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万钱,当时拿在手上的时候,可谓是好大一包,黄澄澄的一大堆,晃得张仲眼花。
    但这些铜钱其实并不重,拢共也不过八十公斤。
    更兼张仲还与商人交易了一波,买了一卷熊皮和一卷鹿皮,剩下的就更少了。
    将钱照例放在了曹舍之后,张仲提着刚买的皮毛就出了门,这熊皮张仲认真看过,成色极好,全身上下没有任何破洞。
    似乎,是被药死的。
    走了一段路,张仲到了贼曹掾的门前,迎面就撞见正要关门的甲士,那甲士正是以前和张仲挺聊得来那个,他见到张仲不由得很是惊奇。
    “诶,是仲哥儿?”
    “正是我。”张仲笑了笑,随手将为他准备的鹿皮递上,并与对方打了个招呼。“今夜又是你值守?”
    “添为亲卫,不得不如此啊。”甲士同样笑着应了一声,随后拉开了门。
    空出双手的他,习惯性的将毛皮接过之后,低头一观,才猛然一惊,连忙将鹿皮向张仲手中递来。“仲哥儿,这可使不得。”
    张仲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不知道律法的张仲了,他将双手负于背后,轻轻退了一步。
    “这是我自己亲手射猎的,专程带过来,你我无有职位交集,更无公务之便,私人赠与,有何不可?”
    一阵推辞之后,甲士终究还是收下了张仲赠与的鹿皮,问道。“仲哥儿此来,是为了见贼掾的?”
    “正是,律法,仲已熟记,来县上考核前,拜访一下贼掾,以报当日之恩情。”
    听到这里,甲士猛然一惊,他停下了向内走的脚步,转过身来问了一句。“仲哥儿此来,是为考核亭长?”
    “怎么了?”
    “仲哥儿于一月之间,习得数部律法,着实厉害。”甲士先是夸赞了一句,随后装作不经意般看了看屋外,小声说道。“不过,时间不当。”
    “愿闻其详。”张仲内心中有了些不详的预感,暗自揣测着,会不会是亭长职位没有空缺了。
    不至于呀,当初贼掾说他熟读律法,他就许自己一个亭长职位。
    既然这么说了,职位应当是有空缺的才对,不应该会有什么变化呀。
    甲士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提了一个建议。“仲哥儿若是信得过我,不妨等上几月,再来县上。”
    “届时,当如仓中取栗,绝无变故。”
    张仲仔细想了想对方的提议,其实,就他自己而言,什么时候做亭长都是无所谓的,但关键在于,灭赵的第一场战争,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就在明年了。
    他如果到时候不想作为一个小兵,直接上战场的话,此时,就需要把握住每一个机会,不断向上爬,最好,能在伐赵之战时,做上一个百将或者五百主。
    才能在战场上,有那么一丢丢的自主选择权。
    也能有更高的活命机会。
    才真的有可能在有生之年,改变一下华夏历史上,几千年的怪圈。
    “仲,恐怕等不到那个时候。”
    甲士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将张仲拉进了门,关上大门之后,他低声说道。“仲哥儿既然有所考虑,吾也不瞒你。”
    “此次考核,亭长之位,确实有空缺,还不止一个,足有三个亭尚缺亭长。”
    三个亭长的位置,那不应该像这样才对。
    “然......”
    “但说无妨。”
    “吾这般与仲哥儿讲,学室出来的法家弟子,几乎已定下了一个名额,仲哥儿想必,也没有信心能在律法答问上,胜过法家的弟子罢。”
    当然没有信心,别说张仲前世是个军人,于律法这块根本不对口,就算是后世的法官,在这个时代,也不敢说自己能胜过天天研究秦法的法家弟子。
    “还有两个呢?”
    “另外两个。”甲士来回踱了两步,似乎不知道从何说起,他组织了一下语言,方才开口。“其实,只能算一个。”
    “为何?”
    “地处偏远,且......唉,一言难尽。”
    张仲心中更慌了,三个位置秒变一个,听甲士的意思,似乎还有其他的问题。
    这就很尴尬了啊!
    “那唯一的一个,尚有其他问题?”
    甲士点了点头。“仲哥儿当知,凡官吏者,无爵不得授,有爵,有人举荐者优承父爵者,军中老卒优举荐者。”
    这应该是吏律,张仲还没学,其实并不太清楚。“嗯,还请解惑。”
    甲士犹豫了一秒,还是与张仲说出了事情的真相。“县兵曹掾,有两个远房的表亲,于战场之上退下来了。”
    “既是锐卒,又有兵曹掾的关系在,恐怕......”
    “若我击败二人,必为兵曹所恶?”张仲开始正视这个问题,兵曹掾虽然不是一县之长,但也是县上除了三巨头之外,最顶尖那一撮。
    得罪了他,确实不是什么好选择。
    更何况,伐赵之战,他必然入军,若是刚好在其麾下,岂不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这事情,倒是有些难办了。
    “那倒不会,兵曹掾没有那般小气,只是远房的表亲,举荐选拔已经不错了,何至于事事亲力亲为。”
    “更何况,也不过多等些时日罢了。”
    “但即便是仲哥儿击败其中两人,他们剩下之人,也必得两亭其中之一,然县狱曹与贼曹,虽然能秉公而处,却也不得不考虑同僚关系。”
    “仲哥儿就算律法出众,武艺尽败三人,恐怕,也只能任那偏远亭长,难成功绩呀。”
    “是故,不若缓缓。”
    也就是说,就算自己将其全部击败了,剩下的那一个,也会抢走好的位置。
    张仲认真想了想,倒是也没有什么不满,有人的地方,就不可能做到绝对的公平公正。
    并且,这其实,已经算是很正常的事情了,甚至算不上徇私,毕竟,选拔还是按照流程来的。
    只是分配的位置,这种没有明文规定的地方,卖了贼曹掾一个面子而已。
    同在县上为官,抬头不见低头见,本该如此,换了张仲自己,恐怕也会这么做。
    思考完毕的张仲,对着甲士行了一礼,在对方不断摆手中,坚定而严肃的说道。
    “仲,愿意参加考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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