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司徒修会赞她样样出彩,竹苓给她梳了好几年的头,竟然还不如。她摸摸元宝髻,笑道:“真漂亮啊!”
    素和看她一笑,直如三月阳光般灿烂,暗道也不怪主子看重,这样娇滴滴一个小娘子若被伤害,着实叫人痛惜,她道:“奴婢会的甚多,梳头不过是雕虫小技。”
    真的跟妹妹很像,英气勃勃,骄傲从容,裴玉娇倒为她是个奴婢而可惜,投胎到大户人家,不知该是怎么样一个千金小姐呢!
    她的眼里,瞬间竟有喜爱,司徒修立在不远处看着,手指用力拂过袖子,若是寻常姑娘,知道素和是通房,除了心机深沉的会装大度外,别个儿早就恼得狠了,可她并不曾,由此可见,她是一点儿不吃味。
    压住暮然升起的恼意,他眉头挑了挑,大抵这辈子还得再花一番功夫,好让她彻底开了窍了!
    他大踏步过去,与素和道:“这些细碎活儿便交予竹苓,丁香罢,你不用做。”
    竹苓跟丁香的脸色都变了变。
    裴玉娇不曾察觉,还让竹苓给她挑首饰戴上,素和诧异的看了司徒修一眼,他目中有深意,便应一声。
    她立在一旁不再插手,两个丫环暗暗着急,只现在也不好说。
    夫妇俩用完早膳,坐马车去往裴家。
    裴家勿论长辈,小辈都在,甚至连裴玉英都在,因终究担心姐姐,她与徐老夫人说一声,还是想来看看。
    只见姐姐从垂花门走来,穿身锦绣牡丹的裙衫,通体满是富贵,头上一套头面,南珠个个大如拇指,走动间,微微颤动,光芒耀眼。她脸上带着笑,一见她就扑过来:“妹妹,没想到你会来了!”
    仰着一张小脸,并无憔悴之色,还是跟往常一般,裴玉英放心了些,先向司徒修行了礼才与裴玉娇轻声道:“过得好吗?”
    她连连点头:“王府的饭菜可好吃呢!”
    声音欢快,如同出笼的小鸟儿,司徒修垂下眼眸,见到脚边有颗石子,差些想伸脚踢了它。
    裴玉英笑起来,姐姐还是那样,她拉着她往前走,与司徒修隔了一段距离,又问:“那王爷待你好吗?”
    说起这个,裴玉娇有点儿想告状,嫌弃司徒修不够温柔,可床笫之事,就算对着亲姐姐也不好意思说,更何况他已经应允半个月不碰了,她微红着脸道:“还好,就是……”她想到素和的事儿,问裴玉英,“要是他有通房怎么办?”
    裴玉英一怔,眉头皱了皱,但想到司徒修是王爷,别说有通房,便是将来里两个侧妃也是常事,那几个王爷中,也就司徒熠对王妃最好,废太子,周王,燕王哪个没有侧室?毕竟世间男儿,甚少有像父亲这般专情的。
    她斟酌下道:“还得看他对你的态度,假使家中样样内务都交予你决定,做事并不出格,原也无甚,但假若纵容那通房欺到你头上,你可得告诉我。”
    正妻就得有个正妻的威势,便是王爷,也不能有这等宠妾灭妻的家丑!
    裴玉娇点点头。
    二人说着话,裴玉英忽然就看到了旁边的素和,她有些吃惊,其实人与人的气度,眼睛毒辣些的一眼就能看出来,她想,这不是奴婢啊,难道这便是通房?
    翻了天了,回门还带着通房来?裴玉英立时就有些恼怒,假意让姐姐先走,她落后一步走在司徒修身侧,冷声道:“不知王爷心心念念娶了姐姐,原是这般待她,既有个如此出众的通房,还何必非得要姐姐呢?莫非只想欺她良善?”
    司徒修就知必是裴玉娇说了。
    他笑道:“此乃暗卫,是本王让她假扮奴婢保护玉娇的。”
    暗卫,这又是怎么回事?裴玉英露出疑惑之色。
    “因本王怕她受伤。”司徒修不与裴玉娇挑明是想看她态度,可却并不想让裴家人误会,“令她扮作通房,不惹人怀疑,还请妹妹放心,本王并不曾负了玉娇,倒是她……”他也有苦衷,“本王想她与我琴瑟和鸣,然她只惦记吃食,想必妹妹也发现了,故而本王用通房一试,还请妹妹见谅。”
    裴玉英初始不明,稍作思虑险些笑出声,忍着道:“姐姐愚钝,让王爷费心,只王爷此举未免冒险,切莫最后伤到姐姐。”
    “本王自会注意。”司徒修见她主动说话,想起原要问裴臻的事情,便问裴玉英,“见妹妹冰雪聪明,岳父也是文武双全,不知玉娇是为何故?”
    “说来也是命苦。”裴玉英神色黯然,“听祖母说起,是因母亲怀姐姐时生了一场病,中途情非得已用药,导致姐姐受损。”
    原来如此,不是天生的,因是在肚中,脑子受到损伤,这应不会传至下代罢?司徒修稍许松口气。
    二人说着进入上房,与众人见礼。
    司徒修文质彬彬,一点不曾仗着王爷的身份倨傲对人,裴玉娇也仍是天真可爱,扑在太夫人身边问长问短,气氛和睦。
    这多多少少冲淡她嫁出去,裴家持续了两三日的离愁。
    见女眷们都坐一起,男人们很快就走出了上房,司徒修随着岳父在园子附近散步,裴臻道:“娇儿承你照顾,还望以后仍好好待她。”
    司徒修笑道:“是。”又说起火兵营的事情,“听从岳父建议,如今落得四哥手中,惨不忍睹,只怕工部官员要上疏弹劾了。”
    “岂不正中下怀?”裴臻淡淡道,“假使你重掌此营,打算何时调遣去两浙?裴某到时也必定上请皇上出征。”
    他怔了怔:“岳父去打战,只怕娘子要担心。”
    “难道留置家中养老?我记得前年你便提起肃清两浙倭寇一事,事隔一年多,也不可再拖,火兵营也该立下战功了,不然你空创此营,白费心机,得不到认可。”他想起太夫人叮嘱的,要司徒修远离漩涡,话锋一转道,“此去两浙,也可多呆些时候。”
    司徒修明白他的意思,说道:“本王得留在京都。”
    裴臻一挑眉,朝他看去。
    年轻男人淡定自若,胸有成竹,好似明白他在担心什么,也明白他自己该怎么做,裴臻沉吟片刻:“便信你一回。”
    翁婿相谈时,裴家三个女儿家也正聚一起,裴玉画评头论足,羡慕了这一番富贵后,轻声与她们二人道:“我哥哥兴许马上要娶妻了呢!”
    “谁呀,谁?”另外二人连忙询问。
    “你们认识,林家表姐啊。”裴玉画道,“就在你嫁人那天,林家不也来了,只表舅母一直留在老夫人那里,好似就是暗示了这事儿。但是我娘啊,不太乐意!我正劝着呢,说亲上加亲,林表姐也挺好。”
    林初雪上辈子是嫁与金家的,金公子也是举人,原是门好亲事,谁想到金公子后来吸食五味散成瘾,把家败光了不说,还恨不得夺女家嫁妆,林初雪后来就去世了,裴玉娇心想,大抵是被气得病了,倘若真能嫁给裴应鸿,倒是不错的姻缘。
    三人说话间,裴玉画身边的丫环杜鹃进来,悄声禀了几句,她不屑的笑起来,与她们道:“你们猜怎么着,蒋琳这不要脸的竟然逃走了,刚才蒋表舅他们来,定是为拜访王爷,还带着蒋琳一块来,谁想到她借故去茅厕,半响未出。使人去看,竟是扯了慌从前门出了府。”她手指轻敲案台,“哎呀,这下有好戏看了,你们猜,她去哪儿了?”
    ☆、第078章
    蒋琳被禁足大半年,便是裴玉娇出嫁,蒋夫人为怕得罪太夫人都不曾放她,她终于学乖,最近老老实实,在家中写字描画,蒋夫人说什么便是什么。如此这般,这回才能出门,可她哪里甘心?
    好似裴玉娇这等痴儿,都能嫁与楚王,她并不愚笨又有中上之姿,竟要给蒋夫人配与胡家公子,那公子生得难看不说,瞧见她,口水都险些流出来,令她作呕,她死也不会嫁!
    今次逃出门,她直奔周王府而去。
    周王虽说才干欠缺,总是个王爷,对她也不错,在他眼里,她能看出他的柔情款款,周王妃身子骨虚弱,假使自己能为他生下一儿半子,抬个侧妃不是难事儿。她躲在王府大门旁,不出一声。
    她从裴家逃出来,蒋家必定会派人寻找,可未必会找到周王府,只要再等上一会儿,定是能成。
    也不负有心人,大约半个时辰之后,有一架马车缓缓行过来,正是司徒裕曾经送她回家的那辆,周王妃甚少出面,定在家休养,多数只他一人。蒋琳思忖片刻,疾步上去。
    马儿受惊,扬起前蹄一声嘶鸣,车夫出声安抚,又训斥道:“你是何人,竟敢冲撞王府马车?”
    “小女子想见一见王爷。”她声音娇柔,透过车帘直入了车厢。
    司徒裕识得,半是惊喜半是疑惑,命她过来,她此时也顾不得什么大防,弯腰走入车厢,还未开口,目中也蓄了泪。
    “你怎么了,蒋姑娘?”司徒裕忙问,起身将她拉到身边。
    她低声啜泣,眼泪涟涟,哭得身子微微颤动。
    三月里春日大好,她穿得亦单薄,十六岁的姑娘身材饱满,玲珑有致,司徒裕目光打量着她,他原先看到她第一眼就颇是喜欢,只那日在白河,她看得却是七弟,叫他有些刺心,故而过去那么久,他不曾要去见她。
    今日她主动来了。
    蒋琳哭了会儿才说话:“我来此是想求王爷救我一命,我实在走投无路,若王爷不肯援手,我就此去白河,死了也便算了。”
    竟然要寻死,司徒裕怎么也没想到,吃了一惊问:“你何苦至此?”
    “母亲替我寻了亲事,可那公子极为不堪,我不想嫁他,王爷,我知你为人宽厚,今日拼命才逃出家。”她抬起头,目中满是哀求之意,“求王爷您救我!小女子愿做牛做马的报答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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