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算万算,未曾料到那位老夫人竟会产生怀疑……』
    当晚在回到城内的驿馆后,赵虞负背双手在屋内走动,仔细回忆今日在毛宅的那一幕。
    尽管当时有些紧张,但此刻冷静下来思忖,他觉得事情倒还不算糟糕。
    毕竟凭他感觉,那位毛老夫人最多就是从他面部轮廓看出了几分他父亲鲁阳乡侯的影子,就算有所心疑,总不至于强迫下摘下面具吧?
    尽管这样想着,但赵虞还是从行囊里取出了一个竹筒。
    打开盖子后,可见里面盛放着仿佛红泥般的东西。
    这些红泥,主要是白米捣碎后混入红色染料的混合物,这是赵虞前些日子在黑虎山时命何顺去准备的,专门为了防范陈太师。
    相比较曾经使用过的人加入人血的混合物,这种混合的红泥气味较小。
    『明日还是小心些吧。』
    看了一眼那红泥,赵虞心下暗暗想道。
    次日清晨,赵虞早早起身,照着铜镜做了一番伪装。
    与上次不同,这次他可是把上半张脸都抹了一遍。
    等到他差不多弄好,正好何顺来到他房间外敲门,原来是陈太师派人唤他用饭。
    大概辰时二刻前后,陈太师带着赵虞一行人再次前往毛宅,昨晚在家中居住的毛铮早已在院门来恭候。
    在相互招呼过后,陈太师问毛铮道:“子正,老夫人起了么?”
    毛铮恭敬说道:“母亲已经起了,正在屋内等候老大人。”
    说罢,他便将陈太师与赵虞一行人领入了屋内。
    进屋见到毛老夫人,毛老夫人就像昨日那样,仔仔细细地打量着赵虞,尽管今日赵虞已有对策,依旧被老夫人的目光看得心中嘀咕。
    不过与昨日不同的是,今日毛老夫人倒没说什么,只是时不时地就瞥赵虞两眼,看得出来是在挂念什么。
    就在赵虞暗暗嘀咕之际,毛铮带着弟弟毛秉来到了陈太师身边,拱手道:“老大人,我与家弟去一趟街上。”
    原来,鉴于昨日陈太师有意今日一齐要去城外拜祭毛公,毛铮准备趁着陈太师与老夫人闲聊的时间,到城内购置一些祭物。
    “唔。”
    老太师点了点头? 旋即? 他忽然转头对赵虞说道:“居正,你带人与子正他们一同去吧? 帮忙带点东西。”
    “不用不用。”毛公的次子毛秉连连摆手? 但老太师就仿佛跟没听到似的。
    『……这是要支开我么?』
    赵虞不动声色看了一眼老夫人,拱手答应下来? 毕竟作为晚辈,他实在不好拒绝。
    不过他已打定主意? 不管如何? 他都会一口咬定与鲁阳赵氏无关,毕竟他的真正身份实在太敏感了,一旦被眼前那位陈太师得知他是鲁阳乡侯府的二公子,那么? 陈太师就会立刻将他的身份与童彦之死联想起来。
    虽说陈太师多半不会为了一个童彦的死而对他怎么样? 但相信这位老太师到时候一定会将他这个‘危险人物’带在身边,而如此一来赵虞那‘积蓄力量、伺机起兵对抗晋国’的大计,显然也要泡汤了。
    事实证明,赵虞猜得还是蛮准的,因为他前脚一走? 陈太师就向老夫人问起了昨日的事:“弟妹,你与周虎那小家伙相识么?何以昨日会说认错?”
    听闻此言? 毛老夫人摇摇头笑着说道:“并不相识。……只是那位周都尉,让我想起了一个后辈。”
    “哦?”陈太师颇感兴趣地问道:“哪个后辈?若有机会? 我可以照拂他一二。”
    毛老夫人犹豫了一下,旋即摇摇头? 带着几分哀伤与追忆说道:“太师好意我代那后辈心领了……那后辈是我的外甥? 可惜早些年就过世了。”
    见此? 陈太师颇感意外。
    因为他敏锐地发现,眼前这位旧日挚友的夫人,方才有一瞬间的犹豫,仿佛在隐瞒什么。
    尽管觉得纳闷,但话说到这份上,他显然不好再追问下去了,遂点点头,说了句:“请节哀。”
    大概过了一个时辰左右,赵虞一行人与毛铮、毛秉兄弟带着许多祭祀之物回来了。
    说实话,再重新踏入这间堂屋时,赵虞心中还是有些忐忑的,毕竟他也不知他离开的这段时间,陈太师与毛老夫人是否有提到什么要命的话题。
    但让他感觉意外的是,堂屋内的气氛照旧,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众人又聊了一阵,旋即,众人准备启程前往城外的毛公墓。
    期间,毛老夫人在儿媳妇的搀扶下经过赵虞身边,轻笑着说道:“周都尉,方才老身与太师闲聊时提及,说周都尉像极了老身一位早年间过世的外甥,周都尉可莫要见怪啊。”
    “哪里哪里……”
    赵虞笑着摇摇头表示不介意,然而话说出口他才感觉不对劲。
    这事……值得这位毛老夫人刻意向他道歉么?
    且不说这根本就是一件小事,要是这位老夫人不提,他根本就不会得知啊,有道歉的必要么?
    『难道……』
    赵虞猛地抬起头,却发现那位老夫人朝他微微一笑,旋即在其儿媳的搀扶下走向了院外的马车。
    而与此同时,陈太师正在毛铮的搀扶下准备上马车,忽然瞥见毛老夫人与赵虞说话的那一幕,心下微微一愣。
    他轻声问毛铮道:“子正,早些年,令堂有一位外甥过世了么?”
    “啊?”毛铮满脸困惑,皱着眉头说道:“外甥?哪里的外甥?这个我还真不知,待会我问问母亲……”
    “那倒不必了。”
    陈太师颇有深意地看着远处的赵虞,微微一笑,登上了马车。
    这一日,平静地度过。
    一行人平静地到了城外,平静地拜祭了毛公,然后平静地回到了城内,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而从那之后,陈太师也再没有向赵虞试探什么,提起什么,就跟他不再提‘义子’的事一样。
    待众人回到毛宅后,陈太师向毛老夫人提出了搬家、迁坟的建议,但毛老夫人却婉言拒绝了,她称他老头子生前在叶县做了二十年的县令,死后亦葬在叶县城外,她亦不想搬去别处居住。
    见此陈太师便说道:“近期,我儿薛敖将率军前来南阳郡平叛,皆时战火恐会波及叶县。”
    然而毛老夫人还是婉言谢绝了,只是将长子毛铮郑重地托付给了陈太师。
    无奈,陈太师也就只能作罢。
    在此期间,赵虞就跟个局外人似的,完全没提到他。
    次日,赵虞早晨起来,在驿馆的堂屋内见到了前来拜见陈太师的叶县县令杨定,看杨定风尘仆仆的模样,多半是在得到县尉高纯送去的消息后,急急忙忙回到了叶县。
    “周虎?!”
    瞧见赵虞,杨定等人也很吃惊,跟在杨定身后的魏驰更是皱着眉头质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怎么?”赵虞笑着看了一眼跟在杨定身后的高纯,笑着问道:“高县尉没有提周某的事么?”
    见杨定、魏驰转头看来,高纯不禁有些尴尬。
    没错,由于当日震惊于当朝太师赴他叶县一事,高纯在派人向杨定送信时,只是简短地提了陈太师的事,并未提及赵虞。
    就在双方气氛僵持之际,就听老太师淡淡说道:“好了,居正是为了护送老夫来的叶县。……老夫知道你俩以往有些龌蹉,看来老夫的面子上,杨县令莫要见怪。”
    一听这话,赵虞的嘴角就不禁扬了起来。
    虽然他这段日子在陈太师面前担惊受怕的,但也不是没有好处嘛,这不,方才老太师这番话,显然是站在他这边的。
    『你背后有王太师又如何?』
    看着面色微微有些难看的杨定,赵虞心中不禁有些膨胀。
    曾几何时,他都不敢过于得罪这杨定,怕的就是这杨定身背后的靠山王太师王婴,可现如今,他也是有靠山的人了,而且他的靠山陈太师,与那位王太师还是朝中政敌。
    若非不想显得太过于得意,赵虞都忍不住要笑出声了。
    看着憋着笑的赵虞,杨定的面色着实难看,毕竟他也听得出,方才陈太师那番话明显就是站在这个周虎那边……
    『短短半年不见,这厮当上了颍川都尉不说,居然还攀上了陈太师……』
    深深看了一眼赵虞,杨定愈发感到头疼了。
    毕竟,他与对面的周虎,那可是积怨已久了。
    “好了,杨县令,继续说叛军的事吧。……居正,你坐下也听听。”
    “是。”赵虞与杨定皆拱了拱手。
    之后,杨定便向陈太师与赵虞讲述了目前南阳郡的战况。
    跟已经结束的‘梁城会战’不同,南阳这边的战乱还在继续,荆楚义师与长沙义师汇合后,对南阳军前后夹击,致使南阳将军王尚德处境艰难,一度落到需要郡内各县派兵援助的地步——而杨定也是因此,与王尚德的族弟王彦一同率军去支援其兄。
    半个时辰后,待杨定讲述完南阳郡的战况,陈太师点点头道:“老夫此番带来二十万军队,分别由长子邹赞、次子薛敖二人统帅,其中,薛敖的五万余军队不日即可支援南阳……杨县令不妨派人通知王将军。”
    “是。”杨定拱手应道。
    次日,杨定再次前来驿馆拜见陈太师,待他离开后,陈太师将赵虞招到面前,说道:“看来你与杨定关系相当不睦啊?”
    赵虞惊讶问道:“老大人何出此言?”
    见此,老太师便解释道:“方才杨定来见老夫,旁敲侧击问老夫,是否知晓你与关朔私下协议,致使关朔弃昆阳而攻叶县……”
    『居然背地里陷害我……』
    赵虞心下暗骂了杨定一句。
    不过他并不担心,毕竟眼前这位老太师早就知道这事了。
    他好奇问道:“老大人是如何回覆他的?”
    只见老太师捋了捋花白的长髯,淡淡说道:“我说,老夫知道。”
    赵虞差点就笑出声了。
    他十分好奇当时那杨定究竟是什么表情,想必是十分郁闷。
    似这般又过了三五日后,到了三月十五日的前后,薛敖带着河南都尉李蒙,率领八千太原军、五万河南军,抵达叶县,与陈太师、赵虞等人汇合。
    跟赵虞猜得差不多,鉴于‘梁城会战’的溃败,陈勖已下令全面撤回陈郡,因此,薛敖、李蒙二人不会吹灰之力就收复了鄢陵、临颍,随后在收复定陵时与王庆率领的颍川军分别——后者率领颍川军去收复召陵,而薛敖与李蒙则带着近六万军队直奔叶县这边。
    不夸张地说,颍川郡差不多已全面击退了叛军的威胁。
    当然,即便击退了叛军,但后续大一堆烂摊子,却还需要颍川郡里去收拾,最紧急的莫过于尽快恢复各县的农事,争取赶上今年的春耕。
    因此,陈太师特地再次叮嘱赵虞:“你回许昌后,当尽快组织人手恢复各县的农事,倘若田地所属出现争执,暂时将其搁置,务必要将粮食种出来。……这不止关系到颍川,也关系到其他郡县。”
    总算是可以抽身回颍川了,赵虞自然一一答应下来。
    顺便一提,在返回颍川郡之前,赵虞收到了薛敖的邀请,与李蒙、毛铮,以及毛铮的弟弟毛秉聚在一起喝了一顿酒。
    因为是同辈间的聚会,薛敖没有叫上陈太师,但他也没有叫上杨定,这就很有意思。
    很显然,这是‘陈氏’一系的聚会,而叶县县令杨定,显然是王太师那边的。
    在酒席宴间,薛敖仿佛开玩笑地对赵虞说道:“周虎,听说你被老头子收为义子了?看来你我日后要真要兄弟相称了。”
    听到这话,赵虞亦苦笑连连。
    其实他当日并没有答应,但总就感觉就跟答应了似的……甚至于,当毛铮有时提及这件事时他也不好解释,免得被人用看傻子般的眼神看着。
    当然,他也不觉得薛敖当真,毕竟薛敖是一副玩笑的口吻说的。
    他连忙说道:“哪里哪里,卑职岂敢真的薛将军称兄道弟。”
    薛敖笑了笑,没有说话。
    然而就在这时,却见毛铮笑着补了一句:“老大人不止收了周兄弟为义子,还为周兄弟取了‘居正’这个表字呢。”
    听到这话,薛敖的面色忽然变了一下,颇有深意地看了几眼赵虞:“……看来你我日后真要兄弟相称了。”
    同样一句话,但薛敖这次却没有丝毫玩笑的口吻。
    后来赵虞才知道,被陈太师收为义子的人其实并不少,比如毛铮、毛秉兄弟——没错,继兄长毛铮之后,毛秉亦为陈太师收为义子。
    但陈太师真正取过表字的,却只有自幼栽培的邹赞、薛敖、章靖五人,即世人所称的‘陈门五虎’。
    虽然陈太师从未表示两者有什么区别,但寻常人——尤其是像邹赞、薛敖等人却觉得,两者还是有所区别的。
    两者的区别,就好像赵虞与毛铮的区别,后者是陈太师顾念旧情,为了照拂挚友之子;而前者,才是真正受到了陈太师的看中。
    作为陈太师的儿子,薛敖很清楚这一点。
    喝完这顿酒,赵虞便带着牛横、何顺、龚角等人返回了昆阳,继而返回了许昌。
    待等他回到许昌时,已经是三月二十日,距离春耕仅剩半个月。
    不管是为了履行对陈太师的承诺,亦或是为了‘积蓄力量’,赵虞都必须尽快安排好春耕的事。
    毕竟一旦耽误了一个县的农事,那就等于少了几十万石粮食。
    于是,赵虞立刻投入了恢复农事的大计。
    事实上,郡内的农事并不是归都尉管,而是归郡丞,但显然,郡守府的文官体系,根本无法在半个月内做好鄢陵、临颍、乃至召陵等地的农耕准备,赵虞必须派出郡军与县军。
    人手不足怎么办?
    赵虞当即就想到了隶垦军,同时也想到了前一阵子在梁郡抓住的、以叛军将领周贡为首的数千叛卒。
    因为薛敖根本不在意这群俘虏,这群俘虏就落到了赵虞手中,而如今,这群人就被关押在许昌城外的军营里。
    『是时候与那周贡谈谈了。』
    赵虞心下想道。
    对于这个周贡,赵虞还是颇为上心的,毕竟这周贡乃是陈勖麾下的大将,其才能与项宣堪称不相上下,倘若能说服此人投奔麾下,赵虞的‘反晋’事业,无疑就多了一位大将。
    本来赵虞早些时候就打算收服周贡,但当时他实在抽不出空来,毕竟他要在陈太师与薛敖前来颍川郡之前处置好童彦的事。
    而事实也证明他猜的没错,那位陈太师生生让他做了十几日的向导,虽然也不是没有收获就是了。
    三月二十一日,赵虞来到了许昌城外的军营,见到了代替王庆坐镇军营的鞠昇。
    当鞠昇得知赵虞的来意后,心中亦是大喜,他对赵虞说道:“卑职亦认为那周贡是个人才,倘若杀掉着实可惜,只不过,周贡乃叛军大将,倘若都尉将其收服,会不会影响都尉的……仕途?”
    赵虞摇了摇头:“无妨,带我去见他吧。”
    说实话,倘若在此之前,赵虞或许会有所顾虑,但如今他可不会再担心了,因为陈太师在视察了昆阳的屯田后,称赞了赵虞将叛军降卒收编为‘隶垦军’的做法。
    有了这位老太师的首肯,赵虞还需担心什么?
    虽然提起来有点丢人,但现在的他,后台可是相当的硬啊。
    片刻后,赵虞在鞠昇的指引下,见到了单独被关押起来的周贡。
    他笑着与周贡打招呼:“周将军,别来无恙。”
    “周虎……”
    周贡神色复杂地看着赵虞。
    自从当日在梁城外被王庆俘虏起,他一直在想象自己即将接受的命运,猜测自己几时才会被砍头。
    然而,王庆只是将他与其余俘虏的士卒丢在这座营寨,一没有拷打,二没有短缺食物,除了狠狠教训了几个想要逃跑的俘虏外,并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事,弄得周贡莫名其妙。
    最后周贡这才想到,对方可能是想招降他们。
    毕竟颍川郡招降叛军俘虏这是有先例的,以鞠昇、曹戊、秦寔、贾庶、许马、徐慎等人为首,有超过一万六千名叛军俘虏前后归降了颍川郡,此事让周贡都感觉不可思议——那周虎,何来的魄力!
    “……你今日前来,你想劝我归降?”周贡皱着眉头问道。
    “没错。”
    赵虞在周贡跟前坐了下来,笑着说道:“周某跟你,还有项宣,也算是老相识了,咱们就开门见山地说吧,只要你愿意归顺周某,周某便设法让你活命,你麾下那群被俘虏的士卒,也通通可以活命;倘若你拒绝,我就把你们通通埋了。……当然,在埋你麾下那群士卒前,我会告诉他们,他们会死,是因为你拒不归顺。”
    “……”
    周贡闻言也不气恼,深深看了一眼赵虞,旋即抬头问鞠昇道:“你等,当时也是受到了这般威胁么?”
    鞠昇笑而不语。
    仔细回想,似乎还真是一个路数。
    看到鞠昇的笑容,周贡不禁有些意外:“我这么说,你还笑得出来,看来你等在颍川郡确实过得不错……”
    听闻此言,鞠昇意味深长地说道:“大义,并非仅在义师那边。”
    “……”
    周贡的目光微微一动,低头深思了片刻。
    旋即,他问赵虞道:“陈帅……现况如何?他顺利撤回陈郡了么?”
    赵虞当然知道周贡问的是陈勖,点头说道:“陈勖已撤回陈郡,不过,估计你指望不到他来解救你等了……半个月之前,朝廷已派虎贲中郎将邹赞、后将军王谡,率十五万大军进攻陈郡,陈郡的收复,只是时间问题。”
    在说这番话时,赵虞不禁联想到了他的兄长赵寅,不过他并不担心后者。
    如若他没有猜错的话,倘若陈郡无法保全,赵寅一定会带着陈勖向东边撤离,撤到江东义师的势力范围。
    更有甚者,赵虞怀疑赵寅当日在‘梁城会战’失败后,之所以不立刻抛下其余两支义师撤向山东,就是为了收买其余两支义师的人心,甚至是为了那个陈勖。
    毕竟,那个时隔八年再次相见的兄长,一看就知道是颇有心计的,再也不是当年那个傻乎乎的家伙。
    “……是故,考虑一下自己吧。”
    赵虞轻笑着说道。
    “我明白了。”
    周贡点了点头,正色说道:“好,我答应了。”
    “什么?”赵虞愣了愣:“你答应了?”
    “是的。”周贡重复道:“当日我已履行了对陈帅的承诺,如今,无论是为自己的性命着想,亦或是会我麾下的兵卒着想,我愿意归顺周都尉。……如有违背,神人共戮。”
    『……』
    赵虞心中闪过几丝意外。
    这也太爽快了吧?他还什么手段都没用呢……
    片刻后,待离开了关押周贡的地方,赵虞问鞠昇道:“鞠昇,在我来之前,你跟周贡说了些什么么?”
    鞠昇也不隐瞒,抱拳说道:“是得,卑职劝他归顺周都尉,为周都尉效力。”
    “哦……”
    赵虞微微点了点头。
    他倒不怀疑鞠昇,毕竟鞠昇早在昆阳时,就曾以‘羞辱’、‘诬陷’义师的方式与义师彻底划清了界限。
    但赵虞隐隐感觉,似鞠昇、曹戊、秦寔等将领,其实并没有放弃‘推翻晋国’的信念。
    就好比鞠昇,他一口一个为‘归顺周都尉’、‘为周都尉效力’,提都没有提到晋国、朝廷什么的。
    『……这些家伙,不会是想借着‘颍川郡军’的皮活过来么?』
    赵虞暗暗挑了挑眉。
    当然,他乐见其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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