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一般很难有什么创见性的思维,尤其是女人。
    武落衡不过是一个比普通人更加擅长于权力争斗的女人而已。
    武逸仙,则更是一个多年欲求不满,一门心思的想回到当年女帝在位时,她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环境的一个偏执狂,靠她们想要成事,会很难很难。
    “恕小婿直言,这样的方法,根本整不倒市面上任何一家柜坊。”李龟年听完武逸仙的讲述之后道。
    她说的方法很简单,用将慈善署和武氏柜坊手上的存票,在市面上找人淘换成同一家柜坊的存票,然后让人集中去这家柜坊挤兑,像武氏柜坊这种一线层次的大柜坊,都不过是几百万贯的现金储备,别的柜坊,绝对不会比武氏柜坊的现金储备多到哪里去,至于规模小些的,估计也就一两百万贯。
    而慈善署和武氏柜坊联手,却是能集中一千几百万贯资金,足够将一家柜坊挤兑跨,然后,以最大债主的身份,吞下这家柜坊的全部固定资产,通常情况下,都不会亏本。
    而只要吃下一家,那么,资本更加雄厚的他们,吃下其它家就更加容易了,除非那些完全没有超发存票的柜坊。
    据她所知,长安城内,可没有这种完全不超发的柜坊,有一些柜坊,明明钱库里只有两百万贯钱,却发出去了五百万贯,甚至更多的存票,那些多出来的部分,大多是他们用来购买可以盈利的店铺,作坊,等等产业时,开出去的空头支票,反正大多数人得了钱,也还是会存一部分钱在柜坊,方便交易。
    然而,李龟年不这么看,不说这些柜坊的底有多深他们还根本没有盘清楚,在这个时代,只要你敢动世家大族那些人的利益,它分分钟就能演变成政治问题。
    到时候,他们能轻易的挟裹民意,破了你的招。
    比如,他们的现金紧张的时候,让属下收债的人态度恶劣一些,逼死几个欠债的,然后捅到皇帝那里去,你这种有预谋的挤兑,立即就会被皇帝叫停。
    “你是担心动了那些人的利益,他们会在朝堂上反扑?这个其实是你多虑了,有陛下和高力士在朝堂上帮我们镇着,那些人不会太过分,而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没有违反大唐的任何律法。”
    听她这么说,李龟年快速的把目光看向了高柔,看到他默默点头的样子,李龟年才知道,原来,武逸仙居然有指使高力士的能耐。
    然而,李龟年仍然觉得不妥,开口道,“您把问题想的太简单了,世家大族,相互联姻,关系盘根错节,就比如您和小婿之间,有事情也都是相互商量,相互帮衬,何况是其它家?
    所以,一旦他们谁家的柜坊出现了问题,他们会找同行的盟友相互帮忙拆借,或者找关系相熟的权贵大族揽存,咱们一旦对其中一家动手,实际上是对所有柜坊动手,到头来,只怕是会白白消耗掉不少时间金钱。”
    李龟年这话,却是叫武逸仙眉头紧皱,女人就是头发长见识短,她和武落衡只想到了一家一家挤兑死柜坊的手段,却没有想过,这些柜坊之间会联合,能在两京甚至是全国开设柜坊的人,背景又怎么会简单?
    至少是一个州道里面顶级大族才能有这么大的担当,而这样的大族,又岂是能轻易扳倒的?
    人家百年千年的累积,家底究竟有多厚,谁都不知道,反正顶级大族随便嫁个女儿,陪嫁都是几千上万贯钱,这还是最基本的起步价,有时候死个人重要人物,甚至会用几吨的铜钱,各种金银器皿做陪葬,后世挖掘出来的这样的墓,可多的很。
    “那你说怎么办?可别告诉我,你让慈善署将存票都兑换成现金,没有什么打算?”几百万贯钱的兑换,肯定会引起市场上一些波动,虽然远没有到伤筋动骨的程度,但是已经引起了各大柜坊的警觉,就拿长安现在的十多家柜坊来说,平均到每家的,都要出将近五十万贯现钱了。
    五十万贯,那可是五亿个铜钱,这几天,往慈善署运钱的马车都没停过,兑换的铜钱直接堆满了好几间长宽好几丈的大库房,这还是慈善署的存票没有全部兑换完成的原因。
    听她这么说,李龟年就知道,自己在慈善署讲的一些未来慨念,已经露出风去了,宫里这些与内侍监有交集的人已经最先收到了风,而其它各家知道消息,也不过是早晚的事情了。
    “没错,慈善署的这笔钱,我确实是打算去做类似的生意,但这个生意,跟柜坊,是两回事,它的名字叫做钱庄,是通过向所有的百姓揽存,得到钱,从而快速的发展成一个联通全国的金融体系,使得金钱的利用率更高,让百姓们在不同的地方划转,动用金钱,更加便捷,从而在中间收取相应的手续费而盈利的。”李龟年点头承认道。
    然而,他这话说完,武逸仙却是露出了一个狐狸一般的笑,道,“慈善署和武氏柜坊联手,确实没有其它所有柜坊的钱多,但是,如果像你所说的一样,向所有百姓揽存,情况就不同了,所以,咱们还是很有机会吃掉其它那些柜坊的。”
    好吧!看来,武逸仙一早就已经知道了李龟年跟高力士还有李隆基说过的全盘关于慈善署钱庄的计划,甚至,李隆基还拿出这个事情出来,跟聪明伶俐的武落衡讨论过,请她帮忙挑毛病。
    然而,当时武落衡经过对李龟年这个提议的一番分析后,并没有找出什么大的毛病,具体到细节上,可能有许多小的毛病,她自己都想到了好多可以解决的办法,何况说这个计划的全盘设计者李龟年。
    所以,李龟年其实没有必要跟武逸仙藏着掖着了,摊了摊手道,“您为何总是要纠结吃掉别家的柜坊呢?这会让整个事情变的复杂起来,慈善署只需要按照计划做事情就好。”
    “那贤婿就说一个不复杂的建议给我们听听。”武逸仙有些咄咄逼人道。
    看到她这副架势,一直坐在旁边,并不太懂得她们在谈些什么裴思雨都觉得,母亲有些过份了,用讨饶的眼神看了一眼武逸仙。
    李龟年却是用垂在案几下面的手,戳了戳裴思雨的大腿,示意她不要管。
    这个事情,最终得利的,还不知道是谁呢!
    喝了碗酒,润了润喉咙之后,李龟年开口道,“既然岳母大人已经知道了慈善署的大致计划,那小婿也不妨把接下来慈善署要做的事情,跟您讲清楚。”
    武逸仙莞尔一笑道,“你细细说来,为娘有的是时间听你说。”
    “那好,小婿先给您讲讲慈善署的钱庄门店开业之后的揽存计划。”
    “揽存计划?”
    “是的,慈善钱庄的门店按照标准的规定修建好开张之后,第一项业务,就是存取款业务,这个业务,和柜坊有些不同,柜坊的客户去存钱,需要交锈损钱和保管费,足贯钱一年存下来,再去兑换提现的时候,最多能拿到九百八十文,如果是成色最好的新钱,甚至只能拿到九百六十文,或者九百五十文。
    这样的话,客人的钱存在柜坊,会越存越少,是故,许多有钱的世家大族,宁愿自己建库房存钱,也不把大量的现钱存放在柜坊,真正走柜坊的,只是日常花用的小钱,十万八万贯的,就够一个顶尖大族用的了。”
    闻言,武逸仙和一直没什么机会张嘴说话的武氏兄弟一齐点了点头,这种情况,经营柜坊多年的他们还是知道的。
    李龟年再度接着道,“可慈善钱庄不同,在钱庄的门店存钱,不仅不收锈损钱,保管费,还会每年给予他们一定的利息补贴,这样,他们将一足贯钱存在慈善钱庄,一年之后,却是能拿到一千零十文,甚至,一千零二十文,存的越多,存的越久,得到的利息就越多。”
    听李龟年这么说,武信立即开口道,“你这是要开设一个不赚钱的柜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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