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静斋的前半辈子,都是在救人。
    可他过的一点都不愉快。
    在这贫瘠的地方,在那些人的眼中,富裕就是一种罪,识文断字也是一种罪,你的救死扶伤除非是不计报酬,否则,同样是一种罪。
    但今天,他找到了快乐,可惜,这是杀人给他带来的愉悦感。
    方静斋知道,自己可能有点疯了。
    可有谁会在短短三天之日,死光了家人、没了房子之后,还保持着理智?
    他只是不想被道德绑架了,不想再一边救人一边讨好别人了而已。
    方静斋将小船系在岸边,孤身一人来到了王八岭下的小山村。
    自己的厄运就是从这里开始的,当然要在这里把运气找回来。
    轻车熟路,来到了那户人家门外。
    轻轻扣了几下大门,里面传来了不耐烦的吆喝声。
    等了好一会,大门才吱呀一声打开了。
    “方大夫?怎么是你啊!”对方有些摸不着头脑,三更半夜这方呆子怎么会出现在自己家门口?
    方静斋一笑,自己主动进了院子,笑盈盈朝着汉子道:“没什么,睡不着,过来看看。我突然想起来,那天我救活你爹,你还没朝我说谢谢呢。另外,那一块钱药钱你还得给我。”
    “你他妈没病吧!”对方一听就急了,骂道:“半夜三更你跑过来,就为了一块钱?”
    “不单单是一块钱,还有谢谢呢!”
    “我谢你姥姥的腿儿!你他妈穷疯了,一块钱也要?”
    方静斋平静道:“可是,一块钱他也是我的啊。还有,我救了一条人命啊,不该被谢谢吗?”
    男人冷笑一声,指着一旁粪桶道:“这一挑子大粪,也值一块钱了,你要是非要就挑走吧。至于谢谢,下辈子吧,我就没有谢谢别人的习惯。再说了,你一个郎中,干的就是这个差事,凭什么谢你?”
    方静斋呆若木鸡,喃喃自己道:“世道怎么就这样了呢?”
    “还有事吗?没事你就该哪凉快哪凉快去吧!”
    方静斋原本准备好的柴刀此时从背后掉了下来,对方看见上面的血,顿时一愣,叫道:“你……你带这么个玩意干嘛?”
    方静斋一笑,又恢复了平时那副懦弱的神色,一笑道:“这不是走夜路嘛,防身的……”
    他之所以丢了刀,是因为他有了新的主意。
    老是用刀杀人,已经没有那么多快感了。
    方静斋走到大粪前,不顾恶臭,朝着桶里望了望,皱眉道:“这大粪里怎么还有钱啊!”
    如此荒唐的说辞,按理说,没人相信,可越穷的人,越财迷心窍,他还就偏偏走上来,也朝里望了起来。
    “大粪里只有屎尿,怎么会有钱呢!方大夫,你穷疯了吧。”
    方静斋二话不说,突然出手,一把就将此人的脑袋按在了粪桶里。
    细皮嫩肉的他第一次手劲儿如此的大,就像是老虎钳一样,扼住了对方的脖子,一动不动,眼看着粪桶里咕噜咕噜冒着大泡,这人的手脚也玩命的挣扎,可方静斋就是不松手。
    他一脸狞笑,犹如恶魔附体,力大无穷,足足按了三分钟,这人才终于没了动静。桶里的稀粪也少了一半。
    方静斋用这人的衣摆擦了擦手,站起身,犹如完成了一件工艺品。
    此时屋里的老头似乎是听见了外面的动静,正在吆喝他的儿子。
    方静斋一脸慈笑地走了进去,热情道:“大爷,感觉好点了吗?”
    老头一瞧是方静斋,顿时绷着脸道:“你不会是要钱来的吧?”
    “放心,不要钱,就算是要钱,我也朝你儿子要,你毕竟年纪大了!”方静斋道:“但是,我觉得您老应该谢谢我。”
    老头哼笑一声道:“客套啥?你是郎中,干的就是这差事,还谢啥!”
    “真是爷俩啊,话都一模一样。老话说得好,有其父必有其子,老爷子,您教育的好啊!”方静斋说着,从怀中摸出一包粉面道:“您老还得巩固一下,要不过几天还犯,我这是给你送药来了。”
    “啥药啊?要钱不?”
    “不要钱,白给你吃的!”方静斋跳上炕,拿着药就要往老头嘴里倒。
    老头似乎觉察到了不对劲,觉得这药的味道呛人,还要挣扎,方静斋猛地扼住他下颌,一点点将牙巴骨掰开,直接把药粉灌了进去。
    药粉一吞下去,老头就开始口鼻出血,一分钟时间,瞪着眼睛一命呜呼了。
    方静斋将他的眼睛合上,下了炕,一边洗手一边道:“你但凡对我说一句谢谢,我也不会难为你一个黄土埋脖子的人。现在好了,你又可以回棺材去了,再也不用谢我了。”
    方静斋此刻就感觉像是上了瘾。
    他洗干净手,迫不及待地重新背上包,回到了王八河,渡过河岸,然后用柴刀将渡船一刀一刀砍碎。朝着河里拜了又拜,最后沿着河岸往下游走。
    “阿良,我去给你报仇。”
    按照艄公的指引,他很快就找到了那个河边的村子。
    村口第一家是个破旧的灰瓦房,只有篱笆,连院墙都没有。由此可见,这主人也不是什么勤快之人。
    方静斋不费吹灰之力,就进了屋。
    逼仄的房间里,弥漫着一股子酒气。
    破炕上躺着一个人,鼾声震天,压根没察觉到方静斋这个不速之客。
    “善人夜无眠,恶人睡不醒,你倒睡得安稳!”
    方静斋从包里拿出几张黄表纸,大大方方在屋里正中间点着了。
    炕上的人睡的就算再死,可屋里火光跳动,还有呛人的黄表纸味儿,总归是醒来了。
    睁眼的那一瞬间,吓得哇的一声大叫坐了起来。
    “卧槽,你踏马谁啊?你干什么呢……”
    方静斋看着跳动的火光道:“忘记我是谁了?就是那天过河的时候,救你的那个人啊。”
    “是你?”汉子仔细打量了一眼方静斋,气恼道:“还真是你,你踏马怎么进来的?大半夜的你找死啊。”
    “今天是阿良死后三天,我来你家,没别的意思,就是让你烧几张纸,给他道个歉,也好让他早点去轮回。”
    “轮尼玛个爪爪!”汉子气恼不已,叫骂道:“他死了关我屁事?要怪只能怪你下三滥,谁让你救我上船了?他一个短命鬼,纯属活该。我看你也是找死,敢跑老子家里闹事!”
    这汉子仗着五大三粗的身板,光着身子就朝方静斋扑了上来。
    可方静斋早有准备,一柴刀轮过去,瞬间将汉子击翻在地,昏死过去了。
    方静斋没用刀刃,而是用的刀柄,他要将对方击昏,却不想直接要他的命。
    十几分钟之后,被一瓢凉水泼醒的时候,这汉子发现,自己已经被五花大绑困在了门扇上了。自己的被子,家里的柜子、桌子,所有的木制品,还有一堆柴火在自己的周围。
    方静斋就站在对面,冷笑着看着自己。
    “你要干什么?你……你放开我,你知道我是谁吗?乡里计生办的马站长是我三舅姥爷,你不想行医了是吗!”
    方静斋一笑道:“我刚才让你烧几张纸,给阿良道歉。你不肯,还羞辱了我那苦命的小徒,那好啊,我只能送你过去亲自当面给他道歉了。”
    汉子此时已经慌了,他发现眼前这人已经“疯了”,再不求饶,就真的完了。
    “我错了,对不起,方大夫是吧,我……我给你磕头,我道歉,是我不知好歹,是我无耻,放兄弟一马……”
    “行了,别骂自己了,晚了!”方静斋蹲下身,对着干柴打着了打火机。
    “阿良是被水淹死的,你是他的仇人,所以,我给你选的死法是火烧死,水火相冲,我想,阿良应该对此满意!”
    说完,方静斋将男人自己的臭袜子塞进了他的嘴,点着火转身就走了。
    他一路朝西,准备离开这里,去报更大的仇。
    走出去七八里山路,转头回来,那房子烧的正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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