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沁低头,任由他给自己擦泪,声音闷闷的,“如何能过去?你呢?你怨恨纪三么?”
    景王没吭声。
    当年他愤而逃出相国寺,顶着和尚的身份在外流浪,甚至发誓一辈子不进皇城,不与周家人有牵扯,而这种愤怒的起因,便是因为父皇亲手杀了他的生母、逼他出家之事,成了他心里的执念。这世间之事,很多可以看淡,唯独这件,因为在幼年时留下太过深刻的印象,使他无法第一时间释然。
    曲沁心里叹息,她伸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明犀,阿潋对我很重要!真的很重要……”
    “那我呢?”景王脱口而出,说完后,不禁有些赧然,觉得自己这把年纪了,和个小姑娘争个高下什么太过没脸。只是听到她这样的话,心里仍是有些难受。
    曲沁沉默了下,又道:“你曾经问过我,为何我与你素不相识,却几次三翻一直帮你么?自然是有原因的……”?
    ☆、第 190 章
    ?  皇后自从怀了身孕后,身体便有些吃不消,比平时更容易疲惫或者出什么状况。本来她的年纪就大了,已经过了女人最适合怀孕的年龄,在这样的年纪还能怀上,对于很多人来说,都是一件奇特的事情。
    而庆煦帝认为,这可能是上天特地赐给他的嫡子。
    因为高宗皇帝子嗣不丰的原因,先帝又早死,同样没有留下嫡出的皇子,高宗皇帝不是不遗憾的。庆煦帝也受到了自己的皇祖父的影响,心里自然也希望将来这江山是交给嫡子,只可惜皇后自从生了襄夷公主后,便一直没有消息,如今都年过四旬了,没想到会传出喜事来。
    对于皇后肚子里的孩子,虽然现在还不知道性别,可是庆煦帝却已经对这孩子非常重视,重视的程度,不是前头所有皇子都能比得上的。
    庆煦帝这种态度,众人看在眼里,对皇后肚子里的那个孩子的目光也截然不同。孩子还没生下来,便引起了所有人的高度关注。
    无论是皇子和宫里的嫔妃们,在这种时候自然不会起什么坏心眼,毕竟皇后也不是吃素的,皇帝又看得牢,这种时候,没人会和皇后肚子里的孩子过不去。甚至很多人觉得,以皇后这把年纪生孩子,风险十分巨大,到时候一尸两命可不是闹着玩的。不过就算孩子能平安生下来,也不知道能不能平安养活呢,宫里夭折的皇子也不少。
    想明白这点,大多数人都是抱着看好戏心情去看待皇后怀孕一事,但也有一些脑筋转不过来的,看不明白其中事情,为此急躁不已,这种人往往会成为旁人手中的利用的棋子,悄无声息地枉死在深宫里。
    这日,襄夷公主进宫探望皇后。
    皇后这几天身体不舒服的事情,襄夷公主也是知道的,毕竟宫里没什么秘密,又是自己母后,自然比旁人要关心一些,得知皇后身体不舒服,襄夷公主也十分紧张,特别是这种时候,景王竟然不在,让她差点忍不住跳脚。
    幸好,景王很快便回来了,进宫给皇后请脉后,倒也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
    “母后,您的身体如何了?”襄夷公主眼巴巴地看着正在喝药的皇后,目光落到她已经显怀的肚子上,心里也不是不忧心的。
    皇后喝了药,接过宫女呈上来的水漱口后,说道:“今儿好一些了,景王的医术倒是不错的。”
    襄夷公主听得撇嘴,嘟嚷道:“可惜他小气得紧。”
    “他如何小气了?”皇后奇道。
    “他不肯给我开方子调理身子,我也想给表哥生个孩子。”
    皇后差点喷了,有些无语地道:“你一个姑娘家的,竟然亲自登门去求这种事情,也不害臊。”
    襄夷公主不仅不害臊,甚至觉得这女人要生孩子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么,有什么好害臊的?如果能让她马上怀上表哥的孩子,她什么事情都可以做。
    “你的身体素来健康,在宫里调理得很好,已经不用调理了,别胡乱吃药,坏了身子以后有得你哭的。”皇后少不得又要操心这每次一遇到袁朗就会脑袋不灵光的闺女,让她有些恨铁不成钢,“听母后的话,你和朗儿如今都还年轻,这种事情急不得。”
    其实皇后觉得女儿怀不上,不是女儿的原因,而是女婿的身体不好,太医曾隐晦提过,男子体虚精水不旺,如何能让女子受孕?只得再慢慢地调理,总会有孩子的。
    襄夷公主左耳进右耳出了,等皇后说得差不多时,她突然道:“娘,刚才我过来时,看到外面平姑姑正在忙什么,是不是又有人惹您生气了?”
    平羽是凤翔宫里的大宫女,皇后用惯了的人,凤翔宫里有个什么事情,都是她去处置的。
    皇后面容淡淡的,她的脸并不是时下女子的那种柔美中带着俏丽的瓜子脸,反而浓眉大眼,带着一股爽利的英气,虽然如今年纪大了,加上怀孕,脸色有些不好,不过却未损几分韵味,反而添了一种难得的柔和。
    “有人的手伸得太长了。”
    听到这话,襄夷公主暗暗撇嘴,说道:“那母后你可要小心一些,保重身子方是。”
    皇后抚着肚子,朝女儿笑了下,“放心,如今你父皇是站在本宫这边的,太后也不管事,自是没人越得过凤翔宫。”原本还有几个年轻受宠的贵人风头颇盛,不过近来也因为皇后怀孕一事消停了,这倒是称了她的心意。
    母女俩正聊着,外面响起了宫人请安的声音,原来是皇帝过来了。
    庆煦帝进入正殿,见到女儿扶着皇后迎过来,忙道:“你身子不爽利,应好生歇息,不用行这些虚礼了。”亲自过去扶了皇后入座,又朝女儿笑道:“襄夷今儿怎地进宫来了?”
    “当然是探望母后和母后肚子里的弟弟了。”襄夷公主笑眯眯地说。
    庆煦帝十分高兴,也不纠正女儿的话,心里同样认定皇后这胎是皇子,不过生怕给皇后添加压力,嘴里一直没明说。
    襄夷公主陪着说了会儿话,怕累着皇后,很快便告辞离开了,转而去了仁寿宫去探望太后。
    襄夷公主离开后,皇后和皇帝埋怨道:“听说这段时间襄夷时常去景王府里寻景王,这孩子也真是的,为了怀个孩子,尽瞎折腾,皇上下回再见她时,可要好生说说她,哪有公主这般急躁的。”
    庆煦帝笑道:“襄夷就是这种性子,如今朗儿年纪也大了,不怪她心急。没事,改日我让景王去给朗儿把把脉,给他调理下身体。”
    皇后听他如此说,倒也不好说什么了。
    庆煦帝陪了皇后一会儿,见皇后累了,亲自扶着她回内殿歇息,最后又叮嘱了宫人们好生伺候,方才离开,回到太极殿处理政事。
    刚回到太极殿,汪全便过来禀报道:“皇上,宫外来了消息,今儿景王殿下去镇国公府。”
    庆煦帝坐在铺着明黄色垫子的龙椅上,微微眯起眼睛,“景王去那里做什么?”
    “听说和纪三老爷打了一架。”
    “打架?”庆煦帝手里转着两颗婴儿拳头大的玉珠子,珠子转动间发生摩擦的声响。他慢慢地思索着,轻声道:“纪三在外头十几年,如今倒是想去北疆,有为老公爷报仇之意,景王叔呢?”
    汪全躬着身体,没有开口。
    庆煦帝思索了一会,对汪全道:“还没查明景王叔那三天出城后去见的那些黑衣人是谁么?”
    汪全额头沁出冷汗,小心地道:“景王殿下的武功是承自相国寺的僧人,极少有人能及得上,他若有心要甩开跟踪的人,实在是无能为力。”
    庆煦帝自是知道这道理,所以对此也并未太生气。
    汪全偷偷窥了皇帝一眼,又道:“不过奴才已经让人去盯着那群黑衣人了,如果有消息会在第一时间传回来的,皇上不必担心。”
    庆煦帝点头,面上淡淡的,“朕倒也不担心什么,如今景王叔既然肯留在京城,给自己弄了这么个身份,便将他自己的后路绝了,景王叔是个聪明人,不会自绝后路。况且……”他笑了下,“还有景王妃在。”
    汪全提起的心顿时慢慢地放回了胸腔,知道皇帝这回并未因此对景王起疑,就算曾经起疑,怕也在昨日景王进宫时,景王亲自解决了。
    果然,庆煦帝也没再问景王的事情,而是翻起御案上的折子批阅起来,只是当翻到其中一份折子,顿时脸色大怒,一拍桌子,厉声道:“来人,将五皇子传进来。”
    汪全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肃手站在那儿,眉也未挑一下,心里却琢磨着,好好的,五皇子怎么会惹事了?郭妃昨日伴驾时,皇上明明还对五皇子近来的差事挺满意的。
    等五皇子过来时,还未来得及给皇父请安,一张折子便兜头砸了过来,将他砸懵了。
    正在仁寿宫里陪太后说话的襄夷公主听到宫人过来禀报五皇子正在太极殿被皇帝训斥的事情时,她面上露出幸灾乐祸的笑容。
    太后听罢,淡淡地道:“哀家知道了。”
    来报禀的宫人见太后没什么吩咐,便退了下去。
    不过半日时间,五皇子被皇帝训斥,撸了他在吏部的差事,让他滚回府里闭门思过的消息便传遍了整个皇宫,同时以一种极快的速度向宫外传递,所有听到这个消息的人反应不一。
    襄夷公主带着好心情出宫,半路上遇到袁朗的车驾,襄夷公主欢快地扑了过去,顺便将自己在宫里听到的事情告诉他。
    “五哥真是活该,没想到他也有这一天。”襄夷公主和他絮絮叨叨地道:“当初他可嚣张了,连我都没放在眼里,这种性格迟早要吃亏的,以前有郭妃在父皇面前为他周旋,如今他贪心不足,门人犯了错事被捅到父皇面前,看他还怎么狡辩……对了,表哥,你知道这事是谁干的么?”
    袁朗偏首,看她明媚的双眼眨啊眨的,可爱极了,面上也不禁露出淡淡的笑意,说道:“如果不是和五皇子有冤仇的,那就是看他不顺眼的。而且,我觉得事情显然不只如此,要不然,皇上也不会如此生气了。”
    虽然宫里都传遍了五皇子被训斥一事,可皇上为何生气训斥的原因,却没有传出来,说的也只是五皇子的门人犯了错罢了,但众人都知道,这并不足以让皇帝大怒。
    袁朗偏首,看着襄夷公主掰着手指头细数可能坑五皇子的人选时,面上的笑容越发的深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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