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诺大的咸阳宫,可是有一人对他真心?
    华美的布置,精致的摆设,暧昧的香气,上好的丝绸刺绣……这些名贵的物件在少年的眼中竟不如当年曾在赵国城外,那一间小小的陋室中的草席来的温暖。
    这些人惧怕自己的摸样,更是抵不上那名青年一个慵懒温柔的眼神,开口用耍赖撒娇的语气唤他政儿的摸样……
    先生……
    仿佛被掀起了心中最柔软的一角,少年闭上眼眸,唇边的冷意不自觉的柔和了下来,就连僵硬的面部线条也一点点的融化着。他还是没办法对那名青年露出这样一幅硬邦邦的表情,嬴政对姬昊的印象始终停留在三年前的邯郸城外。
    一袭老旧的白衣,一身坦荡风雅,染着栗色的桃花眼始终晶亮,薄唇轻弯,仿佛下一秒就能沁出一抹悠然的笑容。
    先生总是在用奇怪的方法、奇怪的话语和奇怪的举动逗着他笑。先生喜欢看他习字,每天都会赖床,又喜欢吃他做的早晨白粥,每次吃过后都要露出一副幸福的摸样,都会夸他……贤惠?
    嬴政失笑,对自家年轻先生的诡异用词有些无奈,却又拿姬昊没办法。
    先生啊先生,你可知晓,政儿很喜欢你耍赖赌气的样子,很喜欢很喜欢……那是连胸腔都可以涌入暖意的感觉。
    ……
    “政儿,可是想到什么有趣儿的事情了?”站在门口让宫人噤声,吕不韦不知不觉已经站了很久,直到少年的表情起了微妙的变化,男人才终于忍不住开口迈进了偌大辉煌的太子寝宫之中。
    让他来猜一猜……
    能让这只小冰块露出那样表情的,恐怕连赵姬都做不到吧?这么一想……也只有那个陪少年渡过在赵国最黑暗日子的人了。
    柔和,安静,睿智,内敛……仿佛清风流水般沁人心田,这些——都是嬴政身边最缺少的情感。
    但这些终究只是小家伙的孩童情节罢了。吕不韦挑起眉,不太满意的看着嬴政对他露出面无表情的样子。这样大的差距,是不是有些太过于明显了?
    身为太子,如此不会掩藏自己的情绪……男人撇过头,其实比起随和多学的姬昊来说,他也不喜欢这只冰冷别扭的小狮子,若不是为了自己将来的政治抱负,谁会愿意去和这样一只小鬼每天厮混在一起?
    吕不韦难得和嬴政扛上了,两个人都露出了有些孩子气的可笑一面,互相瞪着对方,就是不先开口。
    “……殿下,若、若没有事情,奴婢们就先告退了。”仿佛是感觉到了两个人之间的冷气,宫人们在整理好一切之后赶忙行以大礼,统统埋着头不敢去看自家小殿下与丞相泛着黑气的表情。
    “去吧。”少年不紧不慢的开口允诺,黑眸依旧冷冷的盯着吕不韦看,直到偌大的寝宫之中只剩下一个男人一个少年大眼瞪小眼,吕不韦才舒出一口气,不情不愿的打破了两人之中的沉默:
    “你也听说了,王上对于其他六国的态度为谋求天下之和平,对此,政儿有何看法?”
    不管怎么说,他都是秦国的一国之相了——如此为了一个教书先生和一个小孩子赌气,传出去像什么样子?!
    现下他与嬴政是一条船上的人,必须以大局为重。
    这样安慰着自己高傲的自尊心与傲气,吕不韦走到了寝宫之中的矮桌旁,径自的坐下为自己斟了一杯清酒,独自慢悠悠的啜饮着,并不看面无表情的嬴政少年:
    “战,还是和?”
    “伯父心中不是早已有了打算?”嬴政站起身,整理着一身厚重的宫服,精美的刺绣,漆黑与鎏金的完美相称,为少年平添了一份高高在上的气度。
    在册封结束之后,他身为下一任秦国的王,秦宫的太子,自然是对现下朝廷的状况有一些了解的,同样,嬴政也知道吕不韦现在面临着怎样一个难题:
    “秦国自开国以来定下的规矩,无功之人断不得封爵位——伯父为了坐稳这丞相的位子,想必早已有了决定。”
    “不错。明日我就会动身,往前线去。恐怕要有一段日子见不到政儿了。”吕不韦唇角带笑,鹰眸中却始终冷清深邃,酒液在唇齿中留下辛辣香醇的触感,如同男人现下一身野心般狂妄炙热。
    “赵?……”
    “不,攻周。”把玩着手中精致的酒盅,男人对这秦宫之中奢华的布置十分的满意:“目前王上懦弱求和,只有我一手歼灭名存实亡的周朝,让王上认识到战争所带来的成就与财富……如此,即可坐稳这丞相之位,又可改变王上现下的想法,秦,必灭六国。”
    吕不韦唇边的弧度愈加扩大,灼热的眼眸中流露出无尽的野心与抱负:
    “眼下,周——我势在必得。”
    ……
    “如此,政儿敬伯父一杯,愿伯父早日凯旋归来。”少年举起吕不韦递给他的酒盅,唇边扯出一抹毫无诚意的笑容,被男人不屑的瞪了一眼。嬴政倒是一点不遮掩自己的没兴趣,依旧毫无诚意的饮下酒盅中的液体,慢悠悠的说出自己的决定:
    “明日政儿也会动身,往赵国去,接母后回秦。”
    “哦……好一个‘接母后回秦’!”吕不韦大笑,将脸庞的重量倚在自己的左手上,忍不住吃笑,完全不留情的点破嬴政的那点小心思:
    “恐怕,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政儿真正想接回来的,另有其人吧?”
    偌大奢华的寝宫之中,檀香与丝帐环绕,只剩下吕不韦与嬴政坐在矮桌旁,一个面带假笑,一个面无表情。一大一小意外的和谐。
    少年颔首,轻轻松松无视掉了男人的嘲笑,自顾自的为自己斟酒,心中已被那一抹风雅的白衣所占满,就连语气中都不自觉的染上了抹柔和:
    “是,我要接先生回来。”
    ……
    赵国与现下势头正劲的强秦不同,奸臣当道,小人惑主,常年的战争不仅耗光了国库中原本便为数不多的钱财,加重劳役更是苦了整个邯郸城的百姓。
    残垣断壁,集市荒芜……这一个月以来,贫困潦倒的居民越来越多,米面的价格却被黑心的商人囤积肆意上涨,甚至就连官府都停止了接济百姓的举动。
    战争,战争消耗了人力物力,更是消耗这个国家最后的一丁点生机。
    以至于这样残喘的国家对于自己的内部政治开始力不从心,甚至让孱弱的燕国都有了一丝可乘之机。
    姬昊对于燕丹回国的消息并不是非常惊讶,青年依旧懒散的窝在齐府角落的院子中,每天赖赖床,装装13,逗逗小齐逸,打听打听自家傻学生现在的情况,一天一天的进行着养膘大业之中。
    这一天如同往常一样,被齐逸与赵政逼迫着常年按照正常作息生活,姬昊每天早晨明明醒来了还是会赖床,等着齐府上的侍者狠命的敲门之后才会不情不愿的起床。
    只不过……今天似乎有些不同。
    阳光已经满满的洒了一屋子,却没有任何人来敲他的门,青年翻了个身,迷迷糊糊的计算着现下的年代与大事件,无果,遂又以超快的速度睡死了过去。
    在朦朦胧胧之中,姬昊似乎听到了很多人齐声喊着什么,甚至夸张的听到了号角的声音——但是依旧,没有任何人来敲他的门。
    他原本便是一名懒散的人,所以如果没有人打扰他,青年便安心的将自己缩进薄毯之中,继续迷迷糊糊的睡着。
    直到,房门被悄悄的打开,四下无声,有一双手小心翼翼的按在了姬昊纤瘦的肩膀之上,耳畔响起的声音染着一抹细致的温柔,熟悉的让青年以为身在梦境之中:
    ……
    “先生,天已经亮了……该起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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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先生,天已经亮了……该起身了。”
    姬昊一个机灵,却没有睁开眼睛,权当自己身处梦境之中,翻了个身不分场合的开始撒娇耍赖:
    “再一盏茶的时间就好……好政儿~先生好困……”
    墨发散乱,青年蹭蹭身下的席子,像小动物一样将头埋在薄毯之中,迷迷糊糊的不去理会肩膀上那双温暖的手掌。自顾自的嘀咕着曾经最熟悉的对白。
    殊不知,身后一袭漆黑鎏金勾边宫袍的嬴政早已掩不住心中的暖意,就连唇角都明显的上扬了起来。
    这样不分青红皂白的耍赖,是姬昊从嬴政小时候就很擅长的一个撒娇手法。通常被青年用于赖床、被催促做家务和早睡这几项最普通不过的生活细节之中。
    少年微笑,融化了面部过于刻板僵硬的线条,轻轻的俯下身,逐渐有力的手臂环抱住姬昊纤瘦的肩膀,明显感到了对方一瞬间的颤抖,语气带笑,声音更加低沉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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