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扶苏自幼习六艺,修经文,研兵法,演韬略,以正己身。”
    “忠君事,不敢因私以废公。执孝悌,不敢侍宠以滋骄。”
    “扶苏何罪于帝国?何罪于君父?何罪于太后?何罪于新君?”
    扶苏满腔热血,悲愤交加,一脸偏执之色。
    “为臣子,百万甲士擅离职守,因你而竞相奔走,导致帝国各地纷乱四起,此罪于帝国。”
    “为人子,病榻之侧无奉孝,忧郁寡欢倍思亲。落棺之日方忆君,陵前夜望勿问津,此罪于君父。”
    “为子侄,吾掌管三宫六院,诸嫔妃,诸公子,诸公主。诸公子虽以你为长,但礼不可废,新君之母,亦为国母。”
    “先帝之妃,亦为长尊。吾既是太后,亦是长尊。为臣,太后降罪,巧言争辩,是为不忠。为子,长尊训斥,桀骜不驯,狂悖冲撞,是为不孝,此罪于吾也。”
    “为兄长,上不能为新君定国安邦,抚天下之心。下不能为幼弟拨乱反正,慰三军之情,此罪于新君。”
    宋贤神态自若,应付如流,三言两语,就将扶苏说的哑口无言,面红耳赤。
    扶苏听闻,内心更是悲痛万分。
    宋贤的话虽有些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的韵味,但却让人感到一种逐条合乎于情,合乎于理。
    扶苏的脸色变幻莫测,内心天人交战,万分复杂。
    深深的愧疚,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自己的内心。
    “请太后降罪。”
    过了一会,扶苏露出坚定之色,一拜道。
    “好,既然你已认罪,念你皇族血脉,赐你毒酒一杯,留你一个全尸。”
    宋贤措辞严厉,对着扶苏道。
    “啊……母后,不要杀皇兄好不好?羽儿求求您了。”
    原本老老实实站在宋贤身侧的公子羽,当即小脸变得面无血色,扯着宋贤的衣袖,求情道。
    “太后开恩啊!皇兄故有罪,但罪不至死啊!”
    “太后开恩。”
    当即守灵的诸公子,也纷纷上前求情。
    “太后,长公子贤明宽厚,仁义之名,天下闻之。叛军虽因长公子而起,然并非长公子本意。还请太后法外开恩,饶恕长公子一命。”
    “太后,先帝生前对长公子呵护有加,若先帝有灵,也绝不想看到长公子血溅灵堂之上。”
    “请太后法外开恩,饶长公子一命。”
    一旁的王宫大臣们,也坐不住了,纷纷上去进言道。
    “此乃皇家之事,诸位大人也要干涉吗?”
    宋贤目视满朝文武,毫不示弱道。
    “太后,自古以来,君王之家无私事。”
    王翦也是满腹疑窦,这太后看起来,睿智聪慧,怎么会出此下策?
    明知长公子威望奇高,如今正值政权新旧交替之时,若杀了长公子,那百万乱军便会有了寻衅滋事的借口。
    六国旧辟听闻,恐怕也会忍不住大笑三声。
    如此愚蠢之事,一旦成真,那必然是亲者痛,仇者快啊!
    长公子不死,那百万乱军,说不定还能依靠长公子出面,兵不血刃,安抚平乱。
    宋贤看着这一幕,虽然神色不动声色,但心中却苦笑不已。
    陛下啊!
    真是会给自己出难题,看来今天这恶人自己要当定了。
    “扶苏不惩,不足以正律法,不死,不足以安天下。”
    宋贤只能硬着头皮,一条路走到黑,一副一意孤行的样子。
    “不可啊!太后,长公子一死,百万乱军,必当借机生事,届时烽烟一起,国不将国啊!”
    众臣子,并非只有王翦一个明大局之人,御史大夫茅焦,立刻上谏道。
    “没了扶苏,这大秦帝国就乱了吗?若如此,何须让太子继位,诸位大人还是改了先帝遗诏,让扶苏继承皇帝大位,以安乱军之心吧!”
    宋贤略微思量一番,便立刻寻到了可趁之机,反将一军道。
    茅焦顿时语塞,这话虽有些置气之嫌,但并非没有道理。
    今日乱军一起,拥护长公子扶苏,那朝廷便废新君,立扶苏,朝廷法度威严何存?
    一旦朝廷欣然应允,那明日乱军又要拥护其他诸公子呢?
    宋贤的一席话,当即引起众人的忧虑共鸣,此乃大患矣!
    况且,叛逆之臣,不足为信,叛逆之将,不足为伍。
    整个望夷宫皆鸦雀无声,那些开口求情者,皆闭上了嘴巴。
    “今日废新君,拥护长公子。明日叛军就可以废诸位大人,自尊其位,又有何不可?”
    “大秦以法立国,法度不明,律令不行,此例一开,天下人人效仿,方才是祸国殃民之本。”
    宋贤要乘胜追击,再次给众人施压道。
    本来就已经有不少人打了退堂鼓,这一下,更坚定了内心。
    “请问太后,若赐死长公子,乱军之局何解?”
    李斯出声询问道。
    “自古以来,叛乱之罪,皆万恶之首,十恶不赦之重罪。文不能治国安邦,武不能攘内安外,大秦帝国已经虚弱到了连叛乱都不能镇压下去的地步吗?”
    “起关中之士,尽北疆之师,召南疆之锐,披甲百万何其难也?”
    宋贤有理有据,十分大气磅礴道。
    “若六国旧辟见帝国风雨飘摇,内斗内耗之时,择机而乘,动六国之民,复六国之地,先帝之心血,岂不是毁于一旦?”
    冯去疾也说出了自己的隐忧。
    “六国余孽,死而不僵,不过是疥癣之疾,不足为痒,何足道哉?”
    宋贤为了完成陛下之嘱托,只能硬撑道。
    你们所担心的,皆是陛下求而不得,费心竭力想要达成之事啊!
    南疆百越之地,尚有五十万之师,楚地有变,朝发可夕至,不足为虑。
    燕赵之地,北疆边军之所,大秦帝国精锐汇聚于此,阴山以北,震慑胡狄,阴山以南,挟燕赵以威服魏齐。
    颍川故韩之地,地狭而民弱,仰关中而息。
    百万精甲汇聚咸阳,其中不少是奉陛下密奏而行。
    即便局势失控,陛下威慑天下数十载,积威已久,天下人奉若神明,无人敢触怒天威。
    宋贤虽是一介女流,但这段时间,也算琢磨出一些陛下之布局。
    其中详情,她自是捉摸不透,但应该大致如此。
    “诸位大人,诸位兄弟,扶苏有罪,愿伏诛于国法,以净天下人心。”
    扶苏明白自己的存在,便是对新君最大的威胁,也是大秦帝国动乱不安的根源所在。
    若一死,能解天下之忧,若一死,能复帝国之威,命之何惜也。
    七尺之身,早已许国,万死亦难报君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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