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南姗想了想小五同志的不幸遭遇,还是挺同情他的,于是道:“后山有一片桃花林,花开得可好看了,你想去看么?”
    萧清淮小盆友没说话,只摇了摇头。
    南姗默默叹了口气,不搭理她也好,被这么小的一个娃娃,活生生记住了两年,南姗还真有点瘆的慌,方才她独自走进禅院,萧清淮只不过打量了她一小会儿,就一口认出她是谁,这是多么可怕的记忆力啊。
    小五同志,你要逆天么你。
    话说,要不是萧清淮眼角那颗显眼的泪痣,以及萧元德在旁边的陪衬,南姗还真不一定能一眼就认出萧清淮,那萧清淮到底是怎么认出她来的呢,她脸上又没特殊标志……南姗正暗自琢磨+感慨,突听坐在身旁的萧清淮又出声道:“姗姗,这块玉牌送给你,上面刻有我的名字,你以后每天看一次玉牌,就会像我记得你一样,也一直记得我了。”
    南姗默默抽了抽嘴角,小五同志,合着你刚才一直盯着地上的蚂蚁看,是在想办法怎么让我一直记得你?!你又要逆天么你,你一直记得我,再让我一直记得你,咱俩这是在搞啥哟……
    望着萧清淮手里擎着的长方玉牌,南姗小身板端正的坐着,十分淑女的小声回答:“我爹爹说过,不能随意收别人的东西,他要是知道了,会狠狠骂我的。”
    萧清淮又闭嘴不吭了,过了片刻,条理分明道:“没关系的,我去求我父亲,只要他开口,你爹爹就不会骂你了。”
    小小年纪就懂得仗势欺人哟……这回,皇帝老爷还是没明着暴露身份,南姗摇了摇头,再道:“不成的,我爹爹骂我的时候,连我娘都劝不住,怎么会听你爹爹的话呢?”
    萧清淮又哑巴少顷,最后站起身来,手中握着玉牌,同时对南姗道:“你跟我来。”
    南姗跟着比她稍矮一小点的萧清淮,来到品茶叙话的三人组合,待听完儿子的陈述,萧元德忍不住有点黑线:“小五,我不是和你说过,这块玉牌很重要,它是你的身份象征,你怎么还要将它送人?”
    萧清淮神色甚是认真,有些小小的执着和坚持:“玉牌上刻有我的名字,只要姗姗天天看一次玉牌,就也能一直记得我了,我就是这样记住她的呀。”
    萧元德有点忍俊不禁,又有些心酸难耐,伸手摸了摸儿子无比认真的小脸,轻叹道:“真是傻小五,你怎么知道姗姗收了你的玉牌后,就会每天拿出来看一次呢,万一她从来都不看呢?”
    萧清淮扭头看着南姗,眼中有异样的神采,有些委屈,又有些期待:“……你会每天都看我送给你的东西么?”
    这个问题……南姗拉拉温流庆的衣裳,有些惊惶的唤道:“老祖宗……”帮个忙吧。
    温流庆很干脆,一把将受惊的外曾孙女,捞到怀里搂着,轻拍着她的后背温声安慰道:“小姗姗乖,不哭噢……”
    萧清淮似乎很不解南姗为啥突然哭了,呆了一呆,然后很无辜地回望萧元德:“父亲,姗姗为什么哭了?我没有欺负她呀,我只是想她也一直记得我。”
    说来可笑,堂堂的一国小皇子,从小到大,连个像样的玩伴都没有,宫女太监对他能避则避,宫中侍卫个个不苟言笑,祖母不怜,嫡母不喜,兄弟姐妹也对他绕道而走,萧清淮一个人孤单的长大,一个人孤单的玩耍,一个人孤单的读书,除了对他甚是疼爱的皇帝老爹,照顾他生活起居的宫女云芳,以及常常出现的苏有亮,萧清淮小小的世界里,寂寞如雪,能留得住的美好记忆,实在少的可怜。
    而那日春光烂漫,秋月湖上泛舟遇见。
    南姗便如雪后的一缕阳光,突如其来温暖他的世界,她活泼欢悦的声音,像一只动听的百灵鸟,从来没有同岁的小孩子,不躲着他,也不见他就跑,会弯着大眼睛对他笑,还叽叽喳喳的和他说话,热情洋溢地教他背书,送给他漂亮的丝绢花,与他一起逗水桶里的游鱼玩,一块分吃甜甜的桃花酥……
    后来的每一天,萧清淮都会看一次那朵莲花状的丝绢花,盼着那一大湖的荷塘早日开花,再后来的每一天,萧清淮都会拨动悬在窗前的玉铃铛,玉铃铛夺目璀璨的透泽,像姗姗明亮的眼睛,玉铃铛叮叮泠泠的响动声,像姗姗好听的说话声,每一天,他都在记得她……
    他一直都记得她,可是,她为什么会不记得他呢,他也想她一直记得他,如此而已,她为什么要哭呢,萧清淮不明白。
    萧清淮不明白,萧元德却明白,因为你在‘强人所难’嘛……
    ……
    不管是‘强人所难’的萧清淮,还是被‘强人所难’的南姗,到了午饭的时候,肚子都是会咕噜咕噜叫唤的,这一回,南姗很荣幸地与皇帝同桌而食,没有再与萧清淮单分一桌。
    和尚都是吃素的,甚爱吃荤的南姗不免有些抑郁,筷子拨拉着碗里绿油油的青菜,脑袋里想着香喷喷的蜜汁鸡腿,智能老和尚温言道:“佛门粗茶淡饭,不比各位素日所食,实在怠慢诸位贵客了。”
    南姗抬起头,看见对面的萧清淮,和她如出一辙的挑着青菜,那模样似乎在想怎么下口比较合适。
    桌上摆着一盘清炒菠菜,一盘清炒豆腐,一盘清炒春笋,一盘清炒鲜菇,一盘清炒菜心,一盘清炒水芹菜,一盘清炒豆芽,南姗再默默低下头,这家佛门的饭菜确实够清淡的,若是南毅小盆友在此,南姗打赌,他会很不高兴地掀桌子,萧清淮生来金贵,没有不高兴的嚷嚷,也没有露出特别嫌弃的表情,已挺难能可贵,她嘛,也是要适度表现出不满的,因为她也‘从来’没见过这么简陋的饭菜啊,颜色太清淡单调,她在家里吃的饭不仅花样新鲜,还很色彩斑斓,两相一对比,自然要适当的嫌弃一下下。
    故意犯错让南瑾温氏教育她,懂的东西通通要装不懂再重新学一遍,说话行事要小心谨慎的维持和年龄的同步,装憨卖乖,讨人喜欢,如今还要撒谎欺骗小孩子,她装小孩装倒这个份上,她容易么她……
    南姗扒拉着卖相虽清淡,味道还不错的斋饭,默默感慨她的人生。
    ……
    用过午饭,萧清淮和南姗俩小盆友又凑到了一处,原因无它,温老祖宗早说了,今天会带南姗在普生寺玩一整天,而皇帝老爷刚才也说了,还要继续叨扰智能老和尚,智能老和尚又没胆赶皇帝走,自我谦虚他很荣幸的同时,把自己脖子上挂的一长串佛珠,也摘送给了萧清淮。
    于是,萧清淮跟个小和尚似,南姗跟个小尼姑似,俩人安静地坐在一块,一颗一颗捻动佛珠玩,拨捻了好一会,生就一张闷葫芦嘴的萧清淮,主动开口唤道:“姗姗。”
    南姗歪头看他,细嫩的声音应了一声:“嗯?”
    春天的日头,照在身上十分舒服和煦,萧清淮白嫩的脸,是剔透的光润,弯弯翘翘的睫毛,颤微微的眨动,轻声柔语道:“我叫萧清淮,你可以叫我小五,以后别再不记得我了。”
    南姗:“……?!”
    她多看几眼景福大侠,她老爹的脸就能黑成阎王爷,她若是一直惦记一个同岁的男娃娃,她老爹知道了,会不会劈了她咧。
    虽然南姗答应了,不过,萧清淮想是担忧南姗还是会忘了自个,为了牢固南姗对自己的深刻印象,萧清淮小盆友相当别出心裁,竟想出教南姗写自己名字的法子。
    南姗冒了一头的白毛汗,我的个佛祖啊,这难道就是在佛门净地撒谎的报应,萧、清、淮、这三个字实在太难写了有木有,她一个快满六岁只会写姓还不会写名的小娃娃,怎么能学写恁复杂的三个字咧,南姗半天也没学会,萧清淮也不发怒生气,很有耐心的一笔一划再接着教,颇有南姗学不会他就不罢休的架势……
    还是萧元德出面挽救了南姗,萧元德掂着一张纸,看上面歪歪扭扭的字迹,笑道:“小五,你学会写自己的名字,还用了好几天,姗姗比你还小,怎么可能一下午就学会写你的名字呢?”
    南姗忙点头如捣蒜,苦着脸感慨道:“是啊,是啊,这三个字实在太难写啦,我总是记不住次序。”
    萧清淮想了一想,最后仰脸问萧元德:“父亲,我以后可以常常和姗姗玩么?”
    萧元德瞅了瞅一旁玉雪可爱的稚嫩小萝莉,若有所思道:“那父亲和她爹商量商量。”
    南姗再次:“……?!”
    ☆、第56章 脑子迟钝故起名日常+6
    在陵安侯府,没有温氏拘着南姗捏绣花针练针法,南姗很嗨皮无比地每日踢毽子玩,玩得兴致高时,南笙哥哥也会加入进来,南姗的表外甥儿温谭川,即舅舅温玉玳的大孙子,也会颇有闲情逸致地给小表姑和四表叔当裁判,看俩长辈谁踢得多,孩童的欢声笑语间,温老祖宗迎风而立,含笑而望。
    元启十四年,三月十八,温流庆八十五大寿,陵安侯府再开筵席。
    三月的天,春满华堂。
    一大清早,南姗就被董妈妈拖出舒服的被窝,秋雁和秋鹊在一旁服侍南姗起床穿衣,因南姗已是个小小的女孩儿家,又逢喜庆之日,南姗很是被细细打扮了一番,上着绣着玉兰花枝的银红薄衫,下配同花形的百褶点金裙,已留不短的头发绾了两个鼓包包,各嵌一对镶着红珊瑚珠的玉环,脖上挂一块刻着平安喜乐的金锁,耳悬一对轻巧盈秀的红玉兰坠子,当南姗鼓着肉呼呼的脸颊对南笙甜甜一笑时,南笙顿时被萌翻了。
    给温老祖宗磕过一回头后,南姗与南笙长着脖子,在初升的温暖朝阳中,等待南瑾夫妇拖家带口过来,南姗语发感慨道:“我好想梵弟弟啊。”
    南笙瞥了一眼对小弟弟犯相思病的小妹妹,略忧郁:他和梵弟弟不太熟哎。
    ……
    大概是南屏播种有方,萧清湘生了长女南芙后,不过小半年便再度有孕,约摸再过一个月就又要生产,这次温老祖宗寿庆,因身子已挺繁重便没同来,只有南屏带着长女小南芙过来贺寿。
    南姗戳戳小南芙滑鸡蛋似的嫩脸蛋,柔声哄道:“小芙,叫姑姑。”
    一岁多的小南芙,眨眨漂亮的眼珠子,嘟着小嘴巴,声音轻细地喊一声:“姑姑。”
    南姗顿时乐得眉花眼笑,逗完侄女儿再逗弟弟:“小梵梵,快叫姐姐。”
    即将满一周岁的小南梵,流着湿湿嗒嗒的口水:“姐姐……爹爹……”
    南姗瞅瞅还板着扑克脸的老爹,暗暗偷笑,老爹呀老爹,你又和当年一样,对着梵弟弟当复读机了吧,瞧这后遗症严重的。
    ……
    温流庆做寿的规矩,逢整十大寿才大开筵席,逢五岁时便中开筵席,故这一回,不是前四年只简单的招呼自家近亲摆上几大桌,关起门来自个热闹乐呵,素日常走动的人家,也邀请了不少,其中就有豫国公府和武昌候府。
    南姗拉着两个小姐妹,九岁的君子兰和七岁的沈佳慧,坐在一块儿吃果子闲唠嗑儿,瓜子脸的沈佳慧掰着大杏仁儿,笑嘻嘻道:“姗妹妹,你的针法练得怎么样了呀?”
    南姗摇头晃脑的叹了口气,冲两个闺蜜姐姐大倒苦水:“哎呀,别提了,我的手指头都快扎成马蜂窝了……”很羡慕地望向鹅蛋脸的君子兰,愁苦道:“兰姐姐,你究竟是怎么绣出来那么漂亮的桃花的?”
    君子兰姐姐人如其名,不过九岁的年纪,举手投足间,已自带一种富贵雅致的气质,笑不露齿道:“姗妹妹,熟能则生巧,你多多练习就好啦。”
    南姗默默崩溃,古代女人是否贤惠的判断标准之一,一定要有手上功夫这门课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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