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晚你去........”杨洪昭垂下眼帘,慢慢道:“等我们入午门之后,你就去王府报信。”
    “将军!”
    “听我说。”杨洪昭扶住他的肩膀:“你报完信也别回去了,骑我的马出宫,往北走,北方现在兵荒马乱,总能有办法活下去。
    若不这样,晋王也会遭殃........”
    老仆人没说话,杨洪昭又道:“把府里的银子,值钱东西都带走,留着也没用了。”
    老仆人点点头,“老仆不会让将军失望的。”
    杨洪昭点点头,脸上神色难言,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说话。
    .......
    “为什么会突然说起这个。”御花园内,皇上一边陪着皇后赏一园秋菊,李星洲则跟在他们身后。
    擢秀三秋晚,开芳十步中。分黄俱笑日,含翠共摇风。碎影涵流动,浮香隔岸通。金翘徒可泛,玉斝竟谁同。
    满园秋菊正好,李星洲当然无心观赏,其实皇帝和皇后也没有,秋菊虽美,是宫女太监一年四季精心打理而来,不是自己亲手栽培的,再怎么觉美不过浮于表面。
    他对皇上提出的就是要在明晚,也就是中秋之夜加强戒备,不过理由他只说人员杂乱,可能会出事。
    他自然不可能对皇上说怀疑杨洪昭、太子有异心,因为这只是猜测,无凭无据,直接说不说皇上会怀疑他用心,还可能直接致杨洪昭于死地,如果他是冤枉的呢。
    “心有余悸吧,想起上次皇上巡城时的刺客。”他随便找了个借口。
    皇后慈祥一笑:“这孩子多有孝心,这时候还替你皇爷爷着想。”
    “苏州叛逆,早被你平了。”皇上也微笑道:“说来当初若非是你,朕真不知如何是好,太子毁了官家所有船,你不补救,南方就完了......”
    “太子也是着急为皇上分忧嘛。”皇后道,太子虽不是她亲生的,但是太子生母去世早,所以很长时间内,太子都是把皇后当成生母侍奉的,自然有感情,当初太子戴罪回京,没人去接,也是皇后去接他回宫的。
    所以皇后向来矛盾,对他这个亲孙子是溺爱、偏袒,可对太子也十分维护。
    “分忧?明明是添乱。”皇上不满的说,随即有有些感慨的说:“说来,细想这几年,每次都是你,南方叛乱,江州出事,到伐辽之战,若你不在,朕还真不知如何是好.......”
    皇帝感慨着,然后道:“朝中王越、何昭、汤舟为等人私下都跟朕说你有卫霍遗风,是国家之幸,朕也觉得如此。
    何昭、王越、薛芳、汤舟为、孟知叶这些人你是能够亲近的。何昭嘴臭,不说好听话,做事还是很有能力的,也不会像汤舟为那样尽说些好听话,虚话。不过么,就是因循守旧,脾气有些硬。
    汤舟为和他相反,不过朝廷也缺不了这样那样的人,何昭有用,汤舟为就也有用。
    至于王越,本来是朕最放心的人,见识多,有经验,也不像何昭那样顽固不知变通,可惜年纪大了,也帮不了你几年。薛芳嘛,做事很有利,特别是这次北伐,若不是他想办法,朝廷国库早空了。
    不过这些人虽都能用,但不是让你听之任之,这其中的道,需要你自己去摸索,好在你还年轻,有的是时间。”
    “是,多谢皇上教诲。”李星洲答应,心里却十分无奈,皇帝显然没有把他的话听进去,而是在不断教诲他,给他说一些朝中大臣,细数各个重臣长短。
    他明白皇上此举是想慢慢让他熟悉朝局,可这时他很难听进去。
    皇城武德司,外城四门,内城四门,加上中秋还要出勤皇城附近巡逻,帮开元府维持秩序,因为开元府平时没有那么多常备衙役。
    还有一部分会被调到渡口,中秋佳节,给的官员给宫中的孝敬也会到,而且今年景国灭辽,虽然辽已经被金国打得苟延残喘,只剩燕山府加西南的蔚州、安定,但总归抓着辽国皇帝耶律惇的是景国军队,攻破燕山府宣告辽国灭亡的还是景国军队,说自己灭辽也没毛病,大加宣扬以壮国威是没错的。
    大喜之日,官员们哪会放过,到时候可能又要抽走一批人,如此皇城里就真没多少保卫力量了。
    李星洲本来想说让新军入城,结果话到一半又忍住了,冢道虞反对克扣军饷就被贬谪平民,那他说让新军入城维持治安,皇帝估计马上怀疑他要造反了.......
    他也很无奈,皇宫和王府很远,王府确实有数百新军,还是皇帝亲自特许入城的禁军部队,可以说全国只此一家,但他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将之调离。
    因为王府比皇宫重要,他就是这么认为的,府中任何人要是出了闪失他都无法忍受,自私也好,无奈也罢,他肯定是优先考虑王府的。
    如果真有万一,那就保护王府为上,然后紧急调新军入城,这点他和魏雨白只会了,这几天魏雨白也在王府军营两头跑,好在如今他的兵符还没有交还,调动新军不成问题。
    正胡思乱想着,皇上突然回头:“怎么走神了。”
    李星洲连忙定了定神道:“花太香了,熏的头晕。”
    皇后慈爱一笑,皇上也没有追究,继续说:“还有就是禁军,禁军向来是双刃之剑,不可听之任之,你要学会好好驾驭。”
    说到这皇上似乎有些得意,嘴角微微翘起,两指并拢,指了指城南方向道:“你可知这些年来朕如何驾驭禁军?”
    李星洲配合摇头,看见皇后眼帘下垂,转过头去,这些细微的动作逃不出他的眼睛,心里也无奈摇头,皇帝自以为这是他的得意手笔,连冢道虞反对都遭悲惨下场。
    可其实天下哪有不透风的墙,朝廷之中大多数人都是知道不说,就连禁军中很多人也知道,皇上以为他此举手段高明,保证皇权稳定,却不知道正是此举几乎葬送景国。
    北方之战为什么失败,直白的说就是禁军将士都不愿意为朝廷而战。
    “哈哈.......”皇帝得意笑了两声,然后道:“朕先是从度支司下手,克扣其军饷,对外则称为三衙所为,如此时间长久,则禁军将士对三衙皆有怨叹,日久生隙,朕就不怕他们出乱子,还能为国库省下大笔银子。”
    “皇上高明.......”李星洲道,皇帝点点头:“这些手段你好好学学,以后还会用到,禁军是国本不错,可时刻提防是应该的,你虽多在禁军中任职,但这个道理要懂。”
    李星洲只能点头,至于同意不同意则是另外一回事,有冢道虞的前车之鉴,他不会随意开关插嘴此事。
    ......
    时间很快就到八月十五这天,良辰吉日,加之恰逢大喜,可谓皇城内外,大江南北都是一片喜庆,望江楼那边还办了诗会,咏月阁卖给了王府,不过李星洲也下令在这天开放,收买人心。
    朝中更是,皇上大宴群臣,北伐功臣都要在今日论功行赏,可谓内外皆是欢喜。
    王府里自然也是自己庆贺的方式,除去张灯结彩之外,也为大家准备了佳肴美酒,还发了新衣服,王府上下喜气洋洋。
    李星洲一大早去给眉雪喂了草料,然后带着它亲自到军中劳军,新军这几年才组建之后就南征北战,与他的成功是息息相关的。
    将士们当然也很激动,他从早上直到下午一直都待在军营里,宰猪杀羊,他口吃肉,大碗喝酒,直到下午才在众多将士依依不舍送别之下离开。
    不过他去的时候没有带人,回来时候却带十五人的新军精锐士兵。
    士兵进城不得带武器,五十人以上军队调动需要朝廷调令,皇上亲笔,李星洲就是卡了这两点。武器,王府有,天天都在生产,仓库里一堆,而他调十五人入城,人数不到五十,没带兵器,还可以说成是家中护院,城门门吏也觉得合理,就放行了.......
    回到家后,是下午,所有人都还没来,本来王府是邀请了很多人的,几大管事,还有赵四全家、祝融全家、铁牛全家、关仲全家等等,还有诗语的家人。
    不过这时候还早,李星洲带回来的十五人都是炮兵,他想到的是后山那门赵四刚搞出来的,王府唯一线膛炮,还有二十多枚实验用开花炮弹。
    王府正堂后方是后堂,后方就是天井,正中一条线,正堂墙一破,就是天井庭院,平时请贵客就在正堂招待,拜宴也会摆到正堂请宽敞的庭院中去。
    正堂六开大门,十分宽敞,天井也很宽,正中是一处花坛,里面的花草平日里都由阿娇和月儿精心打理。
    回到王府的第一时间,李星洲叫来起芳,带着十五人去后山梳洗新火炮的使用,还试射了三发,然后带人把新式火炮从后山拉入后院,从后院,在拉到正堂后的天井下,命人砸了花坛,堆成一个小高地,然后命人将王府唯一一门,也是第一门后装式线膛炮推上去。
    这门炮的膛线是用蒸汽机床拉出来的的,之前赵四带人用手工拉,结果是几个工人轮换作业,不消停的拉了四个月才勉强拉出一门来,还质量不过关。
    那时赵四就写信来跟他说过,线膛炮确实厉害,但成本太高,生产速度慢,划不来。
    没想到过了半个月后,秋儿的第二代蒸汽机出来了,不只能镗出新炮管,还能拉出规整完美的膛线,第二代蒸汽机可没日没夜的工作一天一夜,就能拉出一门火炮的膛线,惊掉了赵四的下巴。
    李星洲让几个新军将士再三调整,让炮口对准大门位置,因为天井与大门看着很远,有一百多米的样子,其实对于火炮来说一点不远,这新炮的极限射程可有二十里!区区百米根本没什么。
    二来就是这地方和大门只隔着一堵墙!还是木质墙,就是正堂后方的墙壁,这样的墙壁根本无法阻挡炮弹,或者说炮弹打上立马过穿,其阻拦不足以引爆炮弹,因为这些实验炮弹都是用惯性引线。
    也就是说,一墙之隔,漆黑的炮口却瞄准了一百多米外的大门,而从大门进来的人,乃至在庭院,在正堂的人都看不见......
    李星洲把十五个炮兵还有起芳叫来交待一些事,心里终于也放心很多。
    .......
    完颜乌骨乃点了香,对着正前方的贡台三百九叩,然后恭恭敬敬插上三柱香,而那贡台上方供着的正是景国士兵留下的“仙家宝物。”
    金国皇室派出的一匹探子,已经出发南下,他们有些负责寻找隐士高人,景国的道家仙人,有些则负责打探景国新军的情报。
    但刘旭说景国道家也好,佛家也罢,都讲究心诚则灵,完颜乌骨乃觉得没错,所以就将这仙人家宝贝供奉起来,每日诚心三拜九扣。
    等他叩拜完毕后,他的弟弟完颜宗弼进来了:“哥,塔塔尔部那边来了使者。”
    完颜乌骨乃站起来:“怎么了?”
    塔塔尔部是草原上的游牧部族,紧挨着大鲜卑山(大兴安岭)西侧,是草原上东面最强大的部族,以前臣服辽国,大金国势不可挡攻占上京之后,他们就派使者来表示愿意臣服在大金国下,每年进攻良马。
    这已经是一两年前的事了,其实不只是塔塔尔部,在他们攻下上京后,草原上的很多部族都吓得来表示臣服,还有东面的高丽,西面的夏国。
    之前夏国皇帝甚至来求援,表示愿意将唐隆重镇割让给大金国,还奉上国库里的财宝,只求大军无敌大军帮他平叛。
    他本准备答应的,毕竟唐隆重镇地处险要,驻军在那向西威慑夏国,向东威慑景国,可没想到的是随后景国平南王在北方打了一场不可思议的大战。
    此战之后,金国不得不重新考虑此事,因为唐隆镇是景国领土,是夏国趁着景国出兵之际夺来的,如果他们接受了这烫手山芋,景国会如何动作?
    他们开始考虑这个问题了,所以到最后还是拒绝了夏国的请求,不过答应他会派出小股部队,不过军饷物资,全由夏国担负。
    回到当前,完颜宗弼道:“塔塔尔部说今年马儿着了疫病,草原上战乱不断,所以想请求把进贡的马匹减半。”
    听完这话,完颜乌骨乃瞬间眉头紧皱:“他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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