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家接连损失两员猛将,还赔进去一个武王后,可谓是元气大伤。

    若是以往,他定然要到城主府去讨一个说法。奈何,此次过错,全赖武家,若是现下前往城主府,无疑是自讨苦吃。

    万般无奈之下,他们也只能打落牙齿活血吞,真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武家主日日忧思重重,竟然几夜白了头。而武家本是商贾人家,属于草根阶层,本就根基不牢,经营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发展了些别枝,现下可好,一夜回到了最初。

    “爹爹,难道我们就这么算了?”武少爷咬牙切齿的说,“此仇不报,日后我武家还要如何立足!”

    武家主愁眉锁眼,愀然不乐,他唉声叹气道:“天王密而不发,已是给足了武家的脸面,毕竟,你叔父此次做的事情着实有悖人伦。若是我们还寻衅闹事,那武家面临的就是灭顶之灾了。”

    这些道理他何尝不知,武少爷黯然失色的盯着自己的脚尖,原本讨好他的人如今对他是避若蛇蝎,生怕沾染了他身上的晦气,以免牵连上自己。

    “爹爹,一子失着,满盘皆输啊!”

    武家主沉重的叹了口气,血丝密布的双眼失神的瞧着窗外的烈日,竟有灼心之感。

    “如今,你要低调行事,切莫张扬。现下,武家身处风口浪尖,我们需要寻得新的契机,以图有朝一日,能够东山再起。”

    武少爷并不是鲁莽之人,他心中有气,却又无处可发,所以才会闷闷不乐。

    “爹爹放心,孩儿知晓该怎么做。”

    翟兴晟万万没有想到,第一个朝他伸出橄榄枝的人,竟然会是武家主。

    老铁看他一直盯着帖子沉思,久久没有言语,遂轻声的问道:“小公子,你当着众人的面杀了武平岳,重创了武家,为何武家主还要宴请你?”

    杀兄之仇,不共戴天。没有对小公子恨之入骨已是幸事,竟然还想把酒言欢,这居心,定然不良!

    “小公子,这怕不是鸿门宴吧?”

    翟兴晟淡淡的笑了笑,“是也好,不是也罢,既然人家递了帖子,那就去看看呗。”

    “若是让天王知晓了…”

    “无妨,武家如今气数已尽,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既然他伸出了橄榄枝,我若是不接,岂不是暴殄天物了。”他轻笑道:“想必,他们也是看清了如今的局势,想重新押宝了。”

    老铁皱着眉头问,“那他们就不报仇了么?”

    翟兴晟浅笑,“老铁啊,你可知道,这世间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

    是了,商人向来都是利益至上的。爱恨情仇并不重要,如何才能博取最大的利益,才是他们关注的焦点。

    巳时,翟兴晟带着老铁准时出现在了酒楼,他方走进房间,就瞧着一个中年人快步迎了过来。

    “储君肯赏脸大驾光临,草民不胜感激啊。”

    翟兴晟微微一笑,温和有礼的回道:“早就听闻武家主的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储君年少有为,当真是我天顺的一大幸事。今日得见储君,真真是三生有幸。请坐。”

    翟兴晟含笑坐下,静静的喝茶,但笑不语。

    武家主等了半天,也未等到他再开口,只好硬着头皮说,“储君,天顺如今危机重重,不知储君可有应对之策。”

    “天王必当会保护我天顺子民安然无恙的。”

    武家主讪讪的笑了两声,“这是自然,这是自然。”

    翟兴晟见他委婉了半天,也没说到正点上,也不催促,对于他的问题,能回答的,他就如实以告,不能回答的,就左顾而言他。

    一席话下来,武家主除了知道他尚未婚配之外,其他的,一无所知。

    “储君,”武家主知道,他若是不开门见山,只怕翟兴晟能继续给他来十个八个十八弯。“有句话草民不知当讲不当讲。”

    “家主但说无妨。”

    “实不相瞒,武家虽然经此一事元气大伤,但并未伤及根本。然,天王已与武家生了嫌隙,武家需要另择高枝。”

    翟兴晟笑容不减,“家主还是直言不讳吧。”

    武家主心想,此人还真是难缠,什么事情非要他说的明明白白清清楚楚了,才肯接话。若是含糊其辞一点点,他都不接话。

    如此小心谨慎,怎会是无害之人。

    “既然储君都这么说了,那草民便直言不讳了。武家想要投入储君的门下,不知储君意下如何?”

    翟兴晟端起茶杯,静静的饮了一口茶,这才漫不经心的说道:“若是我现在收了武家,岂不是让王祖父难堪?”

    忠仆不侍二主,更何况,他的前主子并不好相处。

    “储君此话差异,恕草民不能苟同。您是天顺的储君,支持您,不就是在支持天王么?”

    翟兴晟淡淡的说道:“家主的好意,我知晓了。”

    武家主见他始终神色淡淡,心知方才并未打动他的心。他深吸一口气,拿出一个小箱子,打开,低沉的说道:“储君,这是武家的诚意,还请储君笑纳。”

    天知道,此刻他的心在滴着血。

    “家主这是何意?”

    “储君,”武家主勉强笑了笑,“草民知晓,您并不信任我们。”

    翟兴晟淡笑,“所以,家主这是把全部身家都押给我了?”

    “正是。”

    俗话说的好,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武家如今危机重重,若是依旧固步自封,颓败是早晚的事情。

    翟兴晟并未立即答应,他沉默不语,这让武家主是坐立难安。

    “储君,可是还有什么顾虑?”

    “先前武氏旧部寻衅滋事,我杀了武平岳。武家主若是此时投靠我,就不怕武氏旧部不服?”

    武家主急忙站起身来,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

    “草民保证,武氏旧部不会再有异动,且自愿归顺于储君。”

    翟兴晟这才莞尔一笑,心情甚是愉快的说,“如此,甚好。”

    他大大方方的收下了小箱子,眉眼含笑的对着武家主说,“只要家主按我说的做,我保武家安然无事。但若是你们与我的命令背道而驰,就莫怪我翻脸无情了。”

    明明翟兴晟眉眼含笑,却让他感觉身处寒冬腊月。武家主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忙说道:“草民明白。”

    告别了武家主,翟兴晟并未回到住处,也没有去城主府,而是去了另一座酒楼。

    酒楼装修的很别致,掌柜的也很热情。

    “公子,您来了,雅间给您准备好了,请随小的来。”

    翟兴晟有些讶异,他似笑非笑的问,“本公子第一次到你这酒楼来,掌柜表现的好似见过本公子千百回一般。”

    掌柜愣了愣,笑容瞬间又回到了脸上,“公子一看就贵气非凡,定然不是寻常人家。公子,雅间到了,请进。”

    老铁皱着眉头,紧紧的盯着掌柜。后者目光清明,不卑不亢,一看就知道不是普通老百姓。

    “小公子,”老铁小声的说,“此处处处透着诡异,末将…”

    翟兴晟淡笑道:“无妨,我找的就是这个地方。”

    老铁一头雾水,掌柜闻言,微微一笑,恭敬的说道:“公子请进,贵客已经等候多时了。”

    翟兴晟笑言:“有劳了。”

    他径直的走了进去,老铁紧随其后,掌柜的迅速关上门,隔绝了过往宾客的目光。

    直到傍晚,翟兴晟才兴致高昂的回了府。老铁跟在其后,一脸的复杂。

    似是感觉到了他的深沉,翟兴晟招呼老铁和大嗓门坐下,浅笑道:“如今,你已经知晓了我的心思,若是你们接受不了,现在就可离去,我不会怪罪你们。”

    大嗓门一头雾水,“啥心思?”

    “届时,老铁会告诉你的。”

    老铁纠结极了,他知道翟兴晟心思深沉,可没想到,他竟如此的胆大包天。

    “现在你们不用回答我,先回去休息吧。”

    两人应声下去了,翟兴晟站在窗前,看着院子里的美景,却无心欣赏。

    他和老铁与大嗓门相处的时间并不长,但是他俨然已经视他们为家人了。若是他们真的选择离开,他也只能顺其自然了。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他不是早就知晓了么。

    翌日,天还未亮,翟兴晟简单的洗漱一番,便准备去晨练。他刚打开门,就看见老铁和大嗓门站在他的门口,自觉的充当着门神。

    “你们这是一直都没回去休息么?”

    他招呼两人进来,给他们倒了茶,看着他们一脸的纠结,淡笑道:“不必如此挣扎,顺应本心即可。”

    大嗓门最耐不住沉默,他红着眼睛,张口道:“小公子,末将只问你一句,末将是不是你的累赘?”

    翟兴晟惊讶的睁大了眼睛,“你为何会有这种疑惑?”

    大嗓门低下头,十分忧愁的道:“末将知晓末将的脑袋不够使,空有一身的蛮力,末将怕给小公子拖后腿。”

    “可是,若是没有你这一身的蛮力,我早就死了千百回了。”

    大嗓门愣了一下,这才回神道:“所以,公子不嫌弃末将?”

    “我为何要嫌弃你。”翟兴晟不甚赞同的看着他,“不可妄自菲薄。”

    老铁沉默了半天,猛地站了起来,然后跪在翟兴晟的面前,举手发誓,“我老铁对天发誓,若是今生今世背叛公子,就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大嗓门见状,也急忙跪了下来,坚定的表忠心。

    翟兴晟哭笑不得,“我从未怀疑过你们的忠诚,你们不必如此。快起来。”

    两人这才站了起来,老铁道,“不管公子今后做什么决定,末将都一路跟随,除非,末将死!”

    大嗓门紧随其后,“末将也是。”

    翟兴晟眼圈泛红,他转过身去,轻轻的拭去差点落下来的泪水,哽咽道:“今生遇到你们,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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