,厅内就彻底安静了。

    薛山拧眉,他的话还没教训完,但是两位弟妹牵扯进来,就不好再多说什么了。

    薛彦埋头吃饭,他恨不得自己变成隐形人才好,这就是他们府中的日常。

    薛国公府什么不多,男人多,幸好薛山自幼懂事儿,又比他大许多,性子严厉。无论是嫡亲的还是庶出的弟弟,他都管教得十分严格,所以没出现那种上房揭瓦的情况。

    但是当弟弟们长大,要娶妻生子的时候,就出现大麻烦了。三个女人一台戏,现在他只有两位嫂子,凑上他那不靠谱的娘,已经每日把家里闹得鸡犬不宁了。

    薛彦几乎可以想象到,等日后大哥把继妻迎进门,他再定亲了,凑齐五个女人连打麻将都要好好争夺一番,多出一个人来,没本事儿的那个就只能做旁边看着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在这个时候想起了夏姣姣来。如果是那个缠绵病榻的小丫头片子来,不知道是吐血避开,还是硬争着一口气也要夺一席之地。

    薛国公夫人憋屈,她能说什么,方才口无遮拦把她们比作太监,她又不是故意要损两个儿媳妇的。结果现在她们把这话原封不动地还回来了,还二人联手对付她。

    她心里苦,她也要说出来!

    “还有没有人管了,你们都有夫君在身边,不就欺负你爹不在我身边吗?薛石头啊,你看看你走了之后,我过得都是什么日子。咿咿呀——我的命好苦——”她哭着哭着,竟是甩着衣袖唱起来了。

    在座的除了薛山眉头皱得更紧之外,其余人都是见怪不怪的模样。

    没法子,薛国公夫人爱唱戏,但她有属于瞎唱的范围。不能在外人面前丢丑,就只能自家人受着了。特别是今儿好不容易一大家子都凑在一起用膳的时间,她如何能错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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