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辰时,吴匡便带着妻子过来了。
    汉代妻子的意思,跟何咸那个时代不同,是妻和子的统称。何咸就看着才四岁的吴班,当时脸都笑出了花儿:真正的买一送一,这次赚大了!
    可惜此时的吴班就是个小屁孩儿,看到何瑾一副不怀好意的眼神,当时还差点吓哭了,很是让何瑾受打击。
    而一旁的吴匡,也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何瑾就以为,他还在为入府的事担忧,便开口道:“吴司马不必担忧,兄长已同意你住在府里,屋子我也都让人收拾好了。”
    毕竟是大将军府的住宅,虽然何进生活作风简朴,但府宅还是很豪阔的。三进两通,前堂后院,绝不是后世一般别墅可比拟的。
    他给吴匡安排的屋子,不是前堂供苍头奴仆们住的厢房。当然,更不可能是后院主人住的内宅,而是前堂与后院之间中庭的一处屋子。
    吴匡拖家带口而来,还是一家人住在一起好。且中庭这个地方紧挨着内宅,也显示对他的看重。
    原以为这话吴匡听了,会有些小感动。
    可他还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向何瑾道了谢后,才解释道:“主公,属下不是为此事担忧,而是董卓已对大将军,和车骑将军的旧部下手了......”
    何瑾闻言,当时就一惊:这董胖子......身子虽胖,动作可一点都不慢。昨天刚传唤了自己,今天又有动作了。
    不对,应该是自己前脚一走,后脚董卓就行动了。否则这时候的吴匡,也不可能已收到了消息。
    “他具体都做了什么?”当下,何瑾也收敛了神色,问道。
    “也没什么,只是将两位将军的部将,全都召见了一番。先是威之以势,又许以重利......可恨那些忘恩负义之徒,竟不念大将军之恩德,全都投靠了董卓!”
    说到这里,吴匡才神色作怒起来,道:“那些鲜廉寡耻之人,竟还想着拉属下同流合污。被属下臭骂一番后,才忿忿离去。”
    听完这些,何瑾就拍了拍吴匡的肩膀,反而宽慰道:“算了,人各有志。先父亡故,他们也不知前途如何,眼下又遭遇董卓威逼利诱,他们也只是选条活路罢了。”
    言罢,又忍不住叹息一声,来了句:“说不定,何家也会投效董卓呢......”
    吴匡当即更加激愤,道:“主公,你?......”
    “董卓可是条来自西北的狼,是会吃人的!”经历过何咸后,何瑾不想再跟这时代人费口舌了,当即打断道:“何家如今危如累卵,不投靠董卓,难道要等着被灭门不成?”
    “这?......”可想不到,吴匡怔了一下后,随即便弱弱地言道:“反正,属下认的二公子为主,不是投效了那董卓。”
    “且主公也言之有理,董卓可不是什么好相与之人,属下听命行事便是。”
    突然听到这番认可的话,何瑾一时都有些想哭:要是自己那个兄长,也如此......思维简单的话,该有多好?
    然后这个时候,吴匡便又问道:“对了,主公,大公子呢?”
    “哦......卯时就出了门,估计去吃闭门羹了。”何瑾顺口回道,忍不住看了下大门,心中念叨:自己那位兄长,头可真铁啊......
    昨天一路上给他分析那么透彻,还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今天一大早就心急火燎地跑去提醒那些家伙,以为这样事情就会有转机?
    算了......二十二岁的年纪,换成自己前世,也就是刚大学毕业的时候,是该出去接受一下社会的毒打了。
    反正,他的神经也硬如钢筋,心理恢复能力极强。早一点认清现实,更方便自己以后忽悠。
    眼下当务之急......就是董卓下手那么稳准快,自己也不能太耽误了。
    否则良机一过,待董卓兵权在握,可以横行无忌、为所欲为的时候,就是何家覆灭之时了!
    想到这里,何瑾便招呼了个机灵的僮仆,帮着吴匡安顿。
    自己则回到内宅,贼兮兮的眼神四下一扫,发现周围没啥人后,蹭的一下......就窜进了尹氏的房中!
    天杀哟,他身为小叔子,去嫂子的屋里......呃,当然也是没啥问题的。毕竟按照规矩森严的大家庭来说,长嫂如母,他每日前去拜见都是应该的。
    可刚才那贼兮兮的样子,分明就是别有所图!
    且尹氏能让曹操那条色狼看中,还是带着拖油瓶都被纳为了妾室,其样貌自不用多说......如此一位气血方刚的小伙子,遇到正怀了身孕、充满着母性气息的少妇。
    啊!......这究竟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扭曲?
    果然没多久,屋里的尹氏就已一脸为难,明显内心在做着强烈的挣扎,道:“瑾弟,我们这样......实在不太好吧?”
    可何瑾这臭不要脸的,就毫无愧色地言道:“嫂子,有什么不合适的?......你不说,我不说,咱们都瞒着兄长,不就万无一失了?”
    尹氏还是犹豫不定,但神情明显也有些动摇:“瑾弟,这真是为了何家,为了保住何家的命脉?”
    何瑾又重重地一点头,坚定言道:“嫂子,若不是兄长败光了家里的钱帛,我也不想这样啊.....你就相信我罢!”
    一听此事根源还是在何咸身上,尹氏当时就仿佛下定了决心,点头道:“那嫂子就听瑾弟的。你毕竟也是何家的子孙,难不成还能害你兄长不成?”
    何瑾闻言,神色突然忍不住又悲怆了起来,眼角都蓄满了泪水:他终于发现,自己跟何咸之间,根本就没啥一千八百年的代沟。
    纯粹是何咸那人太死心眼儿、太万中无一,就是老天派来给自己增加难度的!
    算了,好在勾引嫂子......呃,不对,诱骗嫂子?也不对,串通嫂子......呸,全不对,是说服嫂子的计划已经达成,后续就只需静观事态发展了。
    做完这一切,时间也来到了下午。
    刚用完饭的何瑾,估摸着何咸也该回来了。可能就是巧合,往中庭一瞅的时候,正好看到了失魂落魄的何咸。
    当下他就迎了上去,亲热地说道:“兄长吃了一连串的闭门羹,那闭门羹可不顶饱,想必兄长已饿得不轻吧。愚弟早就吩咐给兄长留了饭食,兄长多少要吃些......”
    “闭门羹?......”何咸一听这词,眉头不由蹙得更紧了。
    何瑾也想起来,这词是唐代才有典故的。怪不得之前说给吴匡的时候,他一脸不懂的表情。
    然后刚提到吴匡,吴匡就出现了,颠颠儿跑过来对着何咸就是一拜,深情道:“见过大公子!”
    一下子,何咸的怒气就要上涌,随时要作色的样子。
    何瑾却有恃无恐,不等何咸开口,便言道:“昨日兄长可是答应过愚弟的,现在就是兑现承诺的时候了......莫非,兄长要做那言而无信之徒不成?”
    “我,为兄,你!.......”何咸真是没想到,这个弟弟原来是在这里等着自己。
    而且,自己早上的确出门不利,接连被拒之门外......哦,原来闭门羹,说的就是这个意思啊?
    等等,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自己在外面被人伤了心,回家又要被亲弟弟算计,还让不让人活了?
    然而,何瑾是真的奸猾。
    就在何咸深深吸气,不知该爆发还是秉承儒家之道忍耐的时候,何瑾忽然比他还快一步,已换了悲怆同情的神色,语气也随之低沉了许多。
    “兄长,我知道你此番必然心情郁结,不知该如何处置。不过你放心,我毕竟是你的二弟,咱们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如今何家风雨飘摇,我必然会跟兄长戮力同心,一起扛过去的!”
    说完一副眼神坚定的他,就伸手......轻轻抚向了何咸的后背。只是那动作毛手毛脚的,完全跟想尽快安抚炸刺儿的猫一样。
    此时尹氏也过来了,闻听此言后,便对何咸言道:“夫君,瑾弟所言有理,兄弟齐心,其利断金。妾身也相信,汝等两兄弟虽做法不同,但都是一心为了何家。”
    被两人如此一出双簧演下来,何咸当时也感受到了家庭的温暖,心中的气自然消解不少。
    随即看了看吴匡、又瞅了瞅何瑾后,最终余怒未消打掉了他那摸来摸去的爪子:“行了,先用饭!此事.....也就随你吧。”
    说完,扶着小腹微隆的尹氏走入了后宅。
    然而,他却没有发现,尹氏却似乎有些心虚的样子,忍不住悄悄向后看了一眼。何瑾就向尹氏投去一个赞赏的眼神儿,还打了个奇怪的手势。
    再之后,尹氏忽然就觉得:原来,被人赞赏和信任的感觉,竟如此美好?女人,也的确如瑾弟所言,能撑起半边天吗?
    想到这些,她不由笑颜如花,神色也坚定了许多。
    而目送着兄嫂进入内宅,何瑾随即脸色就......凝重了起来,晦暗不明地看向吴匡:哼哼,没见到时就打听,然后看到时就跑过来拜见,原来你真正爱的......不对,更在意的还是我兄长啊。
    吴匡这时也震惊地看向何瑾,神色惨然:主公,做人要有节操啊!刚才你跟主嫂眉来眼去,是个什么意思?
    我到底......认了个什么主公啊!
    于是,各有心思的两人眼神儿一对上,当时就都跟触了电一样,又飞快地躲闪开来。
    那情景,简直尴尬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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