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袭人,十五的月,大如盘,高挂夜空之上,照亮整条伊水河。
    小舟停靠,苏白迈步走上了花船。
    “月婵,公子上船了!”
    南边的花船上,青莲见状,开口说道。
    后方,月仙子闻言,抚琴的手停下,立刻起身,迈步走到窗前。
    “带着小鲤鱼上船,公子做事不再避着小鲤鱼了吗?”
    月仙子神色一惊,难以置信道。
    “为何一定要避着小鲤鱼?”
    青莲不解道。
    月仙子没有回答,目光远眺,看着东边的花船,眸中流光不断跳动。
    公子究竟在想什么?
    小鲤鱼的身份,公子不再避讳了吗?
    “苏先生。”
    东边的花船上,陈文恭亲自起身相迎,神色客气道。
    “殿下。”
    苏白行礼,恭敬道。
    “先生不必多礼。”
    不等前者行礼,陈文恭立刻上前将其扶起,道,“没想到先生今夜也会来,当真让本王惊喜。”
    “春闱结束,学子难得放松一下,这样的热闹,微臣也想看看。”
    苏白微笑道。
    “看先生的脸色不错,身子应该好些了吧。”
    陈文恭关心道。
    “基本已无大碍。”
    苏白轻声应了一句,目光看到了太子身后的玉芙蓉,神色微怔。
    “差点忘了给苏先生介绍,来。”
    陈文恭看到前者的神色,反应过来,道,“这位是玉芙蓉姑娘,方才那曲惊鸿舞,便是芙蓉姑娘所舞。”
    “哦?”
    苏白闻言,笑道,“原来是芙蓉姑娘,方才那曲惊鸿舞当真另苏某大开眼界。”
    “多谢苏先生夸奖,芙蓉愧不敢当。”
    玉芙蓉盈盈一礼,轻声应道。
    真是没想到,这么快就见到了苑主口中所说的公子。
    “芙蓉姑娘的惊鸿舞可是师从月大家?”
    苏白笑着问道。
    “嗯。”
    玉芙蓉轻轻点头,道,“芙蓉有幸,得月大家亲自指点,方才学得惊鸿舞。”
    “苏某听说,月大家一向低调,寻常人连见上一面都不易,芙蓉姑娘既然能得月大家亲自教导,说明姑娘的天资,必定非比寻常,今夜伊水河上一曲惊鸿,也确实证明了月大家的眼光,姑娘之舞,当真惊才绝艳。”
    苏白淡淡道。
    “苏先生过誉!”
    玉芙蓉轻声应道。
    “云轩,时间已不早,芙蓉姑娘也要休息了,你亲自送芙蓉姑娘回去。”
    陈文恭吩咐道。
    “是!”
    庆云轩恭敬领命道。
    “芙蓉告退!”
    玉芙蓉朝着眼前两人依次行了一礼,旋即退了下去。
    “先生,请!”
    船头,陈文恭看着眼前年轻人,客气道。
    苏白颔首,在酒桌前坐了下来。
    陈文恭重新斟下一杯酒,道,“先生此前身体不适,本王不好总去打扰,许多事无人可以商议,心中实在没底,今日正好先生来了,本王想要听听先生的建议。”
    “殿下请说。”
    苏白端起酒杯,开口道。
    “关于科举的事情,如今会试已过,接下来便是等待放榜,先生此前说,这一段时间,是本王出手对付长孙炯的最佳时机,本王已派人暗中搜集证据,不过,自从长孙炯手下的那名侍御史伏法,长孙炯就变得更加谨慎,本王派出去的暗桩相继折掉,想要搜集到更多的证据,几乎已不可能。”
    陈文恭面有忧色道。
    “证据?”
    苏白微笑道,“证据不是早就有了吗,就在陛下那里。”
    “那本名册?”
    陈文恭神色一怔,道,“苏先生不是说,凭借一本名册不足以定长孙炯的罪吗?”
    “此一时彼一时。”
    苏白平静道,“此前,正是会试的关键时期,所有人的心思皆不在此,陛下压下此事,除了施恩外,主要的目的还是要保证科举的顺利进行,毕竟,科举选拔人才,是立朝的根本,不能出错,不过,现在不同了。”
    说到这里,苏白看着杯中酒,道,“殿下如今需要的不是证据,因为,证据再多,也是无用,陛下之所以这么多年都没有动长孙炯,不是因为找不到证据,而是不想动,也不能动,长孙炯在朝中的势力盘根错节,许多人都曾受过他的提拔之恩,动了,会使朝局动荡,得不偿失。”
    “先生的意思,本王不是很明白,既然证据不重要,那本王要做的是什么?”
    陈文恭凝声道。
    “局势,人心。”
    苏白回答道,“动长孙炯并不难,关键是动了长孙炯,怎么稳住他身后盘综错杂的势力,长孙炯和这些人的利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殿下一旦要对长孙炯下手,恐怕将会面临极大的阻力,至于证据?
    殿下应该听说过一句话,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古往今来,多少臣子便是死于这一句话,要定一个人的罪,没有证据尚且可以,何况,殿下手中本来就掌握着足够的证据,行的是光明正大的锄奸之举。”
    陈文恭闻言,面临思索之色,道,“先生所有有礼,本王手中确实掌握着不少长孙炯作奸犯科的证据,换做任何一个人,这些罪证都够他砍头十次,不过,本王要如何做,才能稳住朝中那些和长孙炯同气连枝的臣子呢?”
    “雷霆手段,杀一儆百。”
    苏白饮了一口杯中酒,道,“长孙炯在朝中的确势力不小,但是,真正愿意和长孙炯一同赴死的人,又有几人,只要殿下将这些人制住,其余的人并不难对付,墙倒众人推,若天下人都希望长孙炯死,那些和长孙炯只是利益关系的人,还会再出声吗?”
    “天下人。”
    陈文恭眸中流光跳动,道,“本王懂了,原来,这便是苏先生说的时机,天下学子齐聚洛阳,只要本王以雷霆手段将长孙炯和他手下的死忠控制住,再将那些罪状公布于众,然后散播流言推波助澜,有这些群情激奋的读书人在,民声必呈鼎沸之势,届时,谁都不敢再冒着得罪天下的风险出声为长孙炯说话。”
    苏白淡淡笑了笑,将杯中酒饮尽,放下杯子,没有再说话。
    会这么简单吗,当然不会。
    兔子急了还咬人,更何况一只人老成精的老狐狸。
    不过,有些话,现在他还不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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