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又不是戏班子,拿这细石粉做什么?”
    面对陈利的质问,男童虽然怯生生的,但还能直起腰来回答他:“这是我师傅让我买的,留下了点,我就拿来防身。”
    “袁成罡让你买细石粉做什么?”陈利一念至此,之前零零星星的线索,在这一刻全都串联了起来,柳笑侬和高鸿渐,也是不约而同的看了过来,三人目光一触,都从各自的脸上,猜到了七七八八。
    陈利把脸上的灰都抹掉,不小心带花了胭脂妆,这脸就更像嗜血厉鬼了。两童子吓得畏畏缩缩,陈利看着甚是好笑:“你们这俩兔崽子,又不吃了你们,怕成这样干什么,我就是问你们几个问题。”
    两孩子一听,脸色稍缓,他们招摇撞骗久了,碰到追截的,就以为是要送官。不过男童脑子活络,看出三人没什么敌意,赶紧开口道:“我们两天没吃东西了,你们有没有吃的?”
    嘿~~小小年纪,就知道讨价还价。陈利从胸口掏出他那两个大馒头,“哝~~就这个了,要不要。”
    没想到两娃子异口同声:“不要!”陈利这副尊荣本就倒人胃口,眼下看他从胸部掏出两个馒头,怎么看都让人生理不适。
    “我还舍不得呢。”陈利揣了回去,还是高鸿渐拿了两块米饼给他们,这两娃眼睛蹭的一亮,接过来狼吞虎咽,吭哧吭哧的几口就完了,他们拍了拍肚子,心满意足。
    “你们有什么就问吧!”男童倒也爽快的很。
    “我问你们,袁成罡是哪里人?”
    男童摇了摇头:“我们也就跟了他半年,不过老头之前一直在栖霞观修行。”
    “这么确定?”
    男童点点头:“老头平常虽然满嘴胡话,但我相信他真的是栖霞观出来的。”
    “为什么?”
    “因为他喝醉了会说胡话,而且做梦也会说。”
    女童补充道:“我经常听到师傅骂什么老不死的伪君子,断人仕途,贪财如命……”
    柳笑侬小声议论道:“他应该指的是栖霞观的玉鼎真人。”
    陈利点了点头,继续问道:“那你们知道他为什么从栖霞观出来吗?”
    “老头好像说他撞破了什么丑事,所以被赶了出来,具体我们就不知道了,他清醒的时候,从不跟我们说道观的事。”
    “那你们有没有见过他的金子?”
    “有啊、有啊!”女童对此印象深刻:“我记得是上个月,都深更半夜了,师傅背回来一箱金子,偷偷埋在小院的竹林里,他以为我们不知道,其实我们都看见了,不过师傅死了之后,那箱金子就不见了。”
    陈利三人对视一眼,现在基本可以确定,那箱药金是袁成罡的。
    “那你们知道金子是哪来的吗?”
    男童先是摇摇头,然后又点点头:“虽然老头从来没说过,但应该是从道观偷的。”
    “这么确定?”
    “因为老头经常喝醉酒,他说手里没钱了,就回道观拿,有时候拿字画,有时候拿银子,说梦话时经常念叨什么左三下六,申子寅卯,乾进坤出取直中……不知道什么意思,那一箱金子,也从没见他用过,而且自从上个月回来后,他的脾气越来越差,经常打我们。”
    柳笑侬小声道:“他可能发现是药金,根本用不出去。”
    陈利说道:“这么看来,栖霞观很可能是药金的窝藏之所,那位玉鼎真人也许大有问题。”
    柳笑侬对此有不同看法:“玉鼎道人一向乐善好施,广济贫民,三十年来炼药救人,悬壶济世,在江宁民间声望很高,就是府衙也要客气三分,照理说不会行此不智之事。”
    陈利摇了摇头:“姓袁的骂他贪财如命,应该不是空穴来风。”
    高鸿渐则有更理性的分析:“自古以来,药金多为道士所为,玉鼎真人以炼药救人闻名江宁,想必也通晓冶金之术。此外,栖霞观筑于西郊栖霞山,偏僻荒芜,人烟罕至,如作为冶金之地,确实不易发现。那么据此推论,在作案的客观条件上,他确实存在嫌疑。”
    他们三人一合计,栖霞山这一趟肯定是免不了了。临走前,陈利拉过来俩童子做思想教育:“我说你们两个,都叫什么名字?”
    男童道:“我叫文跃。”
    女童怯生生的:“我叫善喜。”
    “名字倒是不错,可是小小年纪,学什么不好,偏偏干这些偷鸡摸狗的事情,这次就放了你们,以后可别让我再看见你们招摇撞骗。”
    “可我们除了这些,什么都不会。”
    “去戏班卖艺,酒楼端茶,怎么就不行了?”
    “人家都不收,说我们太小了,而且出身不清白。”
    “草班子还这么多破规矩,那这样,你们就到我那戏班去……”他随口乱开空头支票,柳笑侬咳了一声,他才想起来戏园被封了,连忙改口道:“我那戏班这几天休业,不过七夕前肯定会重新开张,你们这几天先去柳家酒楼做帮工,到时候在到城西瓦子来找燕伍班。”他管柳笑侬要了几两碎银给他们,“记着,以后别干这事儿了。”
    柳笑侬嘀咕道:“钱我出,好人倒让你做了去。”
    “阿笑,这你就世俗了,钱财乃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留着何用。”
    “我看是别人的钱是身外之物,你的钱是传家之宝。”
    “你这同志思想觉悟还不高啊,你看人和尚,花钱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因为他根本就没钱。”
    两人在那儿斗嘴,但俩童子还杵在原地,犹犹豫豫,欲言又止。
    “怎么了,还有什么问题?”陈利问道。
    男童鼓起勇气道:“去你那戏班,有饭吃吗?”
    “当然有,一天还管你三顿。”
    两童子眼睛一亮,然后女孩又怯生生的问道:“那、那你们……会打人吗?”
    陈利三人面面相觑,忍俊不禁,还是陈利板起脸道:“听话不打,不听话就打,还由我这如来神掌亲自施刑!”
    两童子稍一合计,就有了抉择,异口同声道;“那我们去!”
    看他们屁颠屁颠跑远了,这事儿也算处理掉了。三人准备了下行头,叫了三匹快马立即出城,只是都没有留意到,远处一直有人暗中观察,还好不是官兵,而是薛采玉和路小锅俩人。
    自从燕伍班出事后,以前在城南瓦子敲锣打鼓找老婆的陈小二,这两天却销声匿迹,她们也是刚巧在娘娘庙附近撞见。
    路小锅拧着眉头道:“那女的……是不是姐夫啊?”他不敢完全确定,但这背影和举手投足,简直就跟陈利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官府最近贴了通缉令,想来是要掩人耳目。”
    “那他们去栖霞山做什么?”
    薛采玉握紧了剑:“你先回去,我跟着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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