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朝廷封衙挂印放假,但是赵昺这个苦逼皇帝却是全年无休,而且事情比往日还要多,按照惯例要会见蕃国使节、陪太后去相国寺上香,接见地方入朝的官员……反正就是天天有见不完的人,吃不完的饭。直要熬到上元节灯会之后,才能喘口气。
    今日是立春,传说神农氏尝百草、分五谷,开始了农业,三皇五帝,都很重视农业,到周朝的时候,务农的事被提到朝议上,一面制历,一面责令地方官每年举行一次迎春的仪式。按照风俗要在迎春仪式上“打春牛”,又称为鞭春。
    农为百业之本,春为一岁之首,这“迎春”的仪式,当然要隆重了。立春的前一天,各地的官吏们都要洗澡,穿素服,不坐轿子不骑马,步行到郊外,聚集乡民,设桌上供。焚香叩头之外,还要在供桌前做一个土牛,让扮作勾芒神的人举鞭打土牛,这土牛被称为“春牛”。
    有宋一朝,历朝对迎春皆十分重视,并逐渐上升为国家典仪,而打春牛是仪式中重要的一项。“打春牛”大都是打土牛,有的地方还曾换成过纸牛,一个纸糊的牛里面装上五谷,被当作“春牛”,在迎春会上让句芒神举鞭狠打,牛被打倒,纸被打烂,里面的五谷流出来,这象征打出了一年的五谷丰登。
    由于宋代打春牛活动的普及,对于土春牛的需求大增,再加上国家对此项活动的重视,有必要规范活动的内容和土春牛的制作。宋代甚至诞生了一部专门的著作《土牛经》,这是由宋代向孟撰写的,经过审定后,由宋仁宗颁布天下。
    《土牛经》内容由四部分组成:一释春牛颜色,二释策牛人衣服,三释策牛人前后位置,四释龙头缰索。通过牛的颜色、赶牛人的衣服、赶牛人在牛的前后左右位置、牛的缰索质地颜色,来顺应天干地支、阴阳五行,以图吉祥,顺应天意以获得丰收祥瑞。
    打春牛活动吸引了大批农人和市民们前来参与,人们在尽享节日快乐的同时,纷纷上前抢夺春牛等物,以兆利市。当时春牛仍然是土制作的,打春牛自然就打碎了,农人和市民纷纷去抢打碎的土牛块,因为人们认为,“得牛肉者,其家宜蚕,亦治病”。
    由于宋朝的打春牛很规范,土牛制作标准精良,活动更加规范,参与更加广泛,几乎成了全民性的活动。因而逐渐向全国各地扩散,并且传播到了北方的契丹、女真等少数民族。契丹人也会制作同样的春牛,于立春这一天举行“立春仪”。
    钦天监算定立春日为正月初六卯时三刻,大过年的让赵昺不得不在前一日斋戒,次日晨沐浴后,在众臣的陪伴下拜过帝像,进酒后群臣再拜。而后出宫,来到宫城外的广场之上,此时由临安府负责制作的土牛已经送到,披红挂彩置于场上。
    赵昺看看广场上已是人山人海,皆是等待典仪的百姓,一些人已经跃跃欲试,准备去抢‘土牛肉’的,要非有军卒阻拦,恐怕土牛当下就土崩瓦解了。
    “上香、奠酒!”随着司礼的呼喝声,赵昺趋步上前,先于土牛前上香,又分三次上奠酒。
    “春至!”待敬酒完毕后,司礼高声喊道。
    赵昺随即接过鞭子,在土牛身上连击三下。而后又从捧着谷豆的小黄门的料斗中抓了一把,抛撒在土牛身上,随后有兵丁上前持棍棒将土牛击碎。与此同时,他在众臣的护送下匆匆进了宫城,布防的兵卒随即撤防,早就迫不及待的百姓们立刻蜂拥而上争抢‘牛肉’。
    此时赵昺已经上了城楼,向下望去,只见人头耸动,万民争先,若是不知准以为京中发生动乱,有人要攻打皇城一般。而又有小黄门送上春盘,分与参加仪式的众人,名为‘咬春’,至此仪典基本就算结束,大家可以各回各家。
    “呵呵,我们的广场还是太小了!”赵昺看着城外广场上涌动的人潮突然笑了。他发现那里不仅有抢‘牛肉’的百姓,还有数不清的小商贩,他们无一不是售卖应时之物。
    春牛不仅是迎春仪式上的主角,也成为新春之际的吉祥物。土春牛有限,很多人未必能抢上,于是有需求就有生产。为了满足百姓喜欢春牛的美好愿望,弥补市民未抢到土牛的遗憾,广场上、甚至绵延到御街上的小贩还专门仿效制作小春牛出卖。
    这些小春牛花装栏坐,上列百戏人物,非常漂亮。人们争相购买,将其带回家中当艺术品欣赏,或当礼物送人,以求吉祥如意。与此同时,男人们“鞭春”时,女人们“戴春”,她们头戴色彩艳丽的头饰,也用裁剪的春燕、春蝶做饰物,老人和孩子则不忘“咬春”,就是吃春卷、春饼。这一系列习俗又催生了不少小生意,给城中更平添了几分繁华的气息。
    “官家,这里是太狭窄了,难以挤得下这么多人!”王德在旁道。
    “是啊,若是再大些,就可以容得下更多的商贩和游人,可以售卖更多的东西,让他们的日子好过一些!”赵昺有些遗憾地道,“过几日,便是上元节,场前搭起鳌山,又要支起诸多彩棚,地方显得更加狭小,不得不将那些商贩驱逐出场!”
    “官家,是不是想修复旧宫?”王德笑着问道。
    “修复旧宫,工程浩大,花费甚多,此事只能后延!”赵昺言道。
    “那是否要将周边的住户迁走一些,也可扩充广场。”王德又建议道。
    “那更是扰民之举,不宜动迁!”赵昺言道。当初选择崇德宫作为皇城也是无奈之举,但是位置实在是不好,此地偏于御街一侧,往来不便,且限于周边环境,也难以扩建,导致现下的问题成了死结……
    喧闹的正月过后,赵昺又迎来一场典仪——亲耕劝农,这个事儿他还是头一次经历。
    以农立国,是中国古代历朝的基本国策,重农劝农,《周礼》注曰:“古之王者贵为天子,富有四海,而必私置藉田,盖其义有三焉。一曰以奉宗庙亲致其孝也,二曰以训于百姓在勤,勤则不匮也,三曰闻之子孙躬知稼穑之艰难无逸也。”
    随即亲耕就成为不少皇帝日常工作的重要组成部分,与如今的领导清明节种棵树、工程奠基挖锹土不同的是,宋朝有好几位皇帝不但有“自留地”,还亲自下地体验稼穑之艰难,考察、研究农业技术与生产情况,有的皇帝似乎农技水平还不低。
    宋朝皇帝的“自留地”分为两部分,除了禁中内苑,还有就是皇帝和大臣们共同参与农事的“藉田”。藉田始于周,后历代相承。虽名义上为天子亲耕之田,实际就是在京郊设置的国营农场。北宋于京城东南划出千亩土地作为藉田,设置藉田令一员,建先农坛于其中,在东南角建神仓,选拔士兵中有农事知识的人为藉田兵。
    籍田除了种植粮食,还有果树蔬菜,饲养牲畜。藉田上的产品首先是用来荐新,宫中一年中所有祀祭用的祭品都要由藉田来提供。而后是进御,还有富余的话,则用来卖钱,以支付其他的一些杂费开支,剩下的就上交内藏库,算是皇家祭品的专供之地。
    过去皇帝的“自留地”,其中的藉田分布在京城四周,与郊区接壤。但在皇宫大内也有农田分布,就比较稀奇。要知道后苑本是皇宫帝妃们宴游之处,然而在南宋皇帝的后苑,农业场景却随处可见。这些地方也就成为皇帝和大臣们了解农业、体察民情、观察庄稼,甚至进行农事实验的场所。
    早在绍兴二年四月二十四日,宋高宗对辅臣曰:“朕闻祖宗时禁中有打麦殿,今朕于后圃令人引水灌畦种稻,不惟务农重谷,示王政所先,亦欲知稼穑之艰难。”可见人家赵构在战争时期就开始研究水稻种植技术了,不仅如此,他还对养蚕技术颇有心得。
    相比之下,赵昺就差多了。当初行朝在琼州时,大量人口的涌入府城,城里连耗子挤得都没有地方住了,他住在比之现在还小的不知多少倍的行宫中,内苑更是小的可怜,怎么也不能给皇帝开辟出一块‘自留地’用来亲耕。
    而回到江南后,旧宫城早被蒙元一把火给烧了,除了仅存的边缘还残留着少数殿宇外,依然是一片废墟。要是赵昺再晚回来几天,估计地基都让妖僧给跑了建庙啦,也顾不上自己那一亩三分地了。再后,他率兵亲征,年都是在扬州城下过的,上哪亲耕去。
    不过今年赵昺是躲不过去了,礼部请旨亲耕,而他的自留地位于旧宫城的玉皇山南麓,就是当年高宗开辟的田地,可那块地也就其一人亲耕过,其他皇帝都是叫臣子代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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