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劲风心不在焉地“嗯”着,可是心神却是被挤压在自己胸前的那两团按压得有些魂不守舍。
    可是她白日才受了惊吓,这时若是再贸然行事,必定会让她从此畏惧了自己。当下便是深吸一口气,哄着她动松了手,等到浴桶里打满了香汤,若愚在侍女的服侍下洗了个热水澡。
    可是等她出来时,却发现褚劲风已经不在屋内了。
    因着拢香领罚去了,近身服侍她的是侍女苏秀,听给她穿衣的侍女苏秀期期艾艾地说,司马大人去书房了。
    也难怪侍女有些说不出口,新婚第二日,正是情浓蜜意时,可褚司马却辜负了如此良辰美景,正是她们这些个下人心内起疑。
    苏秀还有一个在屋内伺候的侍女苏眉是对亲姐妹,也是淮阴公主一手调教出来的,举止做派就算入了一般府宅里充作小姐也绝对担当得起。她们姐妹不但容貌甜美,而且识文断字又精通琴棋书画,因着褚劲风从司马府里带来的俱是些粗手粗脚的爷们,所以特意选了对出挑的去侍奉褚劲风。
    其实淮阴公主这心内还是有些计较的,她娇惯着自己的表弟娶了个痴儿,算是了却他心内的那点子念想。可是这做大事的男人,在外操劳了一天,回到内宅里不就是图个知冷知热娇暖可人的解语之花嘛?
    那个李若愚美则美矣,但却跟个无知的幼儿一般,当做个宠物娇惯稀罕着还行,时间久了哪里能有那个耐心法子时时诱哄着痴儿呢?她这存心挑了两个得体知进退的侍女放在那李若愚的房内,便是有让她俩做通房丫鬟的意思,免得褚劲风开了女色的荤腥,知了滋味,如他的表弟赵熙之那般在外面胡天胡地闯出祸事来。
    若是以后服侍得好,得了褚劲风的另眼相待,扶正做了妾,那也是这两个丫头自己的造化了。
    苏秀乃是姐姐性情稳重些,虽然也听出了郡主当初交待她们姐妹二人话里的意思,可是看着那褚司马冷若冰霜,浑身透着煞气的模样,便心内打鼓,加之昨夜新婚,听着那新入门的夫人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可是将心内那点子上进的心思全吓得魂飞魄散了。
    依着她打量,这位司马大人可不是什么怜惜娇花的良人,只看一眼都那银发冷面的模样,就觉得心一阵发紧,可真是消受不起。
    所以淡了做妾的心思,倒是尽心服侍着这位小夫人,女主子是个痴儿也甚好,少生了许多被刁难的事端,自己只管做事,等存够了银子,年岁渐大时,让主子念好放了自己出府,也好寻个正经的男人交托了终身。
    可是那妹妹却不是跟姐姐同一个心思,就在苏秀忙着给若愚疏通头发时,厨下送来了一大盅刚刚熬好的冰糖红枣血燕羹给夫人。苏秀替小夫人盛好了一碗,却盛了一茶盅,放在小托盘上捧着它入书房去了。
    苏秀岂不知妹妹的那点心思,也不好点破,便服侍了小夫人温热地喝了燕窝,又伺候她躺下,替她盖好了被子,说了会儿闲话,又点燃了安神的沉香,然后便在床下的脚踏上铺了被子躺下。
    拢香与那婆子刚领了罚,她们这些做下人的自然长了心眼,既然小夫人爱起夜闲逛,那便近身守着,免得睡死了浑然不知。
    刚躺下没多久,苏眉便从书房回来了,坐在外厅里闷闷地搅了几下巾帕子,然后入了屋内,看着若愚睡着了,才小声道:“司马让姐姐你过去一趟。”
    苏秀因着是和衣而卧,倒是不用特意更换衣服,赶紧爬起来后,让妹妹守在床边便径直去了离卧房不远的书房。
    入了书房一看,那碗燕窝纹丝未动还放在案头,司马大人倒是脱了外衣换了睡袍,拿着一卷房的软榻上,银发尽是披散在床头,看那意思是要在书房里过夜。
    见她进来了,褚劲风眼睛看着书,懒洋洋地问:“夫人可是睡下了?”
    “回禀司马,刚刚睡下,睡前饮了点姜汤,又喝了碗热热的燕窝,奴婢用黑豆茴香八角膏替小夫人搓热了手脚,这么睡上一夜,应该不至于着冷发烧。”
    褚劲风点了点头又问:“夫人可说了明日早晨想吃些什么?”
    苏秀知道司马为何有这一问,今日厨上的饭食似乎不甚合小夫人的胃口,这一日吃的都是三两口的猫食。于是连忙回道:“奴婢在夫人临睡前倒是问过了,夫人说想要吃鸭膏烤饼……奴婢又仔细一问,这才知道那烤饼是聊城老巷里才有的……明日一早倒是吃不上了,不过明日正好是司马大人携着夫人回门的日子,可以提醒着跟过去的仆役买了些给夫人。”
    褚劲风这时才放下书,扫了这苏秀一眼:“你与那苏眉是姐妹?可比她要心细稳重,倒是要好好点拨着她,不要总是一问三不知,不然要她这不长心的奴婢在夫人身旁何用?”
    苏秀这才知道妹妹为何气闷地回来,想必是被司马大人问得哑口无言挨了训斥吧。她连忙替妹妹请了罪,这才起身准备离开。
    临走时,司马大人指了指那碗燕窝:“这燕窝是妇人之物,以后不用端来了。你伺候主子尽心,这盏燕窝便赏了你,另给我端一杯加梅子的三样茶去。”
    苏秀谢了司马大人后,便端着燕窝回去了。只是现在是深夜当值,也不好训斥妹妹,心内却是暗中吐了口气,看来自己的打算倒是对的,那位冷冰冰的司马大人除了对那痴傻了的小夫人有些温热外,其他的女子在他的眼内皆如路旁的杂草一样,倒是要叫妹妹收了非分的心思才好。
    因着夜里的这一通折腾,第二日若愚起得很晚。赖在床榻上懒洋洋的滚了一会后,那苏眉便撩开帘子问她饿不饿。说是早饭已经备下端来了,起床洗漱后便可以吃了。
    这一撩帘子,一股子熟悉的香味便扑鼻而来,李若愚一咕噜爬了起来,眉开眼笑道:“烤……饼?”
    正在准备今天若愚回门穿戴衣物的苏秀转身笑了:“夫人倒是好嗅觉,可不是您想吃的鸭膏烤饼吗?司马大人昨夜听说您想吃这个,连夜叫了车马去聊城接了那宝鸭斋的主厨,连同发好了的老面,还有熬出的鸭膏一起回了舒城,这些个都是先烤出来的,正是酥脆得味的时候,夫人可要快些起来啊!”
    昨日因为被孟千机惊吓了一通,一天都没有食欲,现在睡了一觉正是饿了的时候,便是连梳洗也不顾了,直扑到桌旁便要吃一个烤饼。苏秀连忙拦住了夫人,好说歹说用竹盐漱口后,这才让她坐在了桌旁,就着一碗鸭肠热粉丝美美地吃了起来。那烤饼新烤出来的,咬一口便冒出香浓的鸭膏,那小嘴便油亮的了。
    这时褚劲风走了进来,正好看见若愚小脸沾着芝麻的吃相,便是眼内微挂着笑意道:“且吃一两个解解馋便好,今日我带你归府,岳母大人必定做了你爱吃的,且爱惜些肠胃,不可暴食。”
    如今若愚在他的身边,虽然如同稚儿一般,可是褚劲风却安之如怡。这样的若愚,是要耗费心血尽心教导的,而他愿意一点点地将这甜美娇憨的少女将养成自己心内渴望的样子——眼中满是他褚劲风的李若愚。
    ?
    ☆、第章
    ?  就着若愚的手,褚劲风也吃了一个烤饼,因着滋味调得入味,倒真是美味。
    今日是回门的时日,管家替司马夫人备下的礼品已经装上了马车。褚劲风吃完了后便去向淮阴郡主告辞,而若愚则在苏秀苏眉的服侍下开始梳妆打扮。
    拢香一清早也回来了。毕竟是从李家出来的人,若是罚得太重今日回门时,李老太太脸面上也不好看。所以管家也只不过是让拢香在在柴房跪了二个时辰而已。
    因着犯了错,拢香有些臊眉耷眼的,但是也要强打起精神替小姐准备妆头。可是苏眉看见了她准备的物件,在一旁噗嗤一声轻笑起来了。
    拢香不知她为何笑,当下抬起头瞪向了她。苏眉这才不紧不慢地说:“现在高门贵府的太太小姐们,都已经不流行用这黑纱的撑子梳头了,夫人本来就脸儿小,再梳拢一个大大的发髻岂不是头重脚轻?”说着从一旁的梳妆盒子里取了几个小巧的发垫,那发垫是用真的毛发制成,就算梳头的技术不精,露出一点底子也看不出来。
    其实拢香自打进了这庄园里,就发现这里的女子个个都是打扮出挑的。淮阴郡主自不必说,就连这些侍女们的打扮也是透着高雅大气,与聊城小地方的女子截然不同。她虽然精于打扮,但见识浅薄,到底是透了小家子的气息。
    被苏眉说得自惭形秽,拢香一时收了手,退居到了外屋去帮苏秀熨烫衣服去了,苏眉挑眉嗤笑了一声“乡巴佬!”便准备给若愚梳头。
    若愚虽然不大懂她们在争执着什么,可是脸色却是能看出来的,拢香昨晚一直没有回来,是那个叫苏眉的夜里近身伺候着自己。
    可是她不喜欢这个苏眉,跟她独处时,苏眉说话的语气总是透着不耐烦,昨儿夜里自己想喝水,便低低喊了几声,可是她明明听见了,却不耐烦地小声嘟囔了一句“白痴事儿真多”转了身儿,躺在床下的踏脚上纹丝不动。后来还是那个叫苏秀的在外屋听见了她的声音,这才进屋给自己端来了蜂蜜温水……
    现在看见她不知说了什么让拢香的脸色大变,若愚的小拧脾气上来了。看苏眉挨过来要给自己梳头,当下便是一躲,两只大大的眼儿怒瞪着她。
    苏眉知道这小夫人脑子不好使,说话也不利索,吃饭时筷子都有些拿不住,总是想着伸手去抓。那脸儿也是蹭得都是油。这心内自然便轻贱了女主子几分。
    可偏偏这样一个痴傻的商户女却做了堂堂司马夫人,这可怎么让人甘心?苏眉自认为自己样样都比这痴儿强,就连出身也是落魄秀才的门第,比那商户可是强上许多!
    她和姐姐又是郡主亲自指过来作通房丫鬟的的打算的,再看那司马大人时,心境自然便是不同了。她可不像姐姐居然还想着出府的苦日子。
    在司马府里做妾岂不比寻常人家里的女子惬意多了?更何况这正位置上的又是个傻子,一不能掌管钱银二不能立威,只要生出个一儿半女被扶作了妾,可是比别的府宅里的正经主子还自在!
    这么一想,她便是对褚劲风上了心,可是没曾想昨日特意给司马送燕窝时却因为一问三不知而被训斥了一通,这心内一直不痛快,正好奚落那个拢香一番。现在看若愚一直在躲,不让自己梳头,自然更是不耐烦,趁着四下无人,便伸手握住若愚的一把青丝,狠狠一扯,想要给她拉扯过来。
    这下若愚吃了痛,可就不干了!腾地站起了身子,直瞪着苏眉,顺手拿起一把发钗便朝着她的身上扔了过去。苏眉压根没想到若愚会发脾气,看姐姐和拢香闻声进了屋子,仗着方才的一幕无人看见,连忙委屈地说道:“刚才梳头时,没梳几下,夫人便开始发脾气了……”
    可是若愚哪里会听她的解释,方才被她拉扯的那一下,头皮到现在还在隐隐发痛,昔日书院一霸岂是浪得虚名?当下突然冲了过去一把抓住了苏眉小巧的发髻,大力地扯拽了起来。
    苏眉猝不及防,被扯得低下了头,痛得连连低叫。
    苏秀跟拢香连忙上前要把若愚拉扯开来。就在这一团乱时,褚劲风恰好进了屋子。皱眉看着骑在苏眉身上的若愚小泼妇,上前展臂一把便将她提了起来。
    “怎么回事?这清晨主仆缠斗成何体统?”褚劲风冷着声音问道。
    苏眉被拉扯得披头散发,带着哭腔说:“奴婢在给夫人梳头,许是夫人心情不畅,便一语不发动手打起奴婢……”
    拢香觉得这苏眉还是好命的,最起码没像三小姐李璇儿般秃了一块头皮,当下便抢白着替自己的二小姐说话:“二小……夫人她不会无缘无故动手打人,必定是她哪里惹了夫人不痛快……”
    “不痛快了便出手打人?”褚劲风打断了拢香的辩白,直瞪着若愚,挥手让那些个下人们退下后,硬邦邦地说道:“李若愚,这里不是你的李府,做主子的心里不快便亲自动手,那是小乡粗鄙地主的做派,你一个堂堂司马夫人,怎么可以亲自出手去责罚下人?”
    他当然不知那苏眉私下的小动作,只当是李若愚乱发脾气。他曾经在街上看过有些痴儿,心情不快便胡乱去打陌生人,简直野蛮的如同山野蛮兽。想到若愚竟然也有这个倾向,心内便是一痛,当下决定绝不姑息,免得随了她的性子,以后倒是越发的乖张。
    这番话语里刻薄的精髓,若愚是不太懂的。但是她知道他生气了,偏偏自己心内的委屈还没有散去,当下便哽咽地说:“给若愚梳头……痛痛……”
    这下褚劲风更是笃定了李若愚脾气越发的骄纵,更是下决心扳一扳她的脾气,将她重重地放在床榻上,板着脸儿说:“梳头觉得痛便打人,你还是有理了不成?“说着竟是拽过了若愚的一只柔荑,在上面不轻不重地打了三下。”
    然后申斥道,“下次再犯,便要用戒尺去打!”
    这三下虽然是气力不大,可他到底是武将出身,若愚直觉得手心火辣辣的,心内的委屈立时井喷一般的爆发了。
    她气得大叫一声,竟然朝着褚劲风扑了过去,抓起他方才打了自己的那手,狠狠地咬住,边咬还边用手去抓挠他的俊脸。
    褚劲风生平遇到敌手无数,这样的小疯妇却是头一遭,虽然制住她不费什么气力,可是看她这样又抓又咬的样子,心里气闷的同时又觉得这小奶狗儿般的模样竟也可爱得很……这一闪神就被她得了手,脸上抓出了一道浅浅的血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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