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清明,他才想起那碎落的玉佩,清灵子这等邪物,向来后宫争宠所用,他觉得司徒嫣为人老实,所以虽是疏离,也并未指责过她,谁承想这女人因妒生恨,连兰妃的孩子也不放过。
    处理好皇后的丧仪,他往若云宫而去,她们三人入宫多年,他也不曾冷淡了谁,即使不曾陪伴。也少不了赏赐,前次幽禁她不过是因为其父办事不利,后来诸多繁忙倒也忘了她。清灵子于皇后宫中遗落,必是她心中慌张这才露了馅。也是,那样一个宠冠后宫的女子,最后如此凄凉,谁又会不惧?生死,不过一念之间。m.
    若云宫一如往常弥漫着淡淡香气,她擅长调香,所以满院子不知名的花朵和奇香,让人流连忘返。
    只是想到清灵子,他怎么也平静不下来,她精心打扮来见他,“陛下,臣妾可想你了。”
    他微微颔首,疾步走入内殿,她一脸彷徨,小心翼翼的跟在后面。
    “云儿,你好让我失望。”他说。
    司徒嫣乍听此话不知何意,她跪在地上,抬头仰望她的天,“陛下,您在说什么?臣妾不知。”
    他将碎落的玉佩狠狠地掷于地上,“看看你做的好事!”
    女子眼中闪过一丝困惑,那日那人送她,说这玉佩带有奇香,他必会喜欢,所以她日日戴在身侧,只为了他能多看自己一眼。
    可这玉佩,在皇后宫中突然就碎了,她的心也跟着碎了,他几乎不曾看自己一眼,她远远的望着他匍匐在皇后身上的悲凉,心揪的深疼,摸着自己的心口,痛到无法呼吸,好不容易今日他来了,她欢喜的紧,却是劈头盖脸的责问。
    她将一颗心小心翼翼的捧给他,他非要揉碎了还给她。
    “陛下,臣妾做什么了?”她小心翼翼的将玉佩拾起拼好,有淡淡的香气溢出,她认得那是清灵子的味道,忽然就再也拼不成了。一颗心不断下沉。连天空也阴暗了许多。
    “你用清灵子毒害兰妃腹中皇子,是不是还要毒害朕的皇后?”他怒道。
    “不是的陛下。陛下您听我解释,这玉佩是兰姐姐送我的啊。”那日她去兰蔻宫拜访兰妃,安子言道这玉佩衬她肤色,让她随身携带,淡淡的香气她很喜欢,所以就收下了。却原来,是戏?
    “你还要诬陷兰妃?她那么温婉善良,又怎么会害自己的孩子。”
    裴南离狠狠踹了她一脚,她麻木的睁开双眼,看着眼前喜怒无常的人。他爱你时,全世界都给你,他不爱你时,你一句话他都觉得造作。
    “我本想杀了你,可是兰妃仁慈,你去给皇后娘娘守灵吧,永生不得回宫。”
    司徒嫣面无表情的应了,她想明白了所有的事情,不过是皇宫里的算计,她天真的入了陷阱。守灵一生,与孤寂做陪,还不如了此残生,她听着门外起驾的吆喝声,淡淡勾唇,拿了三尺白绫,终结一生,你可知,我从未背叛你。
    纵使父亲一再相逼,我爱你护你,可你一再为难我,只因为我是他的女儿,而你从来都不信我。
    “陛下,若有来生,可不可以对我好一点。”这是她留下最后的小字,她这一生因为算计进宫,可父亲不知,她心爱之人便是那皇位上的掌权者,她爱慕已久。所以屡次忤逆,可惜还是错过了他。或许开始就错了,他才看不到那颗真心。
    “陛下,云妃殁了。”太监道。
    “可惜少了一个调香人,”他道。
    自古帝王皆冷情,他亦是。
    婉妺听闻皇后,云妃先后过世,也是难过,这宫中女子为了一颗帝王心,奉献了所有,到底薄情多过有情,她忽然想着同为帝王的他,是否最后能一心一意一双人,这深宫红墙,爱情即是毒药,年深日久,若寻不得合适的解,只怕就被这宫苑所吞噬。
    而她,终于快要离开了。
    她误打误撞进了这皇宫,却发现了意外之物,只要宸国江山翻覆,她趁乱尚有机会,只怕是有人迫不及待,想要这江山一统,正好送个顺水人情。
    “楼主,你在想什么?”温澜道。
    自上次换骨,还有记忆消弭,温澜出落的越发好看,有时连婉妺都打趣说。“我要是把你嫁出去,指不定多少人抢着要。”
    “楼主,你又打趣我。”她露出两个甜甜的酒窝,很是好看,一心只为护主,时不时会想起那个在她心中如明月般的男子。伽蓝,他的名字真好听。
    “我在想,我们什么时候可以离开烟都。”
    “啊,要离开吗?”带着淡淡的失落,她的睫毛垂落下来。
    “放心吧,我要是离开,会记得带上你的夫君的。”
    温澜不知如何接话,她笑闹着冲上去抓婉妺,“楼主你越发不正经了,我还没嫁人呢,你就想着送我走了。”
    “早晚是别人的人。”婉妺道。
    “让楼中人最近小心行事,怕是不远了。”
    “哦。”温澜安静了下来,她回房看着那窗前的折扇,他说这是定情信物,她恍恍惚惚的答应了下来,羞红了脸。
    裴南离总觉得,似乎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他有些不安,幽深的密室里,他看着眼前那颗淡蓝色的心,“你说,我还有多少帝王气数?”
    “你心知肚明不是嘛?”那颗心缓缓开口说话。带着很强的压迫感。
    南离正了正身子,“收起你那一套,你知道我不怕,你要是不帮我,我就把你送回去。”他威胁道。
    他从雪山之巅拣到这颗弥愿,它百般请求才将它带回苏国,因它通阴阳术法,所以南离奉若神明,他们达成了交易,弥愿满足他三个请求。他一生一世养着弥愿,不抛弃它。
    南离觉得很划算,就应了下来,可这颗心向来过河拆桥,他现在想想是个麻烦。
    “自然会帮你,只是你不想一想,你的三次机会要是用完了,就没有了,你已经用过两次了。”
    那颗心好笑道。
    “这是最后一次,朕的江山,绝对不能有失。”
    “好好好,答应你就是,但你也别忘了答应过我的,你要是糊弄我,我能让你万劫不复。”
    那颗心傲娇道。
    “朕说话算数。”
    南离离了密室,往蕊芙宫而去,现如今他能依靠的,只有这个女人了,懂他心意,可以和他彻夜不眠。聊着那些天南海北的事情。
    泛着蓝光的心重新归于沉寂,在阴暗中等待重生。
    他走到蕊芙宫中。见那人儿正在摆弄着什么,“逸清,你又想到了什么新点子?”
    他身上有淡淡的气息,极为熟悉,她的眼睛眨了一下,“臣妾知道最近陛下心情不好,所以寻来了皮影戏,想给陛下看。”
    “好啊。”
    他们二人像寻常夫妻那般,对戏互吟,他多日的阴郁散了许多,也没有那么难过了。这日她陪着他很久,直到他入睡,他似乎极为不安稳,抓着她的手,怕她离开,逸清轻轻叹了口气,任由他抓着。
    等到夜深了,她才悄悄飞去了南安无算阁,“他可在?”
    她一进门就问道。
    “在里面,你进去吧。”
    那人依旧负手立于庭中,只留一个背影,“你找到我要的东西了?”
    “我闻到了它的气息,和你给我的东西一样。我虽不知道它现在何处,但有一个人肯定知道。”
    “你是说?宸皇?”
    “东西在他手里,需要我现在拿回来?”她问道。
    “不急,等到宸国国破,你自然可以去拿,否则时机不成熟,它对我毫无用处。”那人道,他自始至终都没有回头,安静的侍弄着院子里的花草,仿佛身后的人并不存在。
    她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琢磨着宸国何时国破,这一切都是他算好的计谋?她的冥骨伞血色又艳了,她手中亡魂无数,而她半人半鬼,又怎么奢望爱情。
    等她完成任务,或许就能脱了这半鬼之身,去找她的毓哥哥了吧。
    宸国皇宫里的那位,还真是不好对付呢?她看起来,即使折损了修为,也不是她可以轻易撼动的。
    “毓哥哥,你爱的到底是谁呢?”
    “你告诉我,她今生到底会如何?你是不是早就知道结果?”清尘问道。
    “我不知,你再问我一千遍我依然不知,她有她的命数,你强行干涉,只会毁了她。”天衡道。
    “可如今觊觎她的,除了人。还有冥和魔,你让我如何放心她一人在凡间?”
    “这一切,是你造成的,你又有什么好责怪我的呢?”天衡不耐烦的说,这是他第一次生气。
    清尘退后了几步,他觉得眼前之人极为陌生,他们几千年的交情,可为何越来越看不懂他。
    “是我,也是你,我只想她平平安安的过一生,然后重回我身边,可她现在身边不安定的因素有那么多,她是否会活到最后,我们谁也不知道。你难道想看着她为了那个人毁灭?”
    “我不想,但她要为她的选择负责。”千年前她的母亲如此,千年后的她亦是如此,天衡冷声道,他知道天命,可他无法篡改,有些事情,他必须舍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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