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四弟,也是未来的雍正,此时也是外人眼中最有竞争力的皇子之一,毕竟是胤禛现在寄养在宫内唯一活着的贵妃名下,身份之上也是最靠近他的了。不过胤禛本身倒是还没有显露半点野心的迹象,对他这个太子恭恭敬敬的挑不出一点儿毛病。
    “谢太子。”
    言毕,起身后的胤禛便笔直的站着垂头不语了,他本就不是个能言善道爱套近乎的人。胤礽也不介意,反正他和这些兄弟也没什么可说的,他就是再怎么不想落得个众叛亲离的结局也不可能特意扭曲自己的性子去和其他皇子拉关系,在人缘方面,若非必要他一直都遵从随缘态度的。而当皇帝,在他看来就不是必要的,更何况康熙还是个不喜欢他的臣子拉党结派的皇帝。
    只是就算没想拉关系但总不能两人就这样面对面干站着吧?望着一个劲的玩沉默是金的胤禛,胤礽觉得还是自己开口来的更容易一些。
    “四弟若是无事便陪着本宫一起走走吧。”
    “是,太子先请。”
    等胤礽率先起步后胤禛才随后跟上,不紧不慢的总是落后半步的距离,两人也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气氛说不上和谐倒也说不定尴尬,直到两人再次遇上了“熟人”,还穿着一身明黄色龙袍的康熙,身旁,还有一位恭顺柔美的嫔妃陪驾。
    抿了抿唇,胤礽顿了顿才和胤禛一起跪下请安:“儿臣叩见皇阿玛,恭请皇阿玛圣安。”
    “起吧。”语气淡淡的开口,康熙挑眉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倒不是因为胤礽和胤禛竟在一起这种事情惊讶,也没如胤礽想的那样怀疑他们私下拉党,他只是觉得在这种时候竟能在御花园这种地方见到胤礽有些奇怪,因为一般这时是胤礽所谓的午休时间。
    等胤礽他们都起了,那嫔妃也规规矩矩的对着胤礽行礼问安,被免礼后就再次站在康熙身侧本本分分的不再开口,毕竟宫内所有人都知道皇上对太子的宠爱,在太子和皇上相处的时候插嘴?她可没那底气。
    “怎么这时候出来?不午憩了?”很自然的拉过了胤礽瞅了瞅气色,康熙问的很随意,只是胤礽答的可不随意。
    “回皇阿玛的话,儿臣只是偶然兴之所致,扰了皇阿玛的雅兴还望恕罪。”至于是何雅兴?这种事情就大家心知肚明就好了。
    闻言康熙差点失笑,这孩子还真当他是沉迷美色的昏君吗?还雅兴?他也不过是“偶遇”了个女人偶尔逛一下御花园罢了,本还打算逛会儿就去毓庆宫坐坐的,没想到这里就碰到了。
    “你啊,也别挤兑朕了,来,随朕坐会儿,经常出来走动走动也是不错的。”
    没有反对,一如往常一般温顺的可以,落在旁人眼里,父子间亲密的姿态刺痛双眼。但也只有康熙知道,这十二年来,不管他去毓庆宫有多勤快,这孩子总是对自己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就好像一开始就为他自己划了一条界限,死守着边界不肯过来,也不允许他过去,唯一一次破例,也或许只有那次了吧……
    这时的天气,坐在石椅上冰冷的就跟坐冰块一样,所幸奴才们都会在之前就放上软垫。胤礽对康熙的话只是拘谨的笑了笑没有说什么,但实际上身为皇子,本就不可能只是死读书的,骑射课业几乎一年到头没有假期,所以就算不出来走动,活动量也远远足够了。
    望着安静过头的胤礽,康熙心底的无奈愈发浓重了,沉甸甸的压得他胸口气闷。若说这孩子天生冷漠吧,可瞧着他对胤禔在现在几乎明面上翻脸了都还能遗存几分兄弟情谊就知道心肠其实也没硬到哪儿去,可为何偏偏针对他呢?真的只是因为他是皇上?
    “最近课业怎么样?”别人只当是他态度严厉,每次遇上这孩子第一句话总是离不开课业,可天知道除了这方面的话题他真找不到其他能够使这人乖乖开口的话题了。
    “回皇阿玛,太傅说进度不错,皇阿玛可宣召太傅亲自询问。”其实胤礽也没觉得自己做错了,他答应过戏友不会去期待父爱,更何况他也曾亲眼看过康熙的“父爱”,在这种情况下自然不会允许自己过界了。为了自己不会死在康熙的多疑性子下,他严格恪守规矩哪里有错?
    “不必了,朕还能不信你吗?”轻笑一声,康熙的态度要多随和就有多随和,也尽最大努力来解决自己的信任危机,他觉得吧,只要让自家这孩子完全信任他了,。那么离他们父慈子孝的日子也不远了。虽然这方法在之前十二年似乎成效不怎么样。
    “儿臣谢皇阿玛恩典。”信?之前几次他对家人都是百分之一百的信任的,所以他可以对着他们任性放肆,唯独这位,身为皇帝,不多疑会死的职业,他还是乖乖做好自己的分内事就好了,父慈子孝这种事情只是想多了而已。
    胸口的气瞬间提升到咽喉怎么也咽不下去,康熙瞪着垂眸恭顺的少年面无表情,这骂不得打不得的,他怎么就看上这个一个软硬不吃的小孩来真心疼了呢?想想他有那么多孩子,哪一个不是眼巴巴的等着他去关心?哪怕只是简单一个询问都可以乐上半天,看看旁边的老四,这般性子都忍不住目露羡慕了,可这孩子倒好,硬生生把他的一片心意往外推还不带犹豫的,太不识好歹了。
    可尽管这样想的快把自己憋死,康熙最终也没说出一句重话,没办法,先付出真心的总是处于弱势地位,就算身为皇帝也不例外。而他,早在很久之前就发现自己栽了,对这小孩,从一开始的感兴趣到后来的真心实意,等他察觉想抽身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也唯有继续深入下去了。他就不信了,他能治理整座江山难道还治不住一个小小的孩子?
    “你们先退下吧。”挥手让那嫔妃和胤禛等人退下,康熙不由分说就起身拉着胤礽回了乾清宫东暖阁,这里是他的寝宫,也是整个皇宫最安全的地方,而最安全,也意味着束缚最少,最能让这孩子放松心神。
    “保成,你非要这么跟皇阿玛说话吗?”他问一句才答一句,还规矩的让他胸闷气慌。
    “嗯?”正如康熙所料的,在东暖阁这种不可能被别人安插钉子的地方胤礽潜意识放松了很多,只是他对康熙的话不太懂,他说话有那么不对了吗?自打学过礼仪规矩后他就严格遵守从不越界半步吧?“儿臣不明白皇阿玛的话。”
    “你不明白?好好……”被气乐了,康熙嘴角的弧度几乎可以称得上是狞笑了,“你不明白朕今日就跟你说个明白,朕问你,朕有没有跟你说过私下里你就按着自己喜欢的自称来就好?”虽然这个承诺已经过去了十一年,但他金口玉言从不过时。
    “回皇……”一句话,在康熙的瞪视中半途停下,胤礽微微皱眉回望着康熙,眼中浮起淡淡的疑惑,“皇阿玛,那是儿臣幼小不懂规矩,当不得真。”自从他真正了解到这宫里的规矩后他才知道,原来一个人在没有天灾没有疾病没有饥饿等等前提之下想要活下去也可以这样困难,只要说错一句话就可能是你的末日,在这种情况下他能不小心翼翼遵规守矩吗?
    ☆、第章
    “你幼小可朕不幼小,既然朕说过你也应过,那么就必须遵从,明白吗?”
    说到这里,康熙都开始觉得自己可怜了起来,天下间哪有一个阿玛去求儿子靠近自己的?难道不该是儿子对阿玛儒慕吗?更何况他们还身处皇家他还是一国之君。可现在倒好,情况非但颠倒了不说还越来越严重,十几年无论他做了什么这小孩就是可以坚持软硬不吃,有时候他都发现小孩软化的苗头了,一转眼又缩回去了,有时这真的让他恨得牙痒。
    眉头皱的更紧了,这是胤礽觉得事情不妥时的惯用表情,他觉得他和康熙之间还是规规矩矩照着君臣之道相处为好。因为一旦开了闸口就会失去他的界限,界限消失了,也就离越矩不远了,那可是不可饶恕的死罪。
    “皇阿玛,儿臣觉得不妥。”
    “不妥?”忍了忍,最终还是没忍住伸手在胤礽的脸上捏了一把,康熙感慨了一下细腻的手感后继续开口,“你对朕做的不妥之事还少吗?现在才来说不妥不觉得太晚了吗?”
    因为康熙的动作而惊讶了一把,胤礽的神情顿了顿,随后才沉默的垂眸。他还是觉得不妥,他喜欢现在这种相处模式,就跟平常父子那般轻松而惬意,但是这不是他和康熙之间该有的相处模式,因为康熙不是叔父不是其他任何人,他是一个皇帝,一个合格的皇帝,不合格的父亲。
    “皇阿玛,君臣之礼不可废,儿臣斗胆,请皇阿玛收回成命。”
    说着,胤礽就要下跪行礼,却被康熙抓住了两边肩膀一把提溜了起来强硬安置在床榻之上,在胤礽还来不及给出反应时便强硬插·入分开了胤礽并拢的双腿,站在床沿边上居高临下的俯视着胤礽,半眯起的眼在阴影之中隐隐约约浮现出丝丝危险,将空气都拉的紧绷。
    “覆水难收,小保成,你该是最明白朕是个什么样的人的人,所以,乖乖的,把朕当作你的父皇而非君上,嗯?”一开始那个承诺其实并不含太多真心,只是顺口一说罢了。可是当这个孩子得了天花可能会死的时候,他看着这个孩子紧闭着双眼躺在床上气若游丝,才发现自己无法忍受这种后果,那时起,他就开始正视自己的心意,他决定把这孩子当作儿子来培养,而不是儿臣。或者,还不止是儿子……
    仰起头,和康熙四目相对,胤礽的眼中疑惑更深,他不明白,君上就是君上,纵使他们是父子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怎么可能不当作呢?“皇阿玛,您是皇父也是君上,这两者并不冲突。”
    “你搞错了,朕的小保成。”意味不明的笑着,康熙缓缓俯身让两人的视线靠近,望着那张因为自己的吐息而渐染绯色的脸,康熙突然觉得那颜色在这人的脸上浮现要比其他人更加瑰丽而炫目,让他很想就这么继续往下,只是最终,康熙还是在两人几乎靠在一起时堪堪停了下来,“是父皇而非皇父,其中的差别朕想小保成该理解的,对吗?”
    康熙的话让本想往后退开一些的胤礽一愣,父皇和皇父,尽管包含的关系相同但亲疏远近的排序却天差地别,一为父重皇轻一为皇先父后,这人的意思是……想让他当这人阿玛然后才是皇上?可能吗?垂下了眸避开了康熙的视线,胤礽的脸上面无表情:无论如何,他都做不到如此,就算心神动摇了,在想到自己最后的结局时就只剩下坚定了,他已经死怕了,他想尽可能长的活下去。
    “皇阿玛,您是皇阿玛。”所以,别再去想一些不可能的事情了。
    “所以,朕想得到的最后总能够得到的。”他唯一无法得到的也只有那件事了,而现在他想做这人的父,那么这就成为必然。
    闻言,胤礽一开始只是沉默,随后突兀的笑了出来,起先低低缓缓的,渐渐的变成了畅笑,直到笑的眼泪都出来了才戛然而止,就跟开始一般突兀的结束。胤礽定定的看着康熙,眼角眉梢平静到诡异,就如同刚刚那场笑不过是幻影。
    “您是皇帝,想得到就得到,待腻了想抽身也不会失去什么,所以您可以随心所欲。可是儿臣不行,在这个地方,失去了皇帝的宠爱会落得什么下场你我都清楚,尤其当儿臣还是您钦定的太子时,这下场就会比别人惨烈百倍、千倍。皇阿玛,若您真的把儿臣只当儿子看,这些您又岂会不明白?”
    这些他自然明白,可这不表示他不在乎。恰恰相反,让他真正放在心上的人不多,更正确的说很少很少,所以才更加重要,重要的,他一向都会放在他的保护范围之内,“你不信朕能护住你?”
    “护?”嗤笑一声,胤礽的表情可以说是开心了,那般漫不经心的弯起了眉眼,淡淡的拢住了微光,美丽的让人发冷,“您会要一个只懂得被人保护的太子?这还真是个让人忍俊不禁的笑话。”当这人不由分说定下他是太子的那一刻起,想为父而非君这种话就已经沦为笑话,所以不要再拿出来让人发笑了。
    望着笑着的胤礽康熙并没有发怒,他只是安安静静的等着胤礽笑完,才伸手用指尖揩去了胤礽眼睛的湿气,“你还在怪朕册立你为太子一事?”
    那指尖的温度让他有些不习惯,胤礽往后缩了缩躲开了那根手指后才摇了摇头,“不,儿臣从未怪过您,皇阿玛,这是您的权利,没人能够质疑。”
    “那么也别去质疑朕的决定,你是朕的儿子,也是这大清的太子,朕会护着你,而你,与我一起共同护着这个天下!”他不否认他唯我独尊惯了,也不否认性子里的霸道,面对这孩子时也是这样,他也从没想过要去改变。只是那又如何呢,强势就可以否定他的重视?若真是这样那他就该笑了,因为这样会让事情简单许多。
    胤礽怔住了,呆呆的看着康熙,这个他血缘上最亲近的人。第一次看的那样仔细,一点一点的目光移动,入眼的容颜明明是已经看熟悉了的,为何现在又觉得如此陌生的恍然梦醒呢?是因为他潜意识中的排斥所以带上了有色眼镜去看到这人口中的父爱?亦或是……现在依旧身处戏中?缓缓的闭上眼舒出一口气,胤礽的声音依旧很平静,如同说着的话与己无关。
    “一步错,满盘皆输。皇阿玛,儿臣不想错也错不起。”
    顿时,康熙心底滋生出一股子咬人的冲·动,枉费他费了那么多唇舌,敢情这孩子还是什么都听不进去?不想错?正好,他要的本就是正确的选择。
    “你坚持为臣不为子?行,爱新觉罗·胤礽,给朕听清楚了,现在这是朕只给你下的谕令:从今日今时起,你必须把我当作父皇。私下里可以放肆、任性提出任何要求、可以自称我可以叫朕阿玛、有意见和不满可以当面直言无需顾忌、不必下跪行叩首礼、心中不愉可以找我当靠山帮你出气。”
    说到这里,康熙顿了顿,目光紧紧锁住了因惊愕而微启着唇的少年勾唇而笑,伸手在少年还显得有些肉嘟嘟的脸颊上捏了捏,调子变得低柔起来,“若你怕我反悔,可以现在就让我写上特赦令盖上玉玺印。”
    愣愣的看着康熙,就连脸被捏了也没办法及时回神,因为这太出乎意料了,胤礽甚至觉得这辈子他再也不会听见比这更荒谬的圣谕了,不过……“您真愿写特赦令?”要知道,这特赦令一旦真给了他,那就等于给了他肆意妄为的底牌啊。
    康熙挑眉,还不相信?也不多言,转身就走出了内室,片刻后折身而返的康熙递给了胤礽一份圣旨,胤礽呆呆的拉开,上面的内容正是康熙刚刚说的所有,而那墨迹和朱色的章印还没干透。
    “可以相信朕了?”这小孩到底哪来那么多怀疑的?而且还是针对他的,他自问虽不是个合格的阿玛但对这小孩已经够好了,事必躬亲,就连生了天花他都近身守着,怎么就那么不信他呢?
    没有回答,胤礽仅仅只是略带着微妙色彩的瞥了康熙一眼,那一眼差点让康熙真的咬上去。——到了这种地步这孩子竟然还敢怀疑他?!
    其实也说不上怀疑,他只是觉得康熙今日所言所行和他为康熙下的定义完全不符,在他的定义里,康熙应该是个合格的皇帝,至于不合格的阿玛?本就该如此,而不是现在这样完全一副三好父亲的模样。
    犹豫了下,胤礽最终还是没有把手中的圣旨还回去,他需要这份圣旨来让自己安心一点。“儿臣谢皇阿玛恩典。”
    话音还未完全落下,胤礽的脸颊就再次遭袭,这一次和之前的不同,力道那真是往狠里下的,虽然还够不上十成十但依旧疼的差点让胤礽流泪。“得到了就该付出,这个道理该明白吧,嗯?”
    忍不住揉了揉遭殃的脸,胤礽眨了眨泛起了湿气的眼,皱眉看向康熙无声询问:所以呢?他又做了什么不合这人心意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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