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又恢复了清明,宓清澜是个合格的帝王,在他的治理下百姓夜不闭户,灯火通明。似乎光明便是这里最好的风采,他时而登城楼远眺,看那渐行渐远的江湖。或许无缘再见,封存的刀剑敛了锋芒,这一生所为,注定只重苍生。字更¥新/速¥度最駃=0
    那些弱小如蝼蚁的百姓,感受到了来自帝王的关怀。他们不再胆怯,享受这难得的静谧。
    只有他还时常望着天空,想着何时能再会。
    暗影楼全数交给枭鹤打理,他与玖月将它装扮成了茶楼,乐坊也合并了一处。
    “你说。姐姐在天上过得好不好?”
    “自然是好的,或许她本来就属于那里。”漫长而悠远的记忆,她带他离开黑暗,走进新的天地。即使还要面对那些不堪的人生,他的心也已燃起希望的火种。
    暗影楼的那几年,是他最惊心动魄的日子。如今清闲了,不免怀念。那个外表清冷内心柔软的主子,还有那些血雨腥风的过往,或许再也触不到。
    “姐姐定是属于那里。”
    玖月笑道。
    “你哪里来的自信?”
    “姐姐的样貌,聪慧,这世间何人能及。若不是仙人下凡,倒真让人自惭形秽了。”
    他笑了笑,刮了刮她的鼻子,那副画一直在他卧房悬挂,还记得当时她一笔一划的神情。让他诧异万分,这样灵巧的双手,画出的却是整个江山的命运。不由又有些沉重。
    “她离开了,也算是解脱,她和陛下这一生波澜起伏,死后同眠。也算值得。”
    玖月笑着看着那副画,“我觉得我也可以学学画画,修身养性倒也不错。”
    “好啊,有的是时间让你学,为夫会等你一辈子。”
    玖月笑的羞红了脸,她瞪了他一眼,那人一脸无辜的告饶,好不欢喜。
    乌蓬小镇,伽蓝与温澜泛舟湖畔,水波粼粼泛着光影斑驳,日头溺在水中,似乎是偏爱水的温柔。她静静地看那乌蓬小镇,一身水墨色的长衫,仿佛玲珑入画,高挽的男子发髻,若不细看或许会以为是谁家翩翩公子。
    “你这身装扮,倒是将我比下去了。”
    伽蓝看着她,凝眸低眉,只见她眉眼间英气十足,手中一柄折扇开合,“你看那游船的小姐,看见你都移不开眼了。”
    “公子这是自轻呢还是自轻呢,看看你这风流样,只怕是招桃花的命。”
    伽蓝顿时黑了脸,“我的澜儿啊,你是要本公子拿你怎么办?都解释过了呀。那我保证从今以后只有你一个人,要是多看了别人,那就让你做我的眼睛,好不好?”
    见他认真的样子,温澜轻笑出声。折扇遮了他的眼,“不许看了,本姑娘才是你的眼。”
    船家很合时宜的笑出声,“原来是小夫妻啊,打打闹闹,长长久久。”
    他划着船,哼着地方小调听着船舱内时不时传出的欢声笑语,不由哼的越发好听了些。
    “主子也最喜欢这些小调,只可惜我们再也看不到她了。”
    她突然伤感了起来,眼神也暗淡了许多。
    “她和陛下在天上看着我们呢,他们一定会幸福,我们也一定会幸福,对吗?澜儿。”
    “是啊,他们会好好的。”
    没了那些报复的心思,她安顿好了一切,当年的那个孩子,跟着陈子仪伺机刺杀,终究还是客死异乡。而她追过去尸体都不曾见到,不由有些心酸。或许是她过了,这是她一生的遗憾。
    好在她还有伽蓝,这个男子纵容她所有的任性,尊重她所有的倔强,给她最深的温柔与守护,让她感觉她从来不是孤身一人。她的身后有一个臂膀,永远的坚定的守护着她,从来不曾更改初心。
    “伽蓝,我们去这世界的每一个角落,看遍所有的风光。你愿意陪我去流浪吗?只有你和我。”
    “自然愿意,和夫人去流浪,应是最美的了。”
    抛下一切事物,纵身入红尘,不惹是非只愿心有灵犀,有一人相随。一起任性,一起温柔,一起等待日升月落。
    “阿妺,这个是你做的?”
    “我无聊弄得,你上次不是罚我铸剑,我就随意做了一个剑穗儿,你的玄光剑,也该有一个适配的剑穗。”
    小小的剑穗,上方是玄光剑的缩小版,下面垂着几许流苏。浅浅的蓝色映照月光,小巧而精致。
    “确实不错。”
    他难得夸奖,女子静静地立在一旁,甚至没有一丝波澜。她又做了那个奇怪的梦,所以一整天都在恍惚。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宫殿太过陌生,她竟变得多梦了。
    “你在想什么?”
    思绪回转,看着他近在咫尺的容颜,“我在想,何时才能离开这个死气沉沉的宫殿?”
    她笑着看他,那人逐渐愠怒,风暴似乎随时都会掀起。而她一脸无辜的看着囚战,仿佛只是个看戏的人而已。
    “不如你让它变得有生机,本君也觉得从回来这里太冷了些。”
    “是。”她咬牙切齿的离开,转身带了很多花种过来,“这院子空了也是空了,不如种些花,也能添几分春色。”
    他木然的看她用仙术播种,有她最爱的木槿花,还有星辰花,眠梦花,紫昙花,满天星,各种零星的花种随着她的动作温柔的沉眠在囚战殿冰冷的土地里。不知从哪儿弄来的泉水,细细的灌溉着,她认真的样子,仿佛在完成一件工艺品。
    做完这一切那人还依旧靠在门边,“看什么?其实我觉得你若是不这么冷冰冰的,或者这里会升温。”
    突然被调侃的无奈,他难得笑着怼回去,“也不知某人整日冷冰冰的对本君是不是为了降温?”
    她好似永远也说不过他,只好默默地转头回房,又听见那人悠悠道,“明日的战报还未整理,本君的房间还未收拾。你觉得现在去休息合适吗?”
    “没什么不合适的,阿战你一定还没有进屋,那里整洁如新所以不必再打扫。至于战报,我一早就收拾好了放在你书桌右手边,所以我可以去休息了吗?”
    她的口齿一如既往地伶俐,囚战不禁忍笑。“去吧。”
    女子转身回房,冲他俏皮一笑,似是故意宣示胜利。他无奈望天,寂静的房间里有她的气息。
    蓬松温软的被子,盖上去无比舒服,她特意拿出去晾晒,还残留着阳光的味道。
    “好怀念凡间的日子。”
    他忘了作为司辰的过往,凡间的光阴像是烙印刻在了心里,从防备到喜爱,不过是一念,他们之间却隔了千山万水。好不容易重逢,又走到了一生尽头,来不及拥抱温暖。
    或许总是错过,如今她在身边,却怎么也看不够,怕她离开便再也看不见她。那种找不到的失落,是他回来后第一次感觉到这个位置的孤单,那样无助,那样悲凉。
    梦中浅浅似故人来,那一处桃花源分外熟悉。只是他进不去,内中的人也出不来,只远远听见弦音寥寥,铃铛声声。他一向不喜吵闹,唯独对这铃铛似曾相识,竟分外依恋。
    “香径徘徊伊人影,月下踯躅君子寞。”
    悠悠传来的声音,竟有些伤感。不由牵动的情绪,可他始终未能入桃花源一窥究竟。当日光初照,睁开双眸瞥见桌上一枚桃枝,目光猛的刺痛。
    “哪里来的桃枝?”
    “从宫外折的,看见这桃花开的极好,放在桌上也是不错。还有淡淡的清香,感觉身心舒适而自然。”
    这桃枝的气息,竟与梦中相似。他突然消失在了原处,腾云往十九重天而去。远远的看见有人折了桃枝出来,去往各宫送新折的桃枝。
    落下的瞬间,他看着那一处桃花朵朵,仿佛是点缀的星辰。只是再想进入,却意外的被阻隔了。他蹙眉看着来来往往的仙娥,必是有意为之。
    “伐主不要再来打扰她的清净了,她已经沉睡了几万年了。”
    他听着一头雾水,那个沉睡了几万年的女子在桃花源深处,可唯独挡了自己。是何等的仇怨,才会让桃花源的主人避世不出。
    “我,她是谁?”
    “伐主既然忘了,就当从未见过她。”
    又是那个神秘的声音,带着无尽的苍凉。
    他闷闷的走回宫,甚至连腾云都放弃了。眼前的一切似乎像是一场梦,梦中的人是怎样的羁绊。这天界怕是无人敢说,或许有一人,可以给自己答案。m.
    他转身往赤霞神君处而去,风尘仆仆的样子,似乎已有些累了。难得见他狼狈,赤霞出言嘲讽,毫不吝啬。
    “我只是想问你,数万年前,我因何沉睡?”
    “自然是极渊之战力不从心,损了魂元,才沉睡了数万年之久。”
    “赤霞,你也要瞒我吗?”他的目光炯炯,看着那人急切而愤怒。
    “天命而已,你我不可逆。时机到了,你自然记起。”
    赤霞不愿多言,挥手送客。
    囚战愤而离开。临走时不忘放话,“若我记起,神界便会陪葬。”
    “你不会的。”赤霞轻飘飘的接话,目送着他离开,不免叹了一口气。似乎这天界的神,也逃不掉一个情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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