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兴茶楼。
    金九在记者招待会上被唐锦狠狠的摆了一道,没办法,谁让他太聪明了,想先算计人家呢?
    这就不能怪别人反过来坑他了。
    现在他丢人丢大了,分管便衣部门副总监费沃利把他叫了过去,狠狠的训斥了一顿,弄的他十分狼狈。
    他已经是督察长了,在华捕中已经算是最高的职务,按照法捕房的规矩,基本上算是到头了。
    三大亨之首的黄金荣不过如此。
    如果不能让法国人满意的话,随时都可能被撵下去,而盯着他位置的人多着呢。
    他也恨浅野一郎,就是这混蛋把他拉下水的,他却站在岸边,看着他被唐锦坑,连眼都不带眨的。
    还有那个秋山雅子,这女人真是吃人不吐骨头,再这么折腾下去,他都未必能挨到法国人把他一脚踢开的时候。
    但是,金九又很怕死,浅野一郎的约,他不敢不来。
    但是,这日本人的钱也不是好拿的,钱是给你了,毒药也给你备下了。
    “金先生,请!”
    “浅野先生,久等了。”金九微微一抱拳,一想起自己在记者招待会上的窘境,他内心就有些不舒服。
    “今天是清明节,按照你们中国人的习俗,要给祖先上坟,祭祀,在下可以理解。”浅野一郎呵呵一笑。
    金九有情绪,他当然能看的出来,只有喜怒不形于色的人才难对付。
    “浅野先生说吧,想要知道什么?”金九坐下来道。
    “4月1号夜里,福煦路汾阳坊那件事究竟是何人所为?”浅野一郎郑重的问道。
    金九一伸手,道:“钱。”
    “金先生,您什么都还没说,怎么就要钱了?”浅野一郎微微不悦,这也太贪婪了吧?
    “没看到金条,我是不会说的。”金九蛮横一声。
    “好吧。”浅野一郎微微一点头,中村从皮包里取出四根黄灿灿的小黄鱼放在了桌面上。
    “金先生,现在可以说了吗?”
    “一对兄弟,都姓巫,道儿上称他们为巫氏双雄,不过,你们就是知道了,也找不到他们了。”金九呵呵一笑。
    “怎么讲?”
    “找他们办事的人能量很大,此时只怕是早已安排他们离开上海了。”金九道,“好了,你的问题我回答了,这金条……”
    “慢!”浅野一郎一伸手压住了金条。
    “浅野一郎,你什么意思?”金九脸色瞬间一黑,有些怒了。
    “金先生,你提供的消息我们怎么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浅野一郎压住金条,慢条斯理道。
    “放屁,我金九在道上这么多年,什么时候卖过假消息?”金九怒了,腾的一下子站了起来,这里是法租界,他还真不怕日本人。
    “金先生的信誉我们相信,不过,六更金条就买了一个连人都找不到的消息,我如何向上面交差?”浅野一郎道,“不如这样,金先生把收买巫氏兄弟的背后的人告诉我,金条立刻奉上。”
    “我不知道。”金九断然说道。
    “金爷,以你在法租界的地位和势力,还有你不知道的事情?”浅野一郎道,“我们日本人是很讲诚信的,你只要告诉我是谁收买的巫氏兄弟,我可以再加两根金条。”
    中村又从皮包里掏出两根金条放到了桌面上。
    六根金条的诱.惑,金九心动了,而他付出的不过上下嘴皮子碰了一下而已。
    但是这钱就这么好挣吗?
    浅野一郎微微一笑,他本不过是试探一下的,但一看金九这表情,他就知道,这家伙肯定知道。
    “金先生,这只是第一次合作,以后还有的是机会。”浅野一郎嘿嘿一笑。
    金九终于动摇了,贪婪一下子战胜了理智,什么权力和地位都是虚的,只有这金灿灿的黄金是最实在的。
    “我说出那个人的名字,这六根金条都归我?”
    “当然,这里是法租界,周围又都是你的人,我敢耍花招吗?”浅野一郎嘿嘿一笑。
    “好,我只知道暗中联络巫氏兄弟的是齐桓,其他的一概不知。”金九说完,就这么看着浅野一郎。
    浅野一郎眉头一挑,齐桓他当然认识了,唐锦的手下,难道这事儿居然是唐锦背后下的黑手?
    “浅野先生,这些金条归我了吧?”
    浅野一郎愣了一下,旋即松开手,让金九将金条一一的取走。
    “该说的我都说了,不该说的我也说了,告辞!”金九多待一刻都不愿意,直接就离开了。
    ……
    万国饭店。
    “金九他真的这么说?”竹内云子听了浅野一郎的汇报,也是微微皱眉,事情的复杂超出了她的想象。
    “他说的人是齐桓,并没有直接说是唐锦,在下觉得,应该是真的。”浅野一郎点头道。
    “理由呢?”
    “齐桓不过是小人物,他是要听命于唐锦的,如果他知道是唐锦背后指使,那何不干脆直接就说是唐锦呢?”浅野一郎反问道。
    “如果钱佩林在唐锦手中,那为何法捕房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这只怕是唐锦私下的行为,跟法捕房无关,以我们跟萨尔礼的关系,如果真是法捕房所为,应该会告诉我们的。”浅野一郎推测道。
    “那唐锦的身份?”
    “目前还很模糊,他的社会关系很复杂,我们粗略调查过,他跟任何一方都曾接触过,又深的卡尔上校的信任,所以,我们动不了他。”浅野一郎道。
    “陆希言呢,他在做什么?”
    “今天是清明节,他去扫墓了。”浅野一郎微微一讶,“云子小姐怀疑他吗?”
    “唐锦最近跟他走的非常近,而且这两起案子,他都是知情.人,钱佩林的事情他也是知道的。”
    “可是他跟齐桓之前没有任何交集。”
    “关于金九,你下一步有什么打算?”竹内云子问道。
    “我想找个机会试探一下唐锦?”
    “哦,怎么试探?”
    “让金九去,备上一份厚礼,主动向唐锦认错,看唐锦如何反应。”浅野一郎道。
    “这倒是个办法,如果唐锦愿意与金九讲和,这说明还有回旋的余地。”竹内云子点了点头。
    “金九现在对我已经不太信任了,我觉得这个任务可以交给雅子小姐去完成。”浅野一郎建议道。
    “嗯,我来安排。”竹内云子点了点。
    ……
    从温莎宾馆回来,路过广元茶楼,看到三楼包厢靠街道的窗户开了一扇,这是谭四在找不到他的情况下,约定见面的暗号。
    只要陆希言回家或者在家中,白天的话,都能看到折扇窗户打开。
    不需要派人通知。
    “陆先生来了?”
    “四哥在?”
    “在的。”掌柜的点了点头,亲自领着陆希言上了三楼,同时给伙计使了一个眼神,让他看着点儿门口。
    “四爷,陆先生来了。”徐掌柜敲门
    谭四从里面开门,看到陆希言,对茶楼掌柜一挥手道:“老徐,你忙你的去吧。”
    “是,四爷。”
    “快进来。”徐掌柜转身离开,谭四招呼一声。
    “四哥,你就是不来找我,我也要去找你。”陆希言走进了包厢,坐下说道,“有事儿,你先说?”
    “军统方面似乎不大相信钱佩林在我们手中,还有,因为潜伏小组暴露,他们现在内部人心不稳,听说,可能是出现了叛徒,他们现在正在内部甄别呢。”谭四道。
    “这么说来,他们的麻烦比我们也小不了。”陆希言略微沉吟道。
    “不过,军统上海区负责人今天让人传话,跟上一次一样,要约见军师。”谭四道,“所以,我这不来找你商量了。”
    “四哥,你说我是见还是不见呢?”陆希言缓缓道。
    “日本人给我们两家下套,用心险恶,上一次约见我拒绝了,这一次如果再拒绝的话,只怕是不太好,何况,钱佩林现在就在我们手中。”谭四道。
    “那就约个时间,我跟军统方面的负责人见上一面,听他怎么说。”陆希言也觉得有必要见上一面,反正又不是以他的面目去见,而是以“军师”的面目去见,这个对自己也没什么危险。
    “好,那我来安排。”谭四点了点头。
    “我这边有一个情况,唐锦他们想要又不跛脚阿七三人,咱们在丰田纱厂有人吗?”陆希言问道。
    “有两个工人,比较可靠。”谭四道。
    “唐锦这边会迅速的将巧手五金工具行的案子结案,当然是以告破的方式,少不得咱们可能还要受点儿委屈,被军统方面误解。”陆希言道,“我的意思,你明白吧?”
    “明白,让跛脚阿七以为自己安全了,从丰田纱厂出来,这是引蛇出洞。”谭四点了点头。
    “没错,不过这一次抓捕肯定是秘密进行,法捕房那边具体什么计划,唐锦未必回告诉我,但是我们这边必须做好万全的准备。”
    “您的意思是,如果唐锦秘捕失败的话,我们必须顶上?”谭四听明白了。
    “没错,一旦行动失败,日本人不会给我们第二次机会,所以,我们暗中给唐锦来一个双保险。”陆希言点了点头。
    “这个没问题,大不了我们再当一回黄雀。”谭四嘿嘿一笑,这当黄雀的感觉还是蛮好的。
    “多余的话我就不说,行动方面你比我更有经验,但是记住一点,秘密。”陆希言郑重告诫道。
    “您放心,我知道怎么做。”谭四点了点头,军师这一去,他虽然暂代队伍,可是这心里是没着没落的,就跟是没了爹娘的孩子似的,不知道以后的方向。
    现在好了,陆希言这位新军师一点儿不逊色故去的军师,甚至在某些方面还要更高一筹。
    心定了,士气也就上来了,做起事儿来也就干劲儿十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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