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进了东暖阁,便瞧见裴世泽已经不在了,登时心底有些失落。
    “沅沅,你过来与朕再下一盘,”殷廷谨招呼她说道。
    纪清晨下棋还算可以,不过就是有点儿不太好,总是喜欢悔棋。若是与外人下棋,她还能克制住,这要是逮到家里头人,便是悔个不停。就因为这个,就连殷柏然都拒绝与她下棋。
    没想到舅舅今个竟然主动招呼她,纪清晨自然是开心地坐下。她虽然棋力不算出众,可是却有一颗不怕输的心。
    只是下了没多久,殷廷谨便连连皱眉道:“你这悔棋的习惯可真是越发地厉害了。”
    “那好吧,我就走这一步,”纪清晨被他说地不好意思了,只得放下棋子。
    等殷廷谨又下了一步,她捏着棋子,正专心致志地盯着棋盘时,就听到对面突然开口道:“你觉得景恒此子如何?”
    啪嗒,她手中的棋子落在了棋盘上,把好几枚棋子砸地都改了位置。殷廷谨立即伸手去恢复,还摇头无奈道:“你这毛手毛脚的问题,也得改改。”
    “谁叫舅舅突然吓人啊,”纪清晨心虚地说道。
    殷廷谨登时乐了,“我不过是提了他的名字,便是吓唬你?‘
    纪清晨鼓着小脸蛋,正想着要怎么说呢,就听舅舅又说:“方才你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他瞧,又如何说?”
    小姑娘原本就又大又圆的眼睛,登时瞪地跟滚圆,粉嫩地嘴唇张了张,半晌才不好意思地说:“舅舅你都瞧见啦?”
    这会倒是轮到殷廷谨发笑了,伸手便在她的额头上敲了一下,摇头叹道:“女生外向啊,可真是一点儿都不假。”
    “哪有,我可是一直都站在舅舅这边的,方才我不是还希望舅舅赢的,”纪清晨趁机撒娇卖乖,她长得本来清妍玲珑,这会撒起娇来,又甜又纯真,便是叫殷廷谨都不忍责备她。
    殷廷谨瞧着面前的小姑娘,却又想起琳琅来,当年父王为琳琅选定了那门亲事之后,她一直都很高兴。虽然王妃给她的嫁妆苛刻又苛刻,可是她亲手绣着自个的红盖头,还拿到他跟前炫耀,说上头的龙凤呈祥是她自个亲手绣的。
    如今连沅沅都到了说亲的年纪了。
    当年他没能给琳琅的,如今他便想弥补在沅沅身上。
    “你这小家伙,就知道哄舅舅开心,”殷廷谨微笑着看着她,轻声说道。
    倒是纪清晨咬着唇,看着他,说道:“我一直都相信舅舅的。”
    瞧着面前小姑娘赤诚的眼神,倒是叫殷廷谨心中歉疚,如今他身受朝臣掣肘,竟是可笑至极。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舅舅从靖王府一直到现在,已经历过这么多艰难,如今不过只是小小地阻碍罢了。我相信舅舅定能排除一切,达成所愿的,”纪清晨认真地说。
    殷廷谨瞧着她这番认真地模样,登时笑道:“你觉得舅舅能达成所要愿?”
    “当然,舅舅可是天下之主,万圣之尊。这天下都是舅舅的,那些阻碍不过螳臂当车罢了,”纪清晨微笑道。
    殷廷谨这才认真起来,沅沅这孩子自小便与旁人不一样,比起旁人,他对纪清晨的话,总带着一份信以为真。似乎只要是她说出来的,便能叫他相信。
    先前那些朝臣联名上书,便是连秦太后都劝他不要逆天而行,可是如今听到纪清晨的话,他反而生出一份更加确定。虽前路艰难,可是要达成目的,为未尝不可努力。
    “你不用担心,舅舅一定会叫你风光大嫁的。”
    **
    天宝元年,七月初八,大朝会之上,定国公世子、正三品护军参领兼火器营翼长裴世泽,上疏支持今上,认为今上继位乃是继承皇统,并未继承皇嗣。
    一时朝会上哗然,但随后便有二十几名文武官员站出来支持他的说法。
    礼部尚书任元,当廷斥责裴世子乃是附逆奸邪,请皇上夺其职。殷廷谨在宝座上端坐着,听着他口口声声地弹劾裴世泽,却决计不提先前按例当斩的事情。
    可见裴世泽的身份还是叫他们有所顾忌。这些文官清贵,素来与勋贵世家是井水不犯河水。之前勋贵虽未明言反对,可是却也是不支持的态度。
    结果突然便出来一个裴世泽,他可是定国公府的世子爷,在勋贵当中地位极高。不少勋贵都与定国公府同气连枝,共同进退,他这般乍然站出来,旁人都以为这是定国公裴延兆的示意。
    而丝毫不知此事的裴延兆,眼睁睁地看着裴世泽站了出来支持圣上,心底气得要冒火,可是却又不得不按压住自己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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