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长安依旧端着一张想翻白眼的假笑脸,态度诚恳绝对有教书育人,答疑解惑的师风,低头笑着对魏星曜,道,“没关系,魏先生,我的这个姓也确实比较少见,让人觉得好奇很正常。见长安这个名字,是我父母取自诗歌《长恨歌》:回头下望人寰处,不见长安见尘雾,其实没有什么特别的意义。”
    魏星曜挑眉讥笑道,“那就是懒得取,随便在诗中凑个名字喽?”
    此话一出,自有一些人跟着嘻嘻哈哈的迎合,见长安立时脸色一滞,冷哼一声,从来就不是愿意在男人面前示弱的性格,当下也不管坐在旁边的这个没有礼貌不懂尊重人的人是谁了,在哄笑中提高语调道,“您是叫魏星曜吧?日星隐曜,山岳潜形,我没猜错的话,这句诗词应该出自,《岳阳楼记》一文,我想您的父母给您取这样的名字,肯定是对您给予了美好的愿望,希望您能隐藏光辉,低调行事,您说呢?”
    跟我比诗词歌赋的储存量是吗?只要你的名字是汉字组成的,老娘就能给你批注出一篇从古代神话到名人轶事的诡谈出来。
    魏星曜气得脸色铁青,一拍桌子,张口结舌‘你’了半天也没下文。
    “哈哈哈,说的好!”
    金桢导演突然笑出声,长臂一伸拍着见长安来不及躲避的肩膀道,“小姑娘蛮伶俐的,好了,关于名字的解释就到这里,你还是说说剧本的问题。”
    见长安感激金桢导演给她解围,忽视掉旁边某人气鼓鼓瞪着她恨不能给她一脚的恶劣态度,继续讲。
    “好的,这部剧是一部古穿历史题材,脱掉穿越的外衣,其实它的内核还是比较向有史可依的正史靠近的,所以里面的服饰,礼仪,称呼都是可以在正史中找到依据的。不算是完全的偏离也不算全部的靠拢。”
    这时有一个女演员举手,刚才金桢导演介绍过,应该是本剧的女二号,叫谭笑,长相甜美,尤其眼睛生的灵动漂亮,站起身问道,“您好,长安编剧…”
    魏星曜哂笑了一声,故意抬头目光清冷看着见长安,眼神里充满挑衅。
    谭笑接着道,“我想问一下,您剧本里描述的那些服饰和配饰,真的都好丑啊,能不能改动下,比较符合现代人的审美观。”
    见长安看了眼金桢导演,见他没有要解释的意思,便自主道,“是这样的,古代剧中不可避免会出现大量的服饰和配饰,我刚才说了,这部剧的故事本就是有据可查的,既然能查到,那么服饰和配饰就必须符合当时的生产情况。还有您刚才说的会丑化的问题,这一点我不认同。首先,古代先人的智慧结晶在今天看来依然璀璨夺目,不仅不会丑化还会使我们更加融合,现代人的长相加上古代人的精美配饰不能不说更是种潮流;其次,谭小姐本身就长的美丽动人,又何必拘泥于一些配饰的烦恼,您要相信就算您头顶一块抹布那也是最美的。”
    谭笑被见长安一通明褒暗贬说的眉开眼笑,欣喜不已,飘然坐下。
    见长安不想被更多的人纠缠,把正常的会议开成自己个人脱口秀,也不想被旁边人不怀好意的目光注视,抓紧时间接着道,“这边我想声明一下,后面关于服饰,配饰,还有关于台词是不是合理,剧情是不是通顺有逻辑,这些问题你们都…”见长安微微停顿扫了一圈众人,倒口气道,“不要找我,包括电话,微信,短信,我都不会回的,这些问题你们可以直接找导演,只要导演同意,我会按照导演的要求改剧本,改剧情,改台词,也希望各位理解,谢谢!”
    长篇大论说完,见长安捂着胸口坐下,余光看了眼金桢导演,不知道自己擅自做主把导演推出去是不是不太仗义,可是刚才她也是被推出来的,不过看金桢导演只是笑了笑并没有说什么,才舒了口气,稳稳坐下。
    后面导演又总结性的发言说了几句,便转身对见长安道,“关于剧本改动的要求我已经把文件发你邮箱了,工作量比较大,辛苦加个晚班,我明天早上就要看到。”
    见长安刚才就看到那份邮件了,工作量岂止是大,加班一晚根本就完不成,但一看金桢导演的表情就不是来和她商量的,完全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公私如此分明,她除了点头好像没有其他选择。
    金桢导演正准备说散会,魏星曜站起身,对导演点头示意。始终端着一张潇洒不羁的笑容,语气慵懒又低沉有力,道,“是这样的,这部戏是我成立演艺公司以来第一部本人亲自参与的剧,我是非常看重的,也非常感谢大家的加盟,后面的拍摄工作会很艰苦,但我都会全程参与和大家一起面对出现的各种问题,所以今晚我已经订好了会所,提前给大家放松放松,吃好,玩好,然后全身心投入到后面的战役中。”
    “哇….”
    “派对啊,天哪,我还要去换衣服…”
    “还是魏少体谅大家…”
    见长安承认她对这个人存在偏见,不管是他洋溢着自信干净的脸,还是大方阔绰友好的鼓励方式,她都不认同。这种不认同是与生俱来的,对身份阶级的不认同,对金钱支配的不认同,甚至对同人不同命,人生态度的不认同,这是种病态的敌对,她明白,可是她又倔强不屈服,想通过这种坚持给自己所谓的自尊心一些安慰。
    可她看不到的是,她的坚持在外人看来有多可笑,拿着老板开的工资,还想跳起来对老板说:我虽然靠你吃喝,可是我的人格是独立的,我的人格可以不吃不喝,所以我就可以继续讨伐你!
    见长安一边想着一边收拾桌上的东西,和金桢导演确认了一些改动意见后准备离开,一抬头却看见本来被美女环绕,众星捧月的魏星曜不知是不是故意留下来,正等在门口看着她。
    见长安当做没有看见一样,挺直腰板走过去,只听魏星曜带着笑意,尾音上翘,轻佻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长安编剧,可否赏脸?哦,不对,可否合群一点和大家一起吃顿饭?不管怎么说以后还要亲密相处几个月,你这样不太好吧?”
    见长安闻言停下脚步,转身朝他扬扬手里的文件,忽视掉他充满讽刺和威胁的话语,客气又真诚的笑着道,“不好意思,拿着您给的钱,就一定要努力认真工作,而且您也看见了,导演要求加班,恕难从命,还望理解,祝你们玩的愉快!”
    魏星曜长这么大恐怕是第一次被人先羞辱后拒绝,脸上的笑容立马就挂不住了,天生长了一对眉眼弯弯爱笑的眼睛,顿时变得阴沉又凌厉。
    赌气般迈开长腿越过见长安直接来到金桢导演的房间,气鼓鼓道,“重新换个编剧,这个编剧不适合。”
    金桢导演正在看见长安画的分镜头的绘图,瞅了眼他,既不意外又不在意,道,“怎么了?不就刚才没给你面子回了你几句嘛,再说人家姑娘也没说错什么。你先挑起来的,你又说不过,不兴背后打击报复,有失君子风度。”
    魏星曜眉毛一扬,骄傲道,“谁背后打击报复了?我只是觉得她那样的人不适合这种工作,不上道,这样大家工作都不舒服,还不如趁早换了,避免影响以后的拍摄进程。”
    金桢导演放下手里的图纸,起身端着茶杯往出走,魏星曜不明所以跟在后面继续游说,道,“我也是为了您拍摄顺利不受气啊,那个见长安您看出来了,谁都不放在眼里,今天明显是把您推出来顶在风口的,她是编剧,剧本问题难道不该找她吗?现在好了,她成了甩手掌柜了。”
    金桢导演走到另一间大门敞开的套房,里面摆放着一张很大的红木桌子,上面堆满了各种本子,文件,还放着几个笔记本电脑正打开着。
    “我觉得挺好的,不用换,而且很有才华心也静的下来,适合做编剧。”
    魏星曜不满道,“有才华的人多得是,编剧更是一抓一大把,为什么您就对她情有独钟呢?”
    金桢导演眉宇微蹙,转而又舒展开,笑呵呵道,“你不觉得她很有趣吗?有才华的人是很多,可是有才华又有趣的人不多,一点都不多。更重要的是她干活很麻利,又不多嘴,虽然是第一次合作,可我觉得彼此都很有默契。”说完又瞪了眼魏星曜道,“你也不要老是挑人家的不是,说好了,你选剧本,我选人,怎么又闹脾气了?你和你父亲是怎么说的,你忘了?”
    魏星曜瞬间柔软乖巧了很多,搀扶着金桢导演,笑着道,“好了,金叔叔,我听您的,以后让着她,先把这部剧拍完。”
    金桢看着魏星曜稚气的脸,伸手摸摸他的头,满目慈爱,如果他的孩子还在人世的话,应该也有这么大了!
    下午窝在房间改剧本的见长安被导演的一通电话喊来,抱着电脑来到套房,金桢导演指着旁边的凳子道,“来,在这写,写好一部分先发我,我先看,如果有问题当下就指出来,我们这样通过邮件发来发去太浪费时间。”
    见长安一听觉得导演说的正合她的心意,便安心坐下,谁知紧闭的套房里面好像还有人在说话,突然里面的门打开,出来几个年轻男子,看样子是技术人员,都抱着电脑走到导演跟前指着电脑屏幕道,“导演您看这样的效果图怎么样?”
    金桢导演戴着眼镜眯起眼睛特别认真的看着电脑屏幕,不时还和工作人员交流意见,然后就看见那几个原本胸有成竹的人又丧眉耷眼的抱着电脑进到里面房间。
    “是特效吗?”见长安忍不住问。
    “嗯,有些地方要用到,我先让他们做个模拟的出来看看效果,这东西不好弄。”
    见长安也不懂,敲着字点点头又问,“导演怎么没有去吃饭?”
    金桢导演挠着头,小声嘀咕了句什么,才看向见长安道,“年龄大了,受不了吵闹,都是年轻人喜欢玩的。”
    说完似乎有些犹豫不定,道,“那个,星耀这孩子,你们第一次见,有些误会。其实他很乖,很听话,待人也和善,等你们以后相处久了自然就了解了…”
    见长安坏心眼的想:您家里是不是到现在没有通网?
    这边话音还未落地,就听见一阵急促的尖叫声划破长空,“魏少?你在哪?你出来?”
    见长安停下打字的手和金桢导演对视一眼站起身刚走到门口,只见一个人影突然蹿进来,迅速把门关上。
    金桢导演黑着脸怒斥道,“星耀?你这是干什么?”
    魏星曜气喘吁吁靠在门上,手指放在嘴边,“嘘,金叔叔您小声点。”
    见长安见此,心下明了,冷脸又坐回去继续敲字。听见魏星曜刻意压着嗓音解释道,“刚刚在饭店门口碰见的,老缠着我,谁知道一路跟到这里来了。”
    金桢导演脸色一时间变颜变色煞是好看,冷声道,“那你也不该躲在这啊,出去把人打发了,不要影响别人。”
    魏星曜连连摇头,刚好手里的电话响了,一接就听见里面也是一声声欢快的女子的叫声,“魏少,您怎么没来啊?我们人都到齐了,就等您了…”
    魏星曜摸摸鼻子,嘻嘻哈哈完全符合情场浪子的形象,笑道,“那个,我这边有点事,你们先玩,不用等我了,所有费用都记在我的账上,玩的开心点。”
    不等对面说话,就匆忙收了线,抬头一看金桢导演的表情又像个孩子一样软着嗓子求救道,“金叔叔,我现在不能出去,那个女的可是黑带,我打不过。”
    见长安敲字的手停顿了一下,连她自己都没觉察到嘴角已经微微上扬。
    金桢导演不好意思看见长安,怒其不争的甩开魏星曜的手,回到桌前坐下道,“黑道?黑道的人你也敢惹?小心我告诉你爸,打断你的腿。”
    魏星曜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哭笑不得道,“什么黑道?是黑带,就是跆拳道,黑带。”说着他还摆了几个蹩脚的姿势比划了几下,“就是拳脚功夫很厉害…”
    “管她什么道,总归是个女孩子,你这么大的人让人家打几下又能怎么样?但不能这样当缩头乌龟,一点男儿气概都没有。”
    “我这是好男不跟女斗,还有英雄不吃眼前亏,懒得跟她见识。”
    金桢导演看魏星曜大咧咧的坐在见长安旁边的凳子上,说到后面还不时看一眼她,更像是借题发挥,意有所指。
    “你不去,我去说,你这样躲能躲几天?丢人现眼。”
    金桢导演说着就去开门,魏星曜三步并作两步冲到门口堵住门,道,“哎呀,金叔叔,您就别管她了,她找不到自然就走了,您要是出去一见她,她肯定知道我在这,又没完没了了。”
    “那她要是天天来呢?”
    “我跟着剧组拍摄,又不在酒店,她怎么会知道呢?没事,甭搭理她,晾她几天就好了。”
    金桢导演被魏星曜气得胡子又白了几根,坐下喝了口浓茶指着放在桌子上散乱的一沓文件道,“既然出不去,就把你职责内的工作做好,看看这些都是扔过来的杂七杂八的事情,你整理下,按照轻重缓急,赶紧处理了,不要等到开机了,又有问题出来。”
    魏星曜这次倒没说什么,一边翻看文件一边打开电脑开始整理,房间里只剩下敲击键盘的声音。
    见长安突然看到电脑上安装的微信群里,有一个是所有工作人员的剧组群显示魏星曜发出的文件,还有整理的问题列表,以及@出各个事情负责人,交代清楚事情办理时效,以及最终处罚措施。
    言简意赅,流程清楚,目的明确,见长安鬼使神差居然很认真的打开文件看了一遍,心里不禁暗暗叹服,这人看着吊儿郎当玩世不恭的样子,做事情还蛮一板一眼,认真负责的,倒也不算完全是败絮其中。
    “长安,你看看这一块是不是不够严谨,前后有些出入。”
    “啊?哦,您说这块吗?”见长安心慌意乱看着电脑上被导演用笔标注出来的地方,又赶忙查阅了文献资料,解释道,“是这样的,这部剧其实是截取了明朝中期的历史故事改写的,不算完全意义上的架空题材,史书上有些情节细细研究确实有些不通之处,有错漏,可它就是实实在在发生的,不完美不等于不美,所以可以允许某些地方的不严谨和出入。”
    “巧言令色,偷换概念。”魏星曜坐在旁边冷飕飕的道。
    见长安抬头目光平静,直视魏星曜道,“不知道魏先生有何高见?不管是虚构题材还是真实事件改编,都会存在一定的不合理,不能说它截取于真实朝代发生的故事,就不能有自由发挥的空间,难道写史书的人都是当时事件的亲历者吗?他们在写的时候也会带有个人主观感情色彩,是否有失偏颇都不敢保证,你怎么能说我巧言令色呢?”
    魏星曜目光灼灼看着她单眼皮小眼睛却明亮有神,明明是一副身形瘦弱小巧的样子,可是那双眼睛却透着一股不服输的韧劲,扬着下巴,两腮随着呼吸微微鼓动着,像鱼缸里游来游去的小金鱼。
    “既然不能保证史书上记载的都是正确的,那为什么不做到你自己编写的故事最起码是没有漏洞的?难道故事情节严谨不是身为编剧的首要义务吗?不完美不等于不美?这句话本身就有问题,我既然追求完美,那么美就该必须保证,而不是退而求其次,你还敢说你不是偷梁换柱?”
    见长安第一次在嘴仗上落于下风,但转念一想,一个男人整天无所事事就知道和女人打嘴仗,就是吵赢了也是没多大出息,心里马上就平衡很多。
    转身对金桢导演道,“好,这块我马上改,您看按照前面的故事顺着往下改过来然后…”她手指翻着剧本哗哗作响,“这里…还有这里,可以吗?”
    魏星曜之前在敌军前遭受小挫,现在扳回一城,不禁为自己小小的胜利暗暗自喜,低沉饱满的声线哼着一首英文歌,围着见长安尽情展示自己喜悦的心情,似乎忘了是谁刚才说好男不跟女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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