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丰水。
    不,不能逃,韩敬已会杀了你的。
    少年奔跑的脚步一顿,幽幽回过身,浓雾清薄,他的容颜似晕开的水墨,散开,凝聚,最终幻化成了韩敬已。
    阿玉,为什么要跑?
    不,我没有。
    长安有什么好?你的堂祖父,堂伯父,堂叔父,就连你的亲叔父,有哪一个肯要你?就算是公主,没有亲族的支持,都要看人脸色行事。你回去,岂不任人宰割?
    别说了,别说了!她不想听。
    阿玉,只有我要你,只有我!
    她使劲往后退,救命,救命啊!
    沈肃不会来了,说不定在阎王殿喝茶。
    救命!救命!她听清了每一个字,却一个字也听不懂。无边无垠的黑暗似一卷冰浪迎头拍下,刘玉洁委顿在地,不停捶打韩敬已,用力推他的头。
    她在他的身下竭力的挣扎、呜咽。不要,不要!他不依,征服不了她的灵魂,至少还能征服她的肉/体。
    阿玉,你服了吗?
    服了。她说。你想要我说什么,我就说什么。
    他眼中有无法遏制的怒焰。
    她仿佛忘了哭泣,目光投在不知名的一点,半晌才幽幽问他,我可以穿衣服了么?
    韩敬已的面色瞬间苍白,深色的眼瞳不断晃动。
    ******
    他本来想礼貌的敲敲窗,或者坐在碧纱橱外跟她好好谈谈,但当鲛纱帷幔后的哭泣一声比一声强烈,隐隐开始挣扎时,沈肃再也坐不住,箭步冲进去抱起了她。
    他惊讶的凝视怀中的她。
    那么冷,那么柔弱,却也那么坏。
    总是令他生气,挑他遐思,偏偏却有双无辜的眼。
    沈肃默然片刻:“快醒醒,别哭了,这里不会有人强迫你‘要’。”
    她微微蹙眉,长长的睫毛很慢很慢地眨了眨,乌黑的瞳仁渐渐凝聚,在凝聚的这段时间似乎还在判断梦境与现实。
    沈肃!
    你把我的闺房当成什么了?
    她下意识去摸枕下的匕首,被他一手按住。帷幔笼罩的这一方小世界里,两人大眼瞪小眼,呼吸相对,她甚至能感受到他身上的温度,丝丝入骨,一点一点的吞噬寒冷。他声线黯哑道,“之前……是我的错,我不该跟你讲道理,应该听从你的不讲理。”
    他抱着她,目光缠绵,“我跟你是一伙的,只跟你一伙。”
    同伙之间不应该有秘密。
    我们互相分享一下怎么样?
    他像手段老练的驯兽师,一点一点的抚平她浑身立起的倒刺,抓住一个最柔软的瞬间,忽然问,“什么梦这么可怕?”
    她凝眸一顿,“忘了。”
    他提醒,“你哭着叫韩敬已。”
    “知道我有多讨厌他了吧?连做梦都在骂他。”她极镇定。
    “可是我听见阜南道,还有烟霞湖,你怎会知道烟霞湖,这不可能。”
    “梦里之事我怎会清楚,许是你听错。”
    他发现她受伤的左手一直在无意识的拉扯他的袖摆,似要揉烂搓碎。
    “哦,但是你得明白,如果你不对我敞开心扉,我很难做到令你完全满意。”
    “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那便是满意。”
    他笑了笑,“凭什么呀,你凭什么这样使唤我?”
    “你自愿的。”
    “我为何不这样对其他人?”
    “其他人不是刘祭酒的女儿。”月光中她泛着珠光的唇瓣讥诮一弯。
    他捧起她几近透明的小脸,手心温暖,“那你可要听仔细了。”似乎是要给她做好仔细听的准备,顿了几息,他极淡的声音才温哑的钻入她耳中,“你没有这样的身份,我一定不屑搭理你。但有这样的身份不是你,我也不会如此追逐。”
    噗嗤一声,她居然笑了起来,笑的非常好看,但不怀好意。
    你没有这样的身份,我一定不屑搭理你。但有这样的身份不是你,我也不会如此追逐。
    没想到时隔两年之后,在今生还能再听一遍。刘玉洁笑得花枝乱颤。
    在那个五光十色的午后,结束一场极致的快乐盛宴,他起身穿衣服,又俯身吻了吻她满脸的泪痕。
    “洁娘,你没有这样的身份,我一定不屑搭理你。但有这样的身份不是你,我也不会如此追逐。”他轻轻按摩着她颤抖的腿,“从前的都忘了吧,现在,我会好好待你……”
    是好好待了她一段时间。不找她麻烦,不那么凶的盯着她,也不再骂她永远抓不住重点,还会让人每天送她爱吃的水晶玫瑰糕,偶尔又送她价格昂贵的珠宝,但都被她赏给了绿衣和绿染。此外,姨娘们再也不敢找她麻烦。
    她被休掉的时候有点狼狈,族人一点面子也不给,堂伯父还一脸正气道“丢人,丢人,刘氏岂能出大归之女”,言下之意便是“你怎么不去死,死了便还是威宁侯府的三少奶奶”。
    那时她抱着小包裹难堪的立在屋檐下,待她很好的他派马夫送她回家,马夫给她的那张巨额银票,应该也是他授意的吧?
    他待她可真好啊。
    刘玉洁笑吟吟转眸看向他,眼角一颗晶莹的泪珠光芒闪烁。
    ☆、第28章 029
    回去之后,他久久无法忘怀那一滴晶莹的泪珠,就连她转眸瞥向自己的画面也变得异常缓慢。
    沈肃感到无奈,隐约明白了自遇洁娘后许多奇怪的、莫名的期待是什么。
    他早已陷入她织就的网。
    根本无法将她当成一个孩子对待,她是女人,躲在小女孩躯壳里任性的女人。
    其实十三岁也不算小,本朝十四就可成亲。当然,没有特殊原因又心疼女儿的人家也会留到十五。
    也许可以向刘祭酒提出明年娶她回家,若是刘祭酒担心洁娘身子,他可以保证待她及笄再碰她,绝不让她小小年纪承受生育之苦。
    但洁娘并不这样想。
    她嘲笑他,让他胸口某个地方疼。
    她也没有贞/操观,丝毫不介意与他发生过的亲密的行为。就像被一只猫一只狗蹭过,事后拂一拂灰尘便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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