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孔昭听了一愣,心里已经骂了起来:“好你个刁钻的姬庆文,功劳让给我就给我好了,难不成还要跟我谈条件吗?”
    然而现在还不到同姬庆文翻脸的时候,刘孔昭只能用力在脸上挂起笑容,说道:“姬爵爷有什么话,就尽管讲好了。”
    姬庆文笑道:“刘爵爷果然爽快。爵爷想要取走徐鸿儒的尸首,向皇上报功,是可以的。不过我有三个条件,还请爵爷答应我。”
    “果然!果然是跟我谈条件。姬庆文这厮商人出身,谈条件、谈价钱的本事可是实打实的,我可得小心了!”刘孔昭不住地给自己提醒。
    他口中却说道:“那是自然,姬爵爷肯将这么大的功劳让给我,自然是有本钱和我谈一谈条件的。至于是什么条件么……姬爵爷还请明言,只要我能办到的,就绝对不会拒绝。”
    姬庆文笑道:“好说,好说。我心也不黑,提出的条件,都是刘爵爷能够接受的。”
    他顿了顿,接着说道:“其一,我军连日苦战,已经筋疲力尽,请刘爵爷同意,我们现在就撤出温州城,离开浙江,返回苏州休整,不知爵爷能否俯允?”
    刘孔昭想也不想就同意下来了。
    要知道姬庆文手下的明武军战斗力固然惊人,却也是最不服管束的一支军队,有这支军队在眼前晃悠,就好像在刘孔昭的眼里掺上了一颗冲不走、移不开的沙子,令他难受无比。而现在大敌已平,再也用不着这颗沙子了……
    因此当姬庆文主动提出要撤军离开的时候,刘孔昭已是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说道:“这是应该的。姬大人手下这些明武军的兄弟,同白莲教徐鸿儒几番血战,可谓是居功厥伟。如今疲劳已极,尽管先回去休养就是了。不过还请姬爵爷拟一份立功将士的名单,我给皇上道报功奏章里自然是会用到的。”
    姬庆文点点头,却不接话,接着往下说道:“第二点,是这些被俘的白莲教徒,还请刘爵爷怀着一颗爱民之心,念及他们不过是一时糊涂才收了徐鸿儒的蛊惑,先不要为难他们为好。”
    对于乱民的处置,姬庆文在陕西同李自成交手之后已经吃过一次亏了,但他始终是经过社会主义新道德教育的好青年,依旧下不去手做出屠戮百姓的事情来,故而有此要求。
    刘孔昭为难地说道:“这就有些难办了。按照惯例,好像这样的逆匪,是要按照二取一或者三取一的比例予以诛杀的,否则这么一大群人聚在一起,就怕会惹是生非。”
    姬庆文道:“那就要请刘爵爷多费费心了。至于这些白莲教徒的饮食起居费用,都可以从我账上支出。这里每个白莲教徒,一个月一两银子的供应,麻烦刘爵爷到苏州织造衙门来同我对账就行了。”
    刘孔昭一听这话这才放下心来,只要有人肯出钱,那自己不过是辛苦一下派人将这些白莲教徒看管住也就是了。更何况,只求吃饱、不求吃好的话,那一个人每个月就只要三钱到五钱银子都绰绰有余了,姬庆文开出来的每月一两银子的筹码,已经是很留下一番余地了,刘孔昭作为负责人,只要有心,自然可以从这笔钱里挪用出老大一部分,可以另发一笔意外之财。
    于是刘孔昭说道:“姬大人果然爱民如子。不过这些白莲教徒应当如何处置,我说了不算、姬大人说了也不算,到底如何处置,还得等圣上的旨意,才能决断。”
    前两件事情都不算难办,因此刘孔昭答应得倒也还算干脆,便接着问道:“姬爵爷,那最后一件事情呢?”
    姬庆文的表情忽然凝重起来,说道:“不忙,刘爵爷,说最后一个条件之前,我先向你打听一件事情。”
    “请讲。”
    “之前刘爵爷说过,宗人府曾经替皇上询问过各位王爷、爵爷对处置袁崇焕的意见,不知道刘爵爷是怎样回复圣上的呢?”姬庆文问道。
    刘孔昭没想到姬庆文会问起这件事情来,先是一愣,随即答道:“我还能怎么说?袁崇焕已然触了众怒了,确实应当有个说法,也确实应当惩处一下。至于如何惩处么……那就不是我小小一个伯爵能够置喙的,全凭圣上乾纲独断了。”
    姬庆文点头道:“刘爵爷这话也算是老成持重了。”
    “客气客气,姬爵爷客气了。”刘孔昭忙谦逊两句。
    姬庆文又道:“既如此,那第三件事……我暂时还没有想好,等我想好了,再请刘爵爷遥相呼应即可。”说着姬庆文便笑了起来。
    刘孔昭被他笑得有些云里雾里,只好也跟着笑了两声。
    如此这般,死了的徐鸿儒的尸体,作为一项重要标的,经过姬庆文和刘孔昭两人各怀鬼胎的商议,终于确定了归属者。
    而达成了共识的姬庆文、刘孔昭两人,难得地同时带着满意的笑容,联袂从柴房里走了出来。
    刘孔昭从姬庆文这里得了好处,心情自然变得大好。
    现在太阳虽已落山,可院中尚未点起松明、火把,一切都沉浸在昏暗之中,可在刘孔昭眼里,四周却是异常光明敞亮。
    他含笑着扫视了一眼这处原本属于温州知府大人的衙门大院,见明武军、白杆兵、京师营将士人人各就各位,显得井然有序,禁不住又拍起姬庆文的马屁来:“姬大人果然治军有方。我祖上虽是跟着太祖爷起兵打仗的,可刘伯温的本事传到我这里都已经忘得差不多了。这整军带兵之法,我还得多向姬爵爷请教请教呢。”
    姬庆文也不免说些场面话,道:“我哪有什么治军的本领?不过是按照戚继光老将军的军法带兵而已,讲究的不过是认真二字罢了。刘爵爷只要有心,一样能带出一支雄师出来。”
    刘孔昭“雄师”未必能带出来,带出一支“熊师”出来的概率倒还是挺大的。
    至于姬庆文口中是这个“雄”字还是那个“熊”字,就全凭刘孔昭自己的理解了。
    刘孔昭却似乎没有听出姬庆文的言下之意,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说了句:“姬爵爷所言,让我受益匪浅……”
    他抬眼却见一旁担架上躺着一个人,身上盖了条被子,似乎是身受重伤的样子,便往前走了两步,慰问道:“这位兄弟,可是在作战之中受了伤了?”
    他一边说,一边俯下身子,似要查看一下此人的伤情,可一看却吓了一跳,说道:“怎……怎么是个女的?”
    原来此人不是旁人,正是被徐鸿儒点了穴的周秀英。因她身体酸麻暂时还不能行动,因此姬庆文便命人将她从屋里抬了出来,又怕她体虚受寒,便又给她盖上了被子,却不料被刘孔昭给识破了。
    这吓得姬庆文赶忙上前两步,解释道:“刘爵爷这就搞错了,这位可不是我明武军的弟兄,而是秦祥珍将军从四川带过来的石砫土司队伍,也算是白杆兵中的一员呢!”
    “哦哦。原来如此。”刘孔昭恍然大悟道,“我想呢,明武军以戚继光老将军兵法治军,又怎么可能会有女流之辈在军中呢?”
    说着他忽然瞧见秦祥珍就在旁边,便又问了句:“对吧?秦将军?”
    刘孔昭这么一问,秦祥珍尚未回答,姬庆文却已是吓得满头大汗。
    要知道,现在这个躺着的周秀英同秦祥珍颇有些过节,秦祥珍要是有意陷害,只要当场点出了周秀英白莲教圣女的身份,就能至她于万劫不复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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