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两位加油哦。”梅川纱希应变能力也非同一般,暧昧又不失风趣地接过,转而问起正经的问题,“这次剑道大赛大家都很期待吧?我刚才在外面人真的超~多的……”
    “两位是剑道爱好者吗?”
    “那作为观众的话……”
    梅川纱希是科班出身,眼光毒辣,有时找准机会就咬紧不松口,但却也是想着走正统的媒体人的路子,所以不会为了吸引流量而刻意做一些哗众取宠的事,她之后的问题按照正常的采访流程,平稳地搭建镜头两边的桥梁。
    这时反而松下觉得可惜了,可以搞点大新闻的嘛,没看见直播里不少人留言积极啊,然而梅川纱希一点都没把主题偏离剑道大赛本身。
    采访了一分钟,差不多该结束去下一位。梅川纱希却注意到一个有意思的地方,刚才的问答基本都是那名叫花江的女生出面,旁边的男士一副淡定而不参与的模样。
    若是街坊或其他,比较活跃的女方接过话筒的展开很常见,可这里是男性数量占比高的剑道赛事啊…而且花江女士也不太像是特别外向者,舞刀弄剑的话题,男人一向有说不完的话才对。
    梅川纱希递上话筒,“先生你好哦,刚才你的朋友承认自己不算是剑道爱好者,而是陪你一起过来观看的,能否冒昧地问下,你的剑道修行情况怎么样呢?”
    俞白闻言微愣,望向女主持人,心说你可真是问出了一个好问题。
    “应该还可以吧。”
    他看了看黑漆漆的镜头,能找到镜面上反射画面里的自己。
    “诶~好神秘!那是什么水准呢,听说今天来到现场的,不止是上台交流表演的,台下坐着的也有很多深藏不露的高手!”梅川纱希可不会被如此笼统的回答敷衍,她来之前略微补习过知识,“初段?二段?其实那也非常厉害了。”
    这主持人针对我,俞白是这么想的。
    他往花江夏叶那偏了偏头,谁知女人的眼睛里露出满满的鼓励,没错,花江夏叶到这已经准备待会献上哇好厉害的崇拜目光了,管它几段,夸就行,恋爱教学书里都是这么写的,这样会让男人从女人那得到归属感,俞白如果知道花江内心的想法一定会道一句笨女人,“我没有段位。”
    他说,面前的主持人和身旁的花江默契地表现出了傻眼。
    女主持人:“啊,这……的确剑道考试也是十分困难的……”
    花江夏叶慌了慌,连忙想帮俞白挽回些面子,女主持打着圆场,她往男人凑近一步,一焦急没思考过多,说道:“不过禹白君你说过你家里是有传承着流派的对吧?”
    看似在问,实则是说给外人听。
    “哦,流派?”
    梅川纱希的确被勾起了兴趣,但前有铺垫在,即使什么流派,连段位都考不出,想必也是非常普通的……权当礼貌地继续多问几句。
    俞白心情复杂地瞅瞅花江,你这一解释不是越抹越黑么。
    而他掠过了女人还未反应过来的面孔,眼神与语气都显得真诚。吵杂的会馆下,还没有开场的比赛让人声嗡嗡地在四处的观众席盘旋,方方正正的道场,悬挂起来的剑技馆横幅和竹剑,让这个名为全国剑道交流大赛的场地与传统的体育馆布置分出个性上的不同,头顶有一座巨型的四面坏绕显示屏,正在循环地播放一些武艺和广告。剑道大赛的场地与一开始的想象其实有较大的不同,当初刚进来,俞白以为是擂台,或这是电视里的高级球馆什么的,中间宽敞的木质地板划分出的数个道场,包括陈设都规矩而工整地排列下去,道场近距离的位置有数排观战席位,坐北朝南,那是属于主办方邀请的名家剑士或流派传人;两侧有特邀和媒体座位,按照传统地摆了上百个淡雅的黑色蒲团,陆续地已坐到了半数。
    他们刚进来不久,还没找到座位,周围有工作人员搬着些似乎是表演用的竹捆和砖头,也有穿好护具的人经过,这片吵杂里俞白明白花江想要给他的展现时机,他当然要原谅女人的不小心,毕竟那些不知不觉反而坑了他的话语是这片吵杂里离他最近的声音,换个角度看也会觉得这样的花江单纯可爱。
    采访的末尾来了一波起伏,此时,摄像大哥的镜头就差锁住男人了。
    “是的。”俞白承认说,他按过花江的肩膀,往前走了一步。
    “请问流派的大名是……”
    流派名字,谁想过那种个问题啊。
    但俞白想了想,说道:“天下第一流。”
    “……”
    “……”
    喧嚣的场馆里,这一小片空间蓦然划入了安静的轨道,梅川纱希忍不住回头看了下摄像头,再往后,才看向松下。
    她的这位同事表情也很是精彩,只见对方点点头,回了一个眼神。
    果然,留言区炸了。
    ……
    ……
    若把场馆之下的人群和器械、观众和工作人员的交织作为了待开赛的热烈喧闹,那么场馆的背面,后台的景象则显出另一种忙碌中带着肃静克制的景象。
    过道两边挂着各门流派与派系区分的木牌,念流系,二天一流,林崎居合……种种看起来高大上,不明觉厉的名号让人仿佛置身于严肃的传统风气,剑客们给人的感觉一般是冷酷与不近人情的,尽管没有特别的指示和要求,工作人员走过中间的过道,还是不由地放轻了声响,需要与选手沟通的准备大多匆匆出入,偶尔个别的休息室里传出媒体的采访,也是压低着声音。
    而其中选手或受邀流派的休息室大小与各自的位子,自然存在复杂的讲究,这涉及了此赛事历来传统与各流派的方方面面,贡献大小,名望,出了多少钱等等。立于尽头首位占用了最大一间休息室的,是传武已久,在东京势力盘根交错的的北原家,原本前几届还是有不少稳居一线有底蕴的家族流派,大家互相之间板板手腕,争来争去话语权,但今年北原家的长子拿了全国锦标赛的第一,过了一众传人,当下自是没人去讨没趣了。
    北原英士一身古色古香的传统服饰,静坐养气着,今天他是作为北原代表来的,除了剑道圈内的缘由,他们北原也是这个交流赛的主要赞助者,另外赛事的后半段有剑技馆们之间的演练,他得帮忙坐镇和打广告。
    原本每届族里是要派一位威望深重的叔伯过来的,这届由年纪轻轻的他主持队伍,压力和质疑没有一刻停止过,但同样是向外界传达出一种重视和招呼的讯息。
    哦,其实家里也不是没派一位长辈来,北原英士转过头,看向他的叔叔北原阿部,对方正双手插着口袋,在门口不断张望。
    披了件夹克,虽说服装随意了点,但到了年纪的北原阿部以不出格的表情姿态站在那,本该称之沉稳的,但配合起那股气质就莫名吊儿郎当起来。
    “叔,你看什么呢?”北原英士无奈道。他俩人来了之后,门就没关过,能好好维持下传武世家的风范一会吗?
    “看各流派门人的英姿风采啊。”
    北原阿部头也没回地说着,突然,他指着一个远处走过的头发稀疏,面目刻板硬朗的黑服老头,“我靠,是佐佐木,我年轻时跟他切磋打掉过他一颗牙!”
    英士:“……”
    “所以那回之后,这老头就兼修起闭口禅了,不管面对谁板着脸,怕漏风。”北原阿部兀自在那沉浸似乎欢乐的事情里。
    “哦,那个是浅山一传的古贺,旁边带着的是他儿子吗,不太像啊……英士你不知道吧,我见过他……”
    “好了叔。”北原英士捂起耳朵,“安静点吧,我待会还要上台,需要静心。”
    “静个毛啊。”阿部闻言却是撇了撇嘴,不屑地说道,“不就是给我们家是大股东的‘天人’连锁剑技馆打广告么,你琢磨一下发言就够了,演示水准的部分……别以为我没去瞅过,对你来说易如反掌。”
    英士有些后悔答应带阿部叔来看交流赛了。
    同时也怀疑警视厅的工作这么清闲吗?
    虽然在曰本当兵参军的也是公务员,节假日是一定要追番不训练的,如果温度太高要申请停止执勤,那作为警务人员,拥有符合人性的休息时间是合理的,可阿部叔好歹为一科之长吧,难道说阿部叔贬到的部门如此偏冷,仕途前景已到等于退休的地步……
    北原阿部在仍是意气风发的年岁,不止于沉浸剑道,且热衷于与各流派闭门切磋,当初一度闯出不小的名气,这些也成为了对方在警视重案科施展的基础之一,但最后故事的发展是有些老套的磨平锐气,一切随着拐点而消逝走低。事业上力不从心后,不再追逐的阿部空闲的时间增多,对于剑道的活动倒以爱好者的身份重新较多地参与进来,所以英士并不对他的叔叔的点评,以及在外人看来有些不甚尊敬的语气产生惊讶。
    英士闭上眼,不去管了。
    匆匆而过人们的门口,北原阿部继续巴拉地说了两句,但后面为了大侄子,还是逐渐地安静下来。阿部最后看了眼自己这边休息室的挂牌——“北原一刀”,将门关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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