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平仲一听,脑中顿时浮现出二哥憨厚的面孔,以及在信里欢喜地语气。
    一股悲愤绝望之情,涌上心头,一拳就要结果了杨策卿。
    “不要!”陆谦见事不好,上前伸手一挡,随着杨策卿跌落在地上,震得他虎口发麻,半根胳膊都微微颤抖。
    “好大的力气。”陆谦忍着剧痛,苦笑道:“不能杀他。”
    殷慕鸿使了个眼色,万岁营亲卫赶紧上前,将杨策卿扶了起来,道:“走,去营里说话。”
    姚平仲不知道该如何自处,现在很明显,自己的堂弟是知道这件事的,那么也就是说,姚家是知情的。
    自己身为姚古的养子,身份就更加尴尬起来,到底该不该插手。
    万岁营众人带着杨策卿,来到自家地盘,殷慕鸿笑着问道:“杨衙内,现在你可以说了,你们为何要杀姚术,折彦文又是谁杀的?”
    杨策卿这些天本来就吓得不行,再被姚平仲一吼,如今是心胆俱裂。
    他的脸上一直是惊恐的神情,听到姚术的名字之后,终于绷不住了,疯疯癫癫地吼道:“是姚术,是姚术杀了十七郎,姚术厉鬼索命来啦!”
    陆谦上去就是一巴掌:“放你娘的屁,你杀人都敢,现在装疯?赶紧说出真相,不然叫你下去陪他。”
    殷慕鸿摇了摇头,道:“折彦文的死状太惨了,杨策卿此时可能真的吓疯了...”
    就在殷慕鸿摊手的时候,杨策卿突然开口了:“姚术他发现了十七郎的秘密,十七郎杀了姚术灭口,现在姚术变成了厉鬼,我们都要死...都会死。”
    整个屋内都安静了下来,静的连心跳声都听得见,殷慕鸿轻慢地引导,问道:“姚术发现了十七郎的什么秘密?”
    “折家要引契丹人到西北,挑起克烈部和大宋还有契丹的战火,十七郎跟太傅的人密谈这件事,姚术他进来道别,他一定是听到了...”杨策卿眼神突然变得阴恻恻的,冷笑道:“姚术,你一定是听到了,你必须死!”
    刚刚说完,阴冷的杨策卿突然又抖似筛糠,趴在地上大叫道:“不是我,姚术,不关我的事,是十七郎要杀你,你已经杀了他了,你已经报了仇了,你走啊,你走吧,求你了!”
    陆谦还要上前追问,被殷慕鸿伸手拦住,道:“算了,把他送回去吧。”
    “送回去?”
    殷慕鸿点了点头,陆谦一时想不过来,但是见殷慕鸿坚持,便吩咐手下将杨策卿送回杨府。
    亲卫们架着杨策卿出去之后,殷慕鸿叹了口气,对姚平仲说道:“希宴,我去见少宰了,你...好自为之。”
    姚平仲站在原地,脸上阴晴不定,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昭德坊内,杨霖身穿官服,刚刚散朝。
    今日是他重回朝堂的第一天,果不其然,遭到了几个衙门口的一致攻讦。
    梁师成已经是图穷匕见,自己没道理继续缩首躲避,蔡京老贼奸猾似鬼,站在玉殿看热闹。
    回府之后,还没来得及换衣服,外面徐赛月进来,说是殷慕鸿干办求见。
    杨霖一伸手,徐家姐妹给他脱去官服,换了一身轻便的衫子,来到花厅。
    “少宰。”殷慕鸿抱拳行礼。
    杨霖点了点头,示意他坐下说话,殷慕鸿凑上前,低声道:“折家想要养寇自重,把契丹大军引到西北,他们便找到了梁师成。梁师成派人和他商议的时候,被姚术无意中撞破,折彦文便杀了姚术和他的亲信三人。结果闹得动静太大,观音禅院又不是可以隔音的地方,肯定是惊动了外面的商队。”
    他只探听到这些,但是殷慕鸿是什么人,稍加思索整件事便清晰了起来。
    “姚家的护卫这么多,而且西军联合起来行商,本来就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折彦文瞒不下去,就跟西军摊了牌。
    他们在汴梁定时有主事的,便让姚平逸去,处理尸首,制造假案。这个人,应该就是种师中,是他从中调停指挥的,只有他可以让姚平逸听话,去伪造自己兄长的被劫死亡。
    如此看来,西军上下对于养寇自重,仍然是尚未死心。嘿嘿,他们许是怕了宋江和韩世忠。”
    杨霖闭目深思,结合这几天梁师成的表现,心中认可了这可推断。
    折家镇守府谷这么多年,自己派去一个宋江,确实对他们造成了太大的威胁。不同于童贯的另立炉灶,成立胜捷军和西军分庭抗礼,宋江直接是挖西军的底层骨干,久而久之折家军将名存实亡。
    西军其他几家,未必曾经参与其中,但是他们知道了折家的打算之后,却默许了这种做法。毕竟几个将门,虽然不如折家长久,但是也是立足西北百年了。
    他们就像是云贵一带的土司,没有图谋天下的野心,却死心塌地要保住自己祖上的基业。
    姚术这个可怜的人,自然而然就成了被牺牲的棋子,谁也不在乎他,除了他的兄弟。
    谁知道这个兄弟成了杨霖的弟子,如此一来,万岁营强势介入,再加上杨霖又图谋姚夫人,无意中获得重要线索。
    阴差阳错之间,反倒让这个案子没有如他们预料的那般,成为轻易结案的劫财害命案。
    殷慕鸿吐了一口浊气后道:“他们想息事宁人,悄悄和梁师成一道,促成西军伐辽之策,保住自己的将门基业,那么折彦文是怎么死的?”
    杨霖不怒反笑,他对折彦文的死活,不放在心上,冷声道:“管他娘,西军这次触及了我的底线,上次我已经放过他们一马。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想在大宋搞国中国,独立在朝廷权威之外,是痴人说梦。
    别说他们只是统兵百年的将门,就是西南的土司,我杀来有何曾手软。如不是顾念他们有守土的功劳,岂能容他们一再出卖秦陇军民利益。哼,西北秦陇之地,遍地是寡妇,白骨累累,岂能为了他们的野心,再起战祸。”
    这种割据一方的豪强,是整个天下的隐患,万一家族中出一个野心之辈,就有可能会动摇国本,扰乱整个中原的安宁。
    “少宰,西军百年经营,自有其底蕴在。若是贸然裁撤,在这个当口,又是辽宋金争雄的关键时刻,只怕是会惹出是非。”
    杨霖点了点头,道:“你说的有道理,为图万全之计,我们应该找一个人,替换掉这些老家伙。还要不引起西军的动荡,有能力弹压那些骄兵悍将。”
    说完这句话,两个人对视一眼,会心一笑,同时说道:“姚希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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