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虎呆若木鸡,额头布满了汗珠,持剑的手在剧烈颤抖,哪怕宋县令已经死透了,却仍是不知道放开。
    众人相视一眼,均是暗道一个狠字,毕竟何虎亲手杀了宋县令,构成了实质上的杀官造反,从今往后,再也没有回头路可走,只能跟着李信一条道走到黑。
    如此毒辣的手段,别说跟着李信的二十三人心底阵阵发寒,就是那些杆子和白莲教众也自愧不如,这还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么?
    反倒是邢三那浑浊的老眼里精光一闪,赞道:“李公子实乃成大事之人!”
    “可以了!”
    李信上前,拿下何虎手中那仍滴着血的剑,拍了拍他肩膀,笑道:“何班头,你莫要怨我把你逼上绝路,世上多是浑浑噩噩之辈,鲜有明事理者,很多人不知道自己的路该怎么走,需要有人点醒,你现在怨我没关系,将来你封候拜将,或许还要感激我呢,回来罢,从此之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
    何虎失魂落魄,呆呆的跟着李信回到队伍。
    李信又是目光一扫。
    “娘的,老子堂堂正七品的总旗,宁死不从贼,身为大明的人,死为大明的鬼,想让老子随你造反,休想,来,有种冲老子这里来啊!”
    这时,一名国字脸的汉子突然狂叫起来,还一口一个狗贼,骂个不停。
    “想死?好,老子成全你!”
    李信毫不迟疑,一剑刺入了那人胸口。
    这一剑,利索凌利,又准又狠,尤其是那持剑的手法,明显是练家子,要说不是满手血腥的黑道巨掣都没人信,很多人眼睛看直了,对李信的轻视也不由收起。
    红娘子却是秀眉微拧,她觉得李郎越来越陌生了,还有这熟练的杀人手法,是从哪儿学来的?
    但是在今日之前,她与李信也只是一面之缘,谈不上多了解,实是没办法去摸李信的底。
    正当她暗暗寻思的时候,又有一人放声叫道:“李公子,李公子,小人是百户所的小旗杨彪,愿上交投名状,随李公子共创大业!”
    “好,解开!”
    李信看了过去,此人约三十模样,弯腰驼背,长的有些委琐,个头也不高,打心眼里他就不喜欢这种人,不过此时正是用人之际,不管什么阿猫阿狗,只要表忠心,他都收,于是哈哈笑着挥了挥手。
    有两人上前,解开了杨彪的绳索。
    杨彪拾起剑,直奔佐贰。
    佐贰吓的大叫道:“李公子,饶命,饶命啊,本官愿从李公子,共举大义!”
    杨彪不由看向了李信,眼里还有些紧张。
    毕竟他已经决心跟随李信了,不管是被迫也好,真心也罢,要想获得重用,只有上交有份量的投名状,宋县令由何虎杀死,那么相当于县丞的佐贰就成了不二人选。
    “呸!”
    李信却是呸道:“你等狗官,平素渔肉乡里,无恶不作,我若是饶了你,恐怕老天爷也不会饶我,杀!”
    “得令!”
    杨彪大喜,挺剑迈上,一剑刺入了佐贰的胸口!
    “手快有,手慢无,凡想活命者,都站出来!”
    李信又大声道。
    “李公子,我来我来!”
    “我要杀了那狗官,谁都别和我抢!”
    一时之间,那些被俘的皂隶、快手、机兵和卫所兵纷纷大嚷要交投名状,而那些首领,六房书吏、县学、承发、辅长及吏员哭着求饶,发誓效忠,李信也不理会,就叫人杀,甚至因人数不够杀,只能两三个杀一个。
    实际上李信并不是不需要文人,能读书识字的,在哪儿都吃得开,但是文人的心思也活络,更何况滑如油的吏员?眼下他只是半强迫半恐吓搞来了一批兵痞杆子,远远谈不上交心,自身亦如履薄冰,战战兢兢,他怎么可能再搞一批更难控制的文人跟在身边?
    只有初步掌控了局面,他才会考虑在军中扩充些文化人。
    大堂里,血流成河,惨叫声不断,那两个小妾早已吓的晕死过去,红娘子忍无可忍,正要与李信分说,邢三却摇了摇头:“班主,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李公子亦有苦衷,再说这些狗官,哪个没有把人逼的家破人亡过,别看他们不动刀,但动笔的比动刀子的更狠呐,要照老汉说,杀的好!”
    红娘子只得作罢,但心里终是不忍,于是眼不见心不烦,独自走了出去。
    不片刻,已是伏尸处处,那些俘虏交了投名状,只能跟着李信,李信稍一甄别,让何虎和杨彪先带着卫所兵和机兵,其他人交给张全,总共有一百零八人,安排一番,就出了大堂,找到红娘子。
    红娘子以审视的眼神打量着李信,沉声问道:“你……是不是李公子?”
    李信心里格登一下,他清楚自己的行事作风和红娘子心爱的那个李信完全不一样,终究还是生出了怀疑,当然了,他打死也不会承认,这倒不是说对红娘子一见钟情,即便是继承了原主的记忆,可原主对于红娘子也没有太深的印象,他看中的是红娘子带来的一千人马,用的好,将是他的一大助翼。
    李信尽量面带笑容,去拉红娘子的手,红娘子却是一缩,后退两步,瞪大眼睛死死望着李信。
    “哎~~”
    李信叹了口气道:“红娘可是责怪我?”
    红娘子咬着牙道:“我所知道的李公子,仁义为先,心怀善念,忌恶如仇,但是今天的你,杀伐果断,狠辣无情,让我感觉很陌生,如果不是记得你的模样,我还以为救错了人呢。”
    李信毫不示弱的与红娘子对视,肃容问道:“一个是腐儒书生,空谈仁义,另一个仗剑行侠,荡尽奸邪,两个李公子,你更喜欢哪一个?”
    “那……那不一样的,你不叫行侠仗义,而是滥杀无辜,还自己不杀,强迫别人杀,偏你看的津津有味……“
    正说着,红娘子突然俏面一红,意识到了自己的语病,连忙改口道:“我哪个都不喜欢,我救你只是为了报恩。”
    李信呵呵一笑,他感觉到了红娘子对自己的态度略有软化,又问道:“那你可知晓,仁有大仁小仁之分?”
    “公子直说便是!”
    红娘子催促道。
    李信道:“小仁者,见鸟雀伤而落泪,见人落难而凄然,又为妇人之仁,大仁者,胸怀天下,视苍生如棋盘,以群雄为棋子,荡涤乾坤,扫除奸邪,使百姓安居乐业,使工商兴旺繁荣,但大仁与小仁之间又有冲突,你是想我行小仁,搏别人一声李公子真仁义的称呼,还是背负恶名,行大仁之仁?”
    红娘子的面色青一阵白一阵,跺了跺脚,不愤道:“你不就是想说我是妇人之仁,而你行的是大仁义么?呵,你们读书人果然是弯弯肚肠,那好,李公子曾做《劝赈歌》,我有幸听过,深受感动,只是不大记得了,不知李公子能否再说一遍给我听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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