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子几人商量了下,决定一鼓作气直奔省城,既然已经走到现在了,就不能在最后一步崩了。若能侥幸过了,可就正式有了功名了,再也不是白身了。
    原本三妹夫王青也是要参加院试的,结果两月前,他祖母过世了,如今正守孝,自然是不能参加今科考试了,这真是个悲伤的故事。王续在家都是大叹,时也命也,原本有大郎在,这次本是最好的机会的。至于大姐夫,因为路途遥远,他们并不知道情况,也不知对方这回有没有来省城参加院试。
    因为省城离得远,他们连日舟车劳顿,累得够呛,索性父子三人决定先好好地玩个几天,再来考虑考试的事情,毕竟神经太紧绷了,谁也受不住。
    他们一边去牙行,交代牙纪留意院子,一边就出去玩了,晚上回来继续住客栈。
    次日,院子就有消息了,他们父子花了一天的时间安置了下。第二天原本要一起继续出去玩的,不想大郎夜里不慎着凉,一早起来就有些不适,怕出去加重病情,只能在家里窝着了。好在如今已经雇好了做饭洒扫的人了,倒是不用担心他一个人在家没人照顾。
    王鹏对此有些担心,想留下照顾大郎的,可大郎不同意,说是他喝点姜汤就好了,没必要再留人下来。大郎坚持让二郎陪父亲去逛了,按原计划,他们去拜了寺庙,也就是类似于保佑考中之类的话,他知道父亲其实很不安,而拜佛灵不灵不说,至少可以让他的心里安稳一点。
    结果倒是巧了,他们父子居然碰上了另一对年龄相仿的柯姓父子,一问之下,才发现那位父亲也是个童生,今科也是来参试的。柯父说起科举的事,真是满腹辛酸,年年来,年年失望而归,因着彼此年龄相仿,柯父说起话来,也就没什么顾忌,在他看来,王鹏的际遇应该跟他差不多。
    王鹏自然不会去辩驳,毕竟他也有辛酸过往的,哪怕时间久远一点,可现在去翻出来,还是满心不是滋味的。不过,相比之下,王鹏倒是没有太多伤感,事实上,他刚考上童生,心情正好,甚至就是童生考到老,他其实也没那么在意。至少,他的日子过得还是很精彩的,又不是跟其他人一样,一辈子尽读书了。
    不过在交谈中,发现对方也是来自异地后,王鹏干脆就邀请他们一起租房了,反正他们父子租的院子足够大,哪怕分出一半去,也够住了。
    谁不需要自己的朋友啊,尤其是单纯只因为自己而结交来的朋友。王鹏商场上的朋友不少,可一同科考的朋友,这绝对是第一位。当年,他科考一路失败,那完全就是没朋友的节奏,如今总算是有一位了,他也就兴致勃勃地邀请对方一起住了。
    柯家父子到了院子后,才发现王鹏居然带了两个儿子来赴考的,为此,还对他竖了竖大拇指。虽然同病相怜而一起租房子,但其实相互交流的并不多,大家都在紧急备考,也就是平日出入时,会彼此打个招呼。
    一日,太阳正晒,两家都移到树荫下学习,这才发现两家都是父亲答题,儿子修改的。王鹏更是直接笑了,“柯老哥,看来你家儿子也是有功名在身的,我们俩可当真是有缘啊,这都是儿子比老子强,哈哈。”
    柯家父子也笑了,只觉得亲近了很多。不过,即便如此,两家也没有合在一起的打算,毕竟他们还是竞争对手。再说,即使都是有功名的,但也是有差别的,各自的看法也不尽相同,分开也省得冲突了。
    在最后的几天,大郎给父亲突击训练一些偏门的知识,至于其它时间,也就是把这段日子以来所有讨论过的题目,都拿出来重新温故一下。
    在众人的翘首以盼中,院试终于开考了。之后,又是三天囫囵而过,王鹏事后只激动提了句,试题押中了。之后,他们的心情轻松写意多了,大郎润色过的答卷,要是这都考不中,那以后就没有考中的机会了。
    这天又到了张榜的时候了,王鹏的名次在五十七名,只在中游,毕竟科考也是考基本功的,哪怕押中了最后的题目,也不可能真考出什么数一数二的名次来。当然,要是真考出来了,也不见得是好事,押试题这种事,哪可能每回都中的。
    王鹏找到自己的名字后,当场就哭出声来,有辛酸也有委屈。大郎也被那哭声感染得也是鼻子酸酸的,不过此时不是哭的时候,他跟二郎还得在犯众怒之前,先将父亲扶回家里去。
    回到家之后,王鹏更是嚎啕大哭,好似要哭出他一辈子的委屈,大郎在门外听着,眼眶都红了。这边好不容易才消停下来,不想对面又传来了一阵大哭声,直把他们吓了一跳,连带着王鹏也哭不下去了,说到底,他的情绪也发泄得差不多了。
    王鹏出来后,看到大郎的眼眶红了,二郎却是一脸平静,兀自在心里感慨了下,自己养的就是比较亲。
    出房间后,嫌对面太吵,他干脆就带着儿子们出去了,可为了等报喜的文书,又不能离得远,最后就在斜对面的酒楼坐下了。等到他们都吃完饭了,报喜的还没到,父子几人这才慢吞吞地回家了。
    刚进门没多久,报喜的就来了,王鹏他们匆匆出来,结果发现居然还不是给他们的,只好让二郎去叫柯家父子。柯父出来喜气洋洋的,还对着王鹏说承让。这下,直把王鹏气得够呛,他转身更对大郎道,“你说,我当初怎么就觉得自己跟他合得来呢,还有比他更气人的吗?”
    这边报喜的人还没走呢,结果另一拨报喜的人也来了,这回总算是王鹏的了。
    王鹏接过喜报时,手都是抖的,“睿儿,你快来看看,哈哈,你爹我也终于有功名了。”大郎跟在一边看了个过瘾后,这才给了赏钱。他非常大方,一出手就是五两,成功地让这些差役喜笑颜开。
    然而,这却让柯家父子以及给柯家父子报喜的人,都统统黑了脸,对方刚才就给了一两。倒是王鹏看着挺乐呵的,还赞许地拍了拍大郎的肩膀,哼,让柯父刚才还嘲弄他。
    柯父觉得失了面子,开始问及名次,结果却发现王鹏五十七名,柯父五十八名,这下他们脸就更黑了。柯父更是碎碎念道“我儿子比你儿子优秀,不想我居然比你差,真是给我儿丢脸了。”
    王鹏是谁啊,他对大郎看得多重啊,这话直接就不能忍了。他直接怼道“你这是什么话?什么叫你儿子比我儿子优秀,凭什么说你儿子比我儿子优秀啊?你给我说清楚。”
    柯父也是吓一跳,不过他没觉得自己说的有错,“我儿子是前年第四名秀才,前三的都不是姓王的,去年前三的也没有姓王的,可不是比你儿子优秀吗?”
    王鹏被他气得差点说不出话了,“你什么脑子啊,难怪考这么多年,现在才考上秀才。前年没有,去年没有怎么了,你不会看前几年的呀,我儿子当年可是第二名的秀才,比你儿子强多了。再说了,我只说我儿子有功名了,什么时候说过我儿子是秀才了?我儿子如今都不是秀才了,他已经是堂堂正正的举人了,哼。”大郎当初也是在这省府考的秀才,虽然不是一个州府,但确实是一个省府的。
    当初的同病相怜,最后倒是因为彼此对儿子的护短,搞得有点不欢而散,大郎他们赶紧出来打圆场,将各自的父亲分开。柯家的儿子,倒是看了大郎好一眼,他其实见到大郎的时候,不是太多,刚来的时候,就听说他病了,连着好几天都没见到人,后来大家都忙了,也就不怎么认识了。似乎他观察了太久,大郎都觉察了,更是转头对他点了点头。
    次日,两位父亲也顾不得跟彼此生气,随后倒是很快和解了,因为大家都快要回家了,下回见面都不定是什么时候了。年纪一大把的两位秀才,离别前又有些惺惺相惜了,为此还给彼此留了通信地址,约定将来常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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