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弦似乎怔了怔,随即笑道:“你们成亲的消息可是隐蔽得很,我是不是该敬新人们一杯茶?”他说着,真的端起一杯茶,带着祝福的神色朝他们笑了笑,一饮而尽。
    西门吹雪揽过他的夫人,眸子里闪烁着一种光彩,平凡而幸福的光彩:“她已经怀了我的孩子。”
    白弦似乎又怔了怔,才笑道:“恭喜!这可真是件大喜事!”他调侃道:“阿雪,你这回可得给孩子想个有些男子气概的名字才是!”
    孙秀青早已捂着嘴轻笑了起来,西门吹雪试图绷着脸,却忍不住微笑起来。他很少笑,可是他笑的时候,就像是春风吹过大地。
    白弦自然早已从叶孤城那里听到了这个消息,但他还是要装作不知道,这非但是为了隐瞒关于叶孤城的事,也因为他想要和西门吹雪一起分享这喜悦。
    若是朋友想和你分享种喜悦之时,你却早已知情,这无疑会让朋友的兴奋之情打个折扣。如白弦这般透彻的人,自然不会犯这种错误,可若坐在这里的是叶孤城或者西门吹雪,他们一定会直言。
    ——这就是白弦永远也不会成为一个绝世剑客的原因。
    ——这也就是西门吹雪和叶孤城成为绝世剑客,也只能是绝世剑客的原因。
    他们喝茶赏景,白弦还吃着西门吹雪请的糕饼,有时随意聊上几句,更多的时候什么都不说,但两人都从这种无声的陪伴中感觉出一种舒畅与惬意。
    这也许就是有朋友相伴的感觉。
    月亮已升起。白弦道:“小鸡怎么了?”他一开始就是发现陆小凤在这儿才想要进来的,却到现在才问起。这好像有些不合适,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西门吹雪道:“他中毒了。”他并不问白弦为什么知道陆小凤为什么在这里,他本就是个没有什么好奇心的人。
    白弦知道西门吹雪的医术很高,也知道西门吹雪很看重陆小凤这个朋友——若是陆小凤有事,他绝不会这么悠闲。所以白弦丝毫不担心,而是饶有兴致道:“让我想想,能让陆大侠中毒的,一定是个大美人吧?”
    西门吹雪的声音仿佛带着笑意:“你说的不错。”
    白弦道:“他什么时候醒?” 若是陆小凤能动或者能说话,只怕早就开始大声嚷嚷了。
    西门吹雪道:“快了。”
    “我不但要喝你的喜酒,还要等着吃你的红蛋!”白弦端着食物和水到了房门前的时候,就已听到陆小凤中气十足的声音。他笑吟吟地推开门,道:“那你可得准备两份大大的红包才好,陆三蛋。”
    陆小凤不仅叫陆小鸡,还叫做陆三蛋,因为他不仅是大笨蛋、大混蛋,还是个穷光蛋。他并不是没有来钱的路子,只是一有钱就忍不住去喝酒,然后就又变成了穷光蛋。让这种人去包两个大大的红包,倒真是难为他了。
    陆小凤恹了下来,失望道:“我还以为进来的会是个大美人,怎么是你这小子?”
    白弦的声音突然变得又娇又媚,带着种让男人忍不住拥入怀中细细抚慰的忐忑不安:“难道人家……还不够美吗?”
    陆小凤垂下了头,整个人像只斗败了的公鸡,摇手道:“算我怕你了。”
    白弦和西门吹雪对视一眼,已忍不住微笑起来。
    陆小凤道:“这次可真是巧了,若是没有你在,我只怕就该毒发身亡了。”
    西门吹雪的笑容里已有了阴影,道:“我是特地去找你的。”他不待陆小凤接话,就径自说了下去:“我要你陪我去紫禁城。我若不幸败了,我要你把我的尸体带回这里来。”
    陆小凤的笑容已很勉强,道:“纵然败了,也不一定要死!”
    西门吹雪道:“战败了,只有死!”
    陆小凤停顿良久,才道:“你绝不会败。”他迎着西门吹雪的目光,道:“因为叶孤城已受了不轻的伤。”
    白弦静静地听着,并没有反驳。他知道叶孤城没有受伤,也知道叶孤城在背地里做下的那些事情,但他什么也不会说。至少,在明晚之前不会。
    直到西门吹雪和陆小凤决定出门去给叶孤城疗伤,白弦才微笑着道:“我留在这里。西门夫人有了身孕,还是要有个人守着才好。”
    ☆、同病相怜
    冷月,月已圆。
    夜凉如水,身边陪伴着的女子也如水般温柔。
    丈夫既然和一个朋友出门,作为女主人自然不能怠慢丈夫的另一个朋友,是以孙秀青陪着白弦坐在亭子里赏月。
    亭子里还有另一个女人,欧阳情。
    欧阳情,怡情院里的花牌上,第一个名字就是她。她也正是跟陆小凤在同一个地方中了同一种毒的女人,毫无疑问是陆小凤的红颜知己。
    有些人,还活着的时候就已经成为传奇。陆小凤无疑就是这种人。他大破青衣楼,困死霍休,捉拿绣花大盗,和公孙大娘定计逼出了金九龄的口供,早已全都成了江湖中家传户诵的传奇故事。而鲜少有人知道,公孙大娘正是一个全然由女人组成的组织“红鞋子”的首领,而欧阳情也正是红鞋子的一员。
    月亮被云彩遮住,虫鸣的声音格外清晰起来,却衬得庭院中一瞬间的寂静。
    蓝衣少年突然打破这寂静,迟疑道:“西门夫人,你对明天的决战……有什么打算么?”
    孙秀青美丽的脸上浮起丝怅惘,作为一个即将要成为母亲的人,她自然是希望孩子降生下来之后便有个完满的家庭的,只可惜她的丈夫并不是个普通的男人,而是西门吹雪。背负着峨眉派的不解与怨恨,江湖人的嘲笑与咒骂,她并不后悔,因为这是她自己选择的路。
    孙秀青眼中闪烁着种不可言说的光彩,温柔笑道:“我相信他。”这个坚强的女人道:“无论胜负,我和我们的孩子都以他为荣。”
    秋夜的凉风吹散了云彩,皎洁的月光重新撒下大地。庭院深深,草木寂寂,花卉的影子在院墙上打下张牙舞爪的影子。
    风更冷了。
    白弦忧心道:“西门夫人不妨入房歇息?这里有我。”
    孙秀青笑着拒绝:“我虽然有了身孕,可昔年所学武艺还是在的。”
    蓝衣少年露出个笑容来,道:“欧阳姑娘体内毒素方清,是否要早些歇息?”
    欧阳情点了点头起身,脸上是种温文娴静的笑容:“白公子,西门夫人,我先回房去了。”一缕倩影,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欧阳情表现的很大度,“红鞋子”的女人天不怕地不怕,她自然也不是个易与的主儿,又何尝表现得这么温婉大度过?
    爱情,的确是会改变一个人的。
    从窗棂望去,可以瞧见蓝衣少年和青衣女子仍旧在谈论着什么,他们的神情都很愉快、很放松。欧阳情不觉苦笑。
    白弦是西门吹雪的朋友,孙秀青
    是西门吹雪的夫人,他们两个自然是亲近的;白弦当然也是陆小凤的朋友,而自己又是陆小凤的什么人呢?不过是这游戏江湖的浪子众多红颜知己中的一个罢了,痴痴缠缠也不过是徒增烦恼。
    暗香浮动。蓝衣少年轻轻道:“西门夫人,明天之后,若是西门吹雪败了,你又将何去何从呢?真的……不会怨恨吗?”
    极失礼的问话。九月十五的晚上将是孙秀青一生的伤,无论胜败,这是孙秀青的丈夫最接近死亡的一次。败了,她将要独自为两人的孩子撑起一片天空;胜了,整个江湖会传唱西门吹雪的名字,和西门吹雪有关系的人也许会为他感到骄傲,孙秀青却只是担忧——她只是个普通的女人,而女人看重的从来就不是什么荣耀。
    ——即便是一代女皇武则天,也就是唐高宗李治死后才称帝的。这或许是因为李治活着时她没有这个机会,但谁又能肯定这其中没有一份夫妻情分?
    孙秀青心中有些不满,但当她转头凝视着白弦时,这不满立刻就化作了关怀,让她只想抚平少年不安的眉眼。
    ——大概有身孕的女人身上,总是有种母性的。
    白弦皱着眉,牙齿无意识地咬住了唇角,眼中的光芒明明灭灭,似乎处在一种极度的矛盾中。这少年一直是独当一面的样子,如今露出这苦恼的神情,让人猛然意识到他也只不过是一个还未加冠的孩子罢了。
    蓝衣少年停止了咬唇的动作,声音却还是轻轻的:“西门夫人,你可知道明日的决战地点在哪里?”
    孙秀青道:“紫禁之巅。”
    白弦的脸色变了:“他们要在紫禁城里,太和殿的屋脊上决战?”
    太和殿就是金蛮殿,紫禁之巅,当然也就是太和殿上。殿高数丈,屋脊上铺着是滑不留足的琉璃瓦,要上去已难如登天。何况那里又正是皇帝接受百官朝贺之处,禁卫之森严,天下绝没有任何别的地方能比得上。这两人却偏偏选了这种地方做他们的决战处。
    孙秀青道:“他们这一战,本不是让别人来看的。”
    白弦喃喃道:“不错,若是等闲人也能来看,反倒是污了他们的剑。”若是江湖人和下注的人都来围观,叶孤城和西门吹雪岂不是成了两只擂台上的猴子?
    蓝衣的少年突兀地笑起来,脸色却愈加苍白,苍白得就如同封山的大雪,连最后一丝生机也已被扼杀。他执起石桌上的已冰凉的茶一饮而尽,明明是茶,却被他喝出了一种酒的豪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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