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贸你没开成?郭仲威你没搞掉。怎么我的兵还没带回来?”
    骑兵当然带回来了,比侯东回来的要早,献俘第二日,就请奏前线紧急,被军官带回来了。侯东没有跟着一起回来,一方面是去送礼,另一方面是骑驴奔袭对他来说,简直太折磨了。
    他应该跟步兵一起坐船回来,可他却是一个人回来的。
    侯东苦着脸:“刚要出城,就被张太尉的神武军拦下。拿着圣旨,你让我怎么办?”
    这事不是张俊干的,是赵构干的。他还是那种精兵强将都往自己身边聚的毛病,这也不是什么问题,问题是精兵强将在他身边,他老逃跑,又不敢打一仗。
    接着是郭仲威的问题,这家伙被李慢侯逼到真州后,并不甘心。他部队很多,养不起。分了一万去天长军,那里是薛庆的地盘,可是薛庆兵弱,撵不走他。郭仲威在哪里设卡,拦路收费。张荣根本不管,只要不是水路上的事儿,他一概不管。
    “郭仲威怎么办?”
    李慢侯问道。他看不上郭仲威是一回事,这家伙已经影响了扬州到海州之间的贸易,许多从扬州拉来的商人,都在抱怨。而且现在不打断他的爪子,手迟早要伸到扬州去。
    “我上回借了他不少钱,一个子都没还。他手下的人还抢了我不少地。”
    敢借给郭仲威钱,是因为侯东在真州也圈了不少地,真州残破的连郭仲威都不愿意去,地价很低,随着一年时间,金兵也没有南下,这里恢复了不少。朝廷恢复了茶叶榷场,在这里发行茶引,这里的商业恢复很快。
    但郭仲威不但不还钱不说,在真州巧取豪夺,根本不管是不是李慢侯名下的产业。
    “薛庆怎么连郭仲威都打不过?”
    腐化的太快,李慢侯不由感叹,才过两年好日子,薛庆手下那些渔民就丧失了战斗力,不但早就不下水,一个个跑到陆地上做地主,现在连刀枪的手艺都丢了。
    “郭仲威可不好惹。他手下有的是亡命徒。能跟他比的,也就林永了。”
    郭仲威是从河北一路难逃的,有说他是巨寇的,有说他是溃兵的,他手下五花八门,有流寇,有溃兵,一路杀到南方,是跟李成、张用一级的巨寇。拥兵三万,能打的至少也有几千。江南的官兵都打不过他,除了韩世忠等少数将领之外,还真没人制得住他。
    “林永?林永没有名头啊!”
    之前让薛庆出马,是因为郭仲威侵入薛庆的地盘,林永坐镇通泰,小日子过的也不错,腐化没腐化不知道,但他师出无名。
    “少保。江北哪里有什么王法,郭仲威敢越境滋事,朝廷不闻不问。林永为何就不能擅自出击?”
    这话点醒了李慢侯。
    朝廷软弱无能,江北被他们看做弃地,根本不指望江北提供什么。现在快入冬了,他们还等着金兵南下,此时绝不会在江北搞什么,即便林永杀了郭仲威,大概也不会深究,只要林永接下来能帮他们顶住金兵,依然是一个好藩镇。
    “那就这样!”
    李慢侯狠狠拍了一下桌子。
    该跋扈的时候,就跋扈一些,他可是镇抚使,相当于唐朝的藩镇,民国的军阀。
    “你亲自去一趟。告诉林永,动作要快。吞了郭仲威,出了事我兜着。”
    林永手下的实力,李慢侯很认可。因为很多是他以前的手下,林永跟着李慢侯,也没少打仗。最重要的是,他拉走了李慢侯手下一批能打的人。比如一直被李慢侯压制的田氏兄弟,还有徐明等李慢侯不太信任的西军军官。他先后拉走了一百多个西军军官,导致李慢侯手下的西军出身的军官,只剩下几十个,多是第一批那些老兵,中规中矩,没一个出色的。反倒是林永拉走的,大多数是刺头儿,这些人难管束,但真的很能打。
    田氏兄弟帮他带骑兵,徐明帮他带步兵,他的军官团比郭仲威专业多了。至于士兵,主要是他在通泰一带剿匪收编的溃兵、流寇,挑选其中的精壮者从军。体制模仿的也是李慢侯的制度,因为创建制度,林永可不擅长。而且他还组建了三百铁浮屠,这主要出自他个人的情节,其实根本用不上。
    现在林永也已经拥兵两万,他很粗苯,可是侯东留下一个团队帮他。通泰地区大量土地被侯东兼并,商业也恢复的不错,税收收的上来,他也算是兵精粮足。打郭仲威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海州这边不要紧吧?”
    侯东问道。
    李慢侯道:“看来今年金兵不一定南下。这倒是怪了,明明揍了他们一顿,没道理不来报仇啊?这个挞懒倒是个有意思的人。”
    已经到了九月,金兵一直没有动静。他和赵立都在各自的防区进行防御准备,可敌人迟迟不见踪影,现在边境地区一片平静,倒是做起了生意。
    身处宋金对峙地区,李慢侯收集的情报更加丰富和详实,这几年金军南下,东路军一直都是挞懒在负责。这个人很有意思,以前一直没遇到什么抵抗,这两年开始处处碰壁,竟变成了主和派。
    有谋的人往往都这样,迷信智力。挞懒的手下实力并不弱,因为女真兵比例更高。挞懒用兵,喜欢取巧。结果他手下的女真士兵阵亡率低,大多都是女真士兵,反而是最猛的兀术帐下,兵力构成越来越复杂,女真人、契丹人、汉人统统都有,就是因为兀术部伤亡太大,女真士兵补充不上。
    但挞懒手下的兵,也跟挞懒一样,有些油滑。一方面是挞懒手下的女真人血脉不纯,挞懒早年跟着完颜阿骨打征服辽东,他力主在辽南地区建立猛安谋克制,比如辽南最重要的遥辇昭古牙部族,这本是辽国外戚,其实就是契丹人的近族奚族,本是契丹部落之一,很早一起反唐,临时反叛,契丹耶律氏统一其他契丹人之后,奚族就成了同族外姓,一直被排挤,一部分被发到了辽东镇守。挞懒征服这里之后,主持将九营遥辇昭古牙部族设为九个猛安。
    这九个猛安的奚族就一直在挞懒帐下。另外还有其他渤海猛安,契丹猛安等辽东猛安,都在挞懒帐下效命,伤亡一直很小,补充不是问题。他们虽然不是女真人,可装扮、服饰都跟女真无异,在南方就被看做女真人。
    而且这些辽东兵,对女真人的忠诚度极高,不像兀术手下从草原上征募的契丹人,对辽国还有故国之情,一方面是辽东契丹外姓多,属于不受待见的边民,另一方面辽东契丹部落臣服的早,跟女真融合更深,他们跟草原契丹人的立场不一样。
    挞懒虽然扶持了刘豫登基,但他的军队并没有撤出伪齐,在山东北部的齐州、青州驻扎了不少。但却不在主动进攻,收集到许多消息,挞懒手下士兵现在都很消极,他们不想为伪齐作战。当然可以抢到东西的时候,他们是很拼的,可现在已经很难抢到东西,还有可能把命搭上,自然就消极了。甚至传言说,有一个叫大挞不也渤海万户,经常抱怨,说他为金国立下汗马功劳,应该立他,刘豫没有寸功,却立刘豫。
    立刘豫为皇帝,是一件大事,不但对南宋来说是这样,对金国来说也是如此。导致金国内部的主战、主和两派斗争的也很激烈。而且很可能比宋朝更激烈,因为北宋的文官传统毕竟根深蒂固,两派斗的再凶,也很难发生什么激变。而金国政治,发源于部落,依然带有浓郁的部落文化,他们都起来可是要杀人的。
    刘豫不想卷入金国内斗,所以他一方面讨好挞懒,一方面讨好粘罕,可这种骑墙手法,也很危险,意味着得不到某一派的坚定支持。
    这段时间挞懒在山东就没有行动,就是一种表现。
    李慢侯算是摸清楚了,挞懒这种人,跟兀术不一样,兀术是你越强他越要摧毁你的抵抗意志,挞懒是你越强,他越不想招惹你。
    另外金军内部的主战派,此时注意力都被陕西方向吸引了过去。一场富平之战,他们取得了巨大胜利。虽然损失也很惨重,收获也非常丰厚,夺取了张浚搜刮的几千万贯物资,足以支撑他们在陕西的军事行动。金国的战略开始转向从陕西入四川,然后从长江上游攻打江南,这是一种很正确的战略思路,自古北灭南,都是抢占上游。金军统帅们,虽然文化水平不高,可军事眼光都不错,还有大量汉人谋士出谋划策,不会不懂这个道理。
    因此他们今年在陕西大举用兵,本以为宋军在富平一战丢失了主力,应该毫无抵抗力才对,谁知道吴阶、吴璘兄弟俩,紧靠富平之战后收集的几千散兵游勇,依托和尚原地形,竟然打退了金军大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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