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惟珎不以为意的笑了笑,去西域?为什么要去西域,他好不容易从那里逃开,过了几年安生日子,别说皇帝现在还没有表态,就是中原容不下他了,那他能去的地方也多,再不济往海上一躲,皇帝还能把他怎么样。

    玉罗刹看云惟珎的模样,就知道他没放在心上,云罗刹道:“跟我回西域吧,西域民风彪悍、淳朴、自由,像你们这样的情况,去西域至少不会让人指指点点。”

    “多谢你的好意,若是走投无路,说不得就要请你收留了。”云惟珎嘴里说着这话,心里其实没放在心上。

    “你还是在敷衍本座!”玉罗刹已经登基,但生气的时候还是习惯性用本座自称。

    “西域,那里从来不是我的家,又和谈得上回?”云惟珎叹息。

    玉罗刹也叹息一声,走到窗边,望着天上那轮上玄月,道:“裕国的情况你是清楚的,我现在急需一个擅长内政的人,整合原各国势力,放眼天下,这个人你最适合。”

    “你还是这么小瞧天下人。”云惟珎重来没有把自己看的那么高过,只凭他昭谒亲王的身份,就难以在西域取得信任、支持。

    “阿雪一心剑道,志不在裕国。”玉罗刹叹息,他当初把孩子送的远远的,却没想到和自己的设想完全不同,西门吹雪压根儿看不上红尘俗世的权利。

    “你还年轻,姬妾无数,再生一个继承人就是了。”云惟珎有不好的预感。

    玉罗刹转过身来,上下打量了他一眼,道:“现成的人选就在眼前,何必徒劳反复,做无用功。”

    云惟珎一个杯子扔了过去,“收起你那副猥琐的嘴脸,我不去!”

    “你是本座养子,继承权只在阿雪之下,你与阿雪相交,难道不知他是什么性子?你放心就是,本座也不是死不放权的人,比起做个皇帝,本座更愿意做教主!”玉罗刹声音有些大。

    “得了,当我稀罕不成,我若想自立为王,哪里不是土地,何时不是机会。你死心吧,想要继承人,自己生一个去,少打我的主意。”云惟珎不为所动,还坏心眼儿得提醒他:“你自诩是我养父,这事儿没告诉西门吧,你还是先想好怎么给他解释吧。”

    西门吹雪最厌恶这等不诚之人,云惟珎倒要看看玉罗刹怎么解释,不管怎么解释都难以自圆其说,和西门吹雪的关系保证更僵!哼,无欲则刚,西门吹雪又不求着玉罗刹什么,理他喜还是恶。

    “裕国陛下,请吧。”郭萍伸手做请的姿势,那架势是你不走他就要赶人了。

    玉罗刹似笑非笑得看了他们一眼,飞身而走,留下一句:“本座等你改主意。”

    云惟珎拉了拉郭萍,又把自己的头枕在他腿上,道:“玉罗刹想得美,早干什么去了?若是回去,我当初吃的那些苦算什么,好马不吃回头草,你说是吧?”

    “是。不管你去哪儿,还是哪儿都不去,我都跟你一起。”郭萍摩挲着云惟珎的头顶,淡淡道。响鼓不用重锤,志坚不在音高,郭萍既决定了,也不在嘴上说什么大话。

    云惟珎用脑袋蹭了蹭郭萍的腰,道:“累了一天,我想睡了。”说完就要起来。

    郭萍一个横抱就把他抱起来,云惟珎猛得一抖,搂住郭萍的脖子笑了出来,哈哈哈哈~笑得郭萍不明所以,莫名问道:“怎么了?”

    “没事儿,没事儿~”云惟珎连连摆手,“公主抱”的笑点解释起来太麻烦了,就让他自己偷偷乐吧。

    ……

    话说玉罗刹飞身而走,绿衣在门外接应,很快就“悄无声息”得回到了府邸。玉罗刹一国皇帝,又没有称臣纳贡,住在驿馆、国宾馆、鸿胪寺都不合适,最后还是皇帝拨了原来一位老王爷的宅邸布置一番,让玉罗刹暂住。

    “后面的尾巴解决了。”玉罗刹问道。

    “解决了。”绿衣沉声答道。

    “嗯,找个机会不着痕迹得把我有意立云惟珎为继承人的消息散布出去,他真正的身世也不用瞒着了,真的假不了,不怕人去查。”玉罗刹志得意满得吩咐道。

    “主子,这有用吗?”

    “怎么没用?我若是亮开仪仗,摆明车马的过去倒让人放心,既是微服暗访,那云惟珎就是张十张嘴也说不清。难道本座不知后面赘着高手?最主要的是中原皇帝知道一切都是真的,云惟珎的确是我养子,皇帝都多疑,到时候他会亲自把云惟珎推到我这边来的。”玉罗刹算盘打得溜溜转。

    “那万一云惟珎真的来了呢?”绿衣问道,玉罗刹干这事儿总不会就为了挑拨人家君臣关系吧。

    “那更好!”玉罗刹斩钉截铁道。

    “毕竟不是主子亲子,少主之位……”

    “少主之位本就是他的,他只要来,本座就舍得给!阿雪志不在此,没有云惟珎,本座百年之后,皇位还不是落入弟子之手,甚至是臣属之手,那些人与本座又有什么血缘关系?”玉罗刹还真不是说空话,他从来不认为皇位承袭血脉是多么重要的因素。云惟珎当年看不上草原、西域继承关系混乱,导致争权夺利频频出现,玉罗刹还瞧不上中原道貌岸然,你争我夺一样不少呢!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斗,难道是一个继承关系可以阻止的吗?

    “自此,称呼云惟珎为少主。消息不用刻意传出,中原皇帝比我更着急!”玉罗刹吩咐道。

    “是,属下遵命。”绿衣单膝跪地应道。

    玉罗刹的行踪本来就在严密的监视之中,他武功高强,跟着的人也不敢靠的太近,玉罗刹去昭谒亲王府的时候,后面的探子根本不敢靠近,只有原本在府中的内应听到玉罗刹在窗边的几句,“回西域”“继承人”“养子”。话音不清不楚,结合前后却不难看出玉罗刹打得是什么主意,偏偏云惟珎和郭萍此时心思都在对方身上,并没有察觉到这冰层下的暗流。

    皇帝听到暗卫报上来的消息,直接砸的御书房。

    云惟珎重情,云惟珎重情!偏偏是玉罗刹,偏偏是玉罗刹!

    皇帝心里翻滚着这两句话,怒发冲冠,他比任何人都明白玉罗刹对云惟珎的影响,听听他对西门吹雪的评价,听听他对太子教养的意见,云惟珎是个非常重视童年的人,若是别人皇帝还能淡定,但是玉罗刹……皇帝不敢和云罗刹比在云惟珎的心里他们谁的分量重,更何况他现在正和云惟珎闹着别扭,若是他一动,就直接把云惟珎推到了玉罗刹那边;可若是他不动,云惟珎也不会是他的,只会是郭萍的!

    皇帝坐在砸个稀巴烂的御书房台阶上,抱着脑袋想,怎么也想不出怎么办?

    两国皇帝的动静,多少人关注?真正有能力的世家大族、朝廷重臣也随后知道了这个消息,即使心里再不忿,也得说一句“云惟珎好本事!”,他可是真正的“天下谁人不识君”“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若是换位一想,反正他们是没有那个魄力继续留在中原的,以己度人,想来云惟珎和玉罗刹离开更顺理成章。一个是未来是皇帝,一个是未来依旧是臣子,怎么选还不是一目了然吗?

    大朝会之后,云惟珎和郭萍是被禁足府邸思过的,两人也没想明面上和皇帝对着干,都老实待在府邸,他们还是关注这外面的消息,但侧重于对他们婚事的看法,而玉罗刹的布局、皇帝的两难、重臣的观望都太隐秘了,暗探没往这个方向查,也就没有发现。

    云惟珎听说玉罗刹真的在外为他制造舆论,说西域民风开放,并不排斥男子相恋,以为只是想类比,希望中原也能因此宽容一些,倒是有些感激玉罗刹,也顺着说过一些西域的好话。这些话在皇帝看来,就是想去西域的明证了,只是皇帝又如何肯放云惟珎走?

    云惟珎这些年在朝堂上,总揽政务,可以说除了皇帝,没有人比他更了解这个国家了。若是云惟珎真的去了西域,那不就是把自己的国家剥得干干净净放在裕国眼皮子底下;一旦两国开战,中原可与还手之力?

    别说朝中又有多少人和云惟珎有联系,受过他的恩惠,若是这些人在紧要关头联系起来,皇帝只怕是要成为亡国之君啊!别说清洗之类的废话,以云惟珎的势力,清洗就是清空朝堂,别的不说,只一个剑一堂,没有郭萍这样的绝顶高手压阵,江湖立马得乱起来。

    因此,不管是从个人情感角度,还是从国家利益角度,皇帝都不会让云惟珎去西域的。

    这个道理皇帝明白,大臣也明白,听到消息的大臣已经秘密的觐见过皇帝了,忠心耿耿,苦口婆心得请皇帝一定不要心软,这是关系生死存亡的大事!

    皇帝犹豫、挣扎,最后还是下定了决心,下旨召云惟珎进宫觐见,此时正是农历十四,下一次大朝会就在明天一早,皇帝心想,也许他还赶得及在朝会上宣布什么。

    第八十章

    “兄长……”云惟珎进殿,打躬作揖之后,就静静得站在一边,他等待着皇帝陛下的处置。

    皇帝坐在龙椅之上,也是许久没有答话。

    如今殿中只有他们两人,伺候的宫人早就退下了,心腹如铁山也没有留。

    沉默半响,皇帝从御座上走下来,走到云惟珎面前,云惟珎这才看清皇帝嘴唇发白,全是翻起的死皮,眼眶深陷,一副疲惫到了极点的模样。云惟珎知道自己请求赐婚的举动给皇帝带来了多大的烦恼和震动,心里也不好受。

    皇帝牵了云惟珎的手,走到侧边的座椅上坐下,云惟珎不自在得动了动,把手抽了回来,低声道:“兄长,对不起。”

    “既然知道错了,那你可愿改。”皇帝故意曲解这份歉意,只想给云惟珎铺一个台阶,如今皇帝已经一退再退,只要云惟珎和郭萍不正式成婚,私下里皇帝也不管了,以往他也从来没有管过好不好。

    云惟珎沉默,殿中的气氛又一次弥漫着尴尬和沉闷。

    “元琰。”皇帝突然出声。

    “在。”云惟珎心里紧张,这应该是皇帝要宣布结果了。

    “元琰~”皇帝又唤了一声,云惟珎抬头看了他一眼,不明所以。

    “元琰~”皇帝再唤一声,云惟珎这次只是低头沉默,也许皇帝并不是想要他回答什么。

    “元琰,此事利弊得失想来你已经非常清楚,也有无数人为你分析过……唉,你还是不改主意吗?”皇帝无奈得再次征求云惟珎的意见,他多希望能多拖一些时间,也许在某一刻云惟珎会突然改变主意呢?皇帝只能寄希望于这样的侥幸、万一。

    “兄长,对不起,让你为难了。我这辈子随波逐流,总在与命抗争,我知道什么是我不想要的,可我从来不清楚什么是自己想要的,活了几十年,才明白郭萍就是我想要的,恳请兄长成全。”云惟珎也不愿长篇大论的讲述曾经的痛苦,平凡过活而不得的愿望,甚至朝中倾轧,这些在他眼里都不是大事,想到站在高位,这些只是路上的石块,总会跨过去的。他现在只想与郭萍光明正大的成婚,向全天下宣誓这份感情。

    云惟珎是什么人,皇帝恐怕比他自己都清楚,皇帝沉声道:“这几天总有人跑来朕的耳边说你的坏话,朕一个人都没有处置。”

    “兄长英明,朝臣们不过一时激愤,此时处置倒是有失偏颇了。”云惟珎知道自己的行为给朝臣的观念带来多大的冲击,皇帝能按下来不对外宣扬,就已经更是对他的维护了,怎么可能为他处置别人。更何况朝臣们恐怕也不是单纯的反对他,只是反对他的这桩婚事而是,浑水摸鱼的人是少数,心有坚持的人是多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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