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青远眼眸微合,头低低垂下去,曹大洋满脸担忧道:“我们把总后肩中了一刀,身上还有多处擦伤,当时情势危急,没有及时处理伤口,军医说失血过多,要好生修养。”
    好小子,表现不错,祁青远在心里为曹大洋的表现点赞。
    “快,把少爷扶好了。”祁一全一听,忙招呼跟来的小厮接过祁青远,小心翼翼的扶着他走向马车。
    又连声向曹大洋致谢,话语间拐弯抹角的打探消息,曹大洋天生是个大老粗,哪习惯跟满肚子弯弯肠子的祁一全打交待,一见祁青远上了马车,就落荒而逃,连祁一全塞给他的玉扳指都没要。
    祁青远听着身后急急而去的脚步声,差点破了功。
    祁国公开始接到荣亲王遇刺的消息时,只是作为一个看客,冷静的分析着局势,派了几个人关注着后续发展而已。
    但自朱以辉带着昏迷的荣亲王安全归来,带回祁青远护着公主逃亡的消息,国公府众人的目光就聚集在了这件事上,暗自衡量着祁青远的护驾之功。
    当探子打听到祁青远孤身护卫公主,愣是从几十个刺客的刀下逃了出来,还当着几千人的面,和怀安公主有了亲密接触的消息传来时,祁国公顿时坐不住了。
    立刻召来祁世子,派他亲自去把祁青远接回来,要第一时间弄清楚发生什么事,祁国公府才好做出应对。
    祁高格匆匆带了一队护卫,就往护国寺方向跑,出城时正好碰上怀安公主的车架回京,祁高格差人打探消息,别的消息杂乱无章,不能尽信,但怀安公主和祁青远的桃色消息,倒是人人都在说。
    有的说祁青远和怀安公主寡男寡女躲在一个坑洞里,才躲过了刺客的追杀。
    有的说祁青远英雄救美,怀安公主暗生情愫,两人当着上千士兵的面,搂搂抱抱。
    庆幸两人命大的有,感叹祁青远攀上高枝的有,鄙夷两人不知廉耻的也有,祁高格对这些流言充耳不闻,他只知道他的庶长子,和嫡公主是真的扯上了关系。
    数个指令从祁高格嘴里下达,打探到祁青远随着神机营的士兵还留在原地,祁高格不断的催促着车夫,脑子里蹦出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还好和黄家的亲事还没定下来!
    两个小厮战战兢兢的把祁青远扶上马车,祁高格已经等候多时,看到他唇角发青、面无血色的样子,也是吓了一跳,忙扶好他,把自己坐的软榻让了出来安置他。
    关心道:“远儿,你感觉怎么样?”
    祁青远半侧着身子,有气无力的回答:“儿子还好。”
    祁一全忙把刚才曹大洋的话转述一遍,祁高格皱着眉道:“派人快马回府禀告国公爷,大少爷重伤,把最好的药材拿出来,请好御医,等大少爷回府。”
    国公府的马车缓缓驶回帝都,祁青远躺在软榻上,气弱游丝,断断续续的把事情经过,简单的向祁高格讲诉了一遍。
    “那你和怀安公主之事?”祁高格忍不住追问道。
    祁青远早就打好腹稿,“公主殿下先是在逃跑的途中崴了左脚,后来跌进陷阱时又摔伤右脚,伤势颇重,儿子莽撞,冒犯了公主,愿受处罚。”
    祁高格从他嘴里听到了确切的答案,眼里的光华一闪而逝,温声安抚他道:“远儿不必忧心,皇上那里,自有为父替你说项,你只管好好养伤就是。”
    “是,多谢父亲。”祁青远合上眼帘,假寐起来,祁高格眼里的那抹光华,他自是没有错过,国公府这边,他可以暂时放下心来,接下来面对的就是皇后娘娘和陈家的反应了。
    皇后娘娘作为后宫之主,又是怀安公主的母亲,怀安公主的婚事大半掌握在她手里,还有陈家,陈东胜一直未婚的原因,他也知晓一二。
    祁青远当着众人的面把怀安公主一路抱回了马车,把怀安公主推到了风口浪尖处,如果处理不好,那等着他的是比面对几十个刺客还要危险的境地。
    要控制住舆论的导向、要向皇后娘娘证明他的能力,这是祁青远的当务之急。
    回到国公府又是一阵兵荒马乱,祁国公高调的连夜请来两位御医坐镇,连祁青远手背上的一点红痕,都被包扎成粽子一般。
    两位御医收好厚厚的红封,心照不宣的笑着出了国公府的们,而祁家大少爷为保护荣亲王和怀安公主的安全,身受重伤的消息也传了出去。
    第73章 出家
    送走嘘寒问暖的祁高格等人后,旷心斋终于安静了下来,忙活了半夜,终于应付好国公府众人,把戏演了个全套。
    劝慰好眼睛都哭肿了的于奶娘,祁青远叫来力行,“今晚府里肯定有动静,传话给于磊,让他想办法出府,找到两位伍表兄,告诉他们,就说英雄救美这个戏路不错。若是今夜没找到机会,明日府门一开,他就立刻出府。
    还有让大表兄往陈太师府上递帖子,替我给太师府上的大公子稍句话,就说三年前和陈大公子相谈甚欢,祁某盼再与大公子一晤。”
    力行把祁青远的吩咐重复两遍,确认无误之后,领命而去。
    看着力行敏捷的身影远去,祁青远掩下内心的担忧,皇家嫡公主不是那么好娶的,一个不好,连他这次护驾的功劳都要折去。
    祁青远曲着的拳头,松了又紧,紧了又松,即使满身的疲惫,也还是目光灼灼的望向皇城方向。
    “吱嘎”一声,御书房的侧门打开,一个年轻的太监躬着身子小跑进殿,把手里的密函呈上,恭声道:“皇上,有消息了。”
    武顺帝放下手中的奏本,没有立刻接过密函,而是抬眼看了看跪在御案之下的礼亲王,威严的目光盯在礼亲王身上,让礼亲王不自觉的打了个冷颤。
    “逆子,还不如实交代。”武顺冷哼一声。
    礼亲王惶恐道:“不知儿臣做错了什么,惹得父皇如此生气,请父皇明示。”
    “砰”的一声,武顺帝扔下御笔,喝道:“还不承认,你敢说你七弟遇袭一事,与你无关?”
    礼亲王连忙叩首喊冤道:“儿臣冤枉,父皇和皇祖母自小教导儿臣兄友弟恭、埙箎相和,儿臣怎会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望父皇明鉴。”
    武顺帝狭长锐利的黑眸一挑,接过近侍手里的密函,打开,面无表情的看完后,意味不明的看向礼亲王。
    礼亲王克制住惊慌,挪了挪跪麻的双腿,红着眼哽咽道:“皇祖母仙去,儿臣悲痛欲加,这一年多来,礼王府的人日日吃斋念佛,府里连只鸡都没杀过,怎会去行刺七弟,儿臣对皇祖母一片孝心,请父皇圣断。”
    武顺帝不语,捏了捏手里薄薄的纸片,上面写着对一干禁卫军的审问毫无头绪,勤务营人人喊冤,护国寺也没有查到丝毫线索,至于刺客更是逃得无影无踪。
    看着下面不争气的儿子,不断拿先太后喊冤叫苦,还有密函上禀报的怀安公主与祁青远的桃色消息,武顺帝心烦气躁,挥手道:“滚出去,既然你对太后一片赤诚,就滚回你的王府里,好好为太后祈灵。”
    “儿臣遵旨。”礼亲王匍首叩头,悬着的心平顺下来,既然武顺帝这么说,那就是没有向他问责的证据。
    低垂的头掩去了礼亲王一闪而逝的凶光。
    青年太监见武顺帝颇为恼怒,忙递上茶碗,劝慰道:“圣上息怒,保重龙体要紧。”
    武顺帝看着礼亲王躬着身子退了出去,暗哼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要是这次刺杀真的成了,他还高看礼亲王一眼,现在留下一堆烂摊子,还要他来给礼亲王擦屁股。
    又看了看手中的密函,目光在祁青远三个字上徘徊,武顺帝对这个名字并不陌生,这几年也听过这个名字好几次。
    从最开始的神弓弩改良、到去苏州平叛,不仅护着礼亲王平安从叛军老窝里逃了出来,还查清了流民动乱的原因,肃清了苏州官场。
    收他进神龙卫后,管大将军和万大师都对此子赞赏有加,近日更是改进了投石战车,让大赵在军备上有了绝杀武器。
    而祁青远的出身,祁国公府的庶长孙,本来就得不到国公府多大的助力,据神龙卫秘查,他还与祁国公府甚为不睦。
    这样出身尴尬的人,有才干、有拼劲、但想实现他的野心,就只有效忠皇帝一条路可走,而对于神龙卫来说,忠心就是最重要的。
    武顺帝本对祁青远甚为满意,也曾开金口吩咐过要好好培养他,只是没想到祁青远却与他的嫡公主有了牵扯。
    武顺帝捏了捏眉心,问道:“怀安的伤势如何?”
    怀安公主的伤势并没有大碍,左脚崴伤,有些红肿,右脚也没有摔到骨头,太医一番诊治,敷了膏药后,交代卧床静养半月就能恢复。
    可绯烟宫的气氛却异常凝重,陈皇后刚安抚好昏迷醒来的荣亲王,就匆匆赶来绯烟宫,轻声问道:“公主可有醒来?情绪如何?”
    之前太医开了一副安神汤药给怀安公主喝,怀安公主已经昏睡了一个多时辰。
    怀安公主的几个宫女听到陈皇后的询问,吓得瘫跪在地,大宫女山彤硬着头皮哭丧着答道:“回,回禀娘娘,殿下已经醒了,但醒来后说,说是要,要出家。”
    陈皇后心里一紧,快步走到怀安公主塌前,把伺候的宫人挥退,坐到塌边,轻轻的揽过小公主的背,柔声道:“芮儿,母后在这里,有什么委屈跟母后说好不好。”
    怀安公主紧闭着眼,把头埋到陈皇后怀里,泪珠不断滚落,看得陈皇后心疼不已。
    “芮儿,”陈皇后也不禁红了眼眶,想到一贯宝贝的女儿,险些死在刺客刀下,陈皇后呼吸都不顺畅,一向雍容华贵的脸上闪过阴狠:“芮儿放心,你父皇已经派了神机营接手刺杀一案,母后也向你保证,一定不会放过幕后之人,好不好。”
    怀安公主痛快的在陈皇后怀里哭了一场,发泄够了,才哑着嗓子问道:“七弟怎么样了,可有受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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