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看到儿子对心心念念的小丫头颇有维护,暗暗纳闷,儿子年幼早慧他晓得,难道这么小也懂得怜香惜玉了,不由很是稀罕,当然,皇帝因其母而爱屋及乌,近些年又多生怜悯和愧疚,故而一向很疼爱这个儿子,力所能及地无所不应,这会儿也就相当给儿子面子,面容甚是和煦,口气颇平易近人道:“小丫头不必拘礼,朕叫你过来,只是随便问问话,答错了也不打紧。”
    皇帝老爷很和气,氛围自然也融洽,南姗略镇定地点点头,小声道:“谢谢皇上。”
    皇帝眼中微闪笑意,温言道:“朕听苏有亮说,方才你祖母一直在训斥你,可是真的?”
    苏有亮捧着拂尘默默望地,皇上您不是找这丫头过来,和五皇子叙叙旧的嘛,怎么变成您问话啦……南姗略迟疑了下,才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点了点头,表情又低落忧伤了不少:“祖母说我惊了圣驾,很是不对。”
    皇帝微微一笑,又问:“那你觉着自己有错么?”
    南姗回顾了下自己的行为,很诚恳地认错道:“祖母说的没错,我确实惊扰了圣驾。”既而小声又坚持地辩解叫冤道:“可我打喷嚏,也不能全算错啊,人人都会打喷嚏,我顶多算是打喷嚏的时辰不对,真的不是故意惊扰皇上……”
    皇帝忍俊不禁道:“打喷嚏的时辰不对,你这说法倒新鲜……对了,小丫头,你会解九连环么?”
    哎,皇帝老爷,你跳跃思维么,话题转移的怎么这么快,九连环那个东东啊,南姗老实地摇了摇头:“九连环好难的,我没解开过九连环,我只拼好过七巧板。”
    皇帝轻笑出声:“那朕送你一副九连环,你若能在一年之内解开,朕便帮你实现一个愿望,你看如何?”
    皇帝老爷,你阿拉丁神灯附体了么……南姗有点呆呆地问:“真的么?”
    皇帝颔首:“天子一言,驷马难追。”
    南姗这会儿真的有点不理解,所以很不识抬举地问出了心里的疑惑:“可是,无功不受禄,我刚刚惊扰了皇上,皇上不仅没有罚我,为什么还要送我九连环呢?”
    皇帝略诧异地看了南姗一眼,才笑道:“你自个不也说了,人人都会打喷嚏,自己是无心之过,你既非存心,朕焉有罚你之理?反倒是你,只是打了个喷嚏,却挨了好大一顿训头,朕送你一副九连环,并许你一个愿望,是给你压惊之用。”
    被压惊的南姗,十分受宠若惊,很莫名地瞅向睿王,你哥这是咋回事呀?
    睿王清清嗓子,提醒道:“姗姗,收到皇上赏赐的东西,要叩首谢恩。”
    又要磕头?这都第四回了……南姗顿时不受宠若惊了,垂首弯膝跪下:“谢皇上赏赐。”
    南姗得了皇帝赏的九玉连环,低头看了片刻,她一直觉得这玩意儿,跟魔方格一样挺难搞,需要时间去钻研,于是再很好奇地问皇帝:“皇上,若是我一直解不开这个九连环呢?”
    自从那颗倒霉的牙掉后,南姗被老爹很无情地又重新安排了功课,多加了一门附庸风雅的古琴课程,可以想象一下,每日要读书、习字、练女红,还要拨拉琴弦,她的日常排期已很充实,另外,她的机械时间又要放松散步、摘花插瓶、还要逗弟弟陪侄女,给爹妈充当欢乐的小闺女,她很忙的好不好,基本没啥闲情钻研九连环来者……
    皇帝笑了一笑,放宽条件:“找别人帮忙也可以。”
    南姗吁了一口气,那就可以找老爹偷个师喽……萧清淮很适时的出声秀存在感,清音稚脆的仗义相助:“姗姗,我会解九连环,我来帮你解开吧。”说着已跳下椅子,朝南姗伸出一只小小的手掌。
    萧元哲一挑眉,饶有兴致道:“噢,小五琢磨了许久,终于解开九连环了?”
    皇帝轻瞟了萧清淮一眼,不赞同道:“小五,姗姗自己还没试着解,你怎么知道她一定解不开?”
    萧清淮收回手掌,轻轻抓了抓脸颊,略不好意思道:“父皇,不能现在就帮忙么?”
    萧元哲抚掌而笑:“皇兄,臣弟倒是有个想法,反正清悯去接亲,还要一段时间才能回来,小五现在想帮忙解九连环,也未尝不可,不过,咱们给他一个特定的时间,要是解开了自然有奖赏,若是解不开,可得罚他一罚,皇兄以为如何?”
    皇帝笑应一声:“好,皇弟这个主意不错。”目光好整以暇地看着萧清淮,温声道:“小五,你皇叔的话,你可都听明白了,这个时间呢,父皇不指定,交由你自己来决定,你自己说说,你能在多久内解开九连环?”
    萧清淮静默片刻,突然指着南姗道:“她吃完一个大鸡腿的时间内。”
    南姗默,皇帝老爷默,睿王爷默,苏有亮公公更默……
    皇帝金口玉言,自然要言而有信,两盏茶时间后,萧清淮埋头拆解着九连环,南姗坐在椅子中,口啃一只结实有力的大鸡腿,顺便补一句,鸡腿味道是挺不错,可是她现在一点都不饿啊,皇帝老爷和他兄弟在闲聊天,苏有亮公公的眼睛很忙,一会看皇帝,一会看皇子,又一会看南姗。
    南姗默默地啃着鸡腿,听皇帝老爷问道:“湘湘跟前的小丫头,朕还从来没见过,她今个有没有过来,来的话,顺便领给朕瞧瞧。”
    萧元哲笑道:“来是来了,这会儿应该和清峥待在一块呢,皇兄要是想见的话,臣弟派人去将小芙儿抱过来。”
    南姗觉得有必要提醒一下,于是从鸡腿上挪开嘴巴,细声道:“王爷叔叔,小芙儿玩累了,已被严嬷嬷哄着睡了,嗯,她很能睡的,现在应该还没有醒。”南芙若是非自然睡醒,会很不给面子哭闹的哟~~,俗称起床气。
    作为外祖父的萧元哲,从女儿那里也了解到不少外孙女的习惯,于是道:“皇兄,这小芙儿呀,起床脾气大的很,若是冲撞了皇兄,反倒不美,不若这样,待小芙儿再长大懂事些,臣弟再领她拜见皇兄吧。”
    皇帝颔首:“也好。”
    一转眼,瞅见先前以乌龟爬的速度啃鸡腿的南姗,已变成啃都不啃的停滞动作,喂喂喂,你这小丫头作弊的也忒明显了,皇帝感觉不能再视而不见,于是冲南姗一扬眉,道:“小丫头不许偷奸耍滑,继续吃你的鸡腿,不许停。”
    南姗默默垂下头,继续可怜兮兮地啃肉吃,呜呜,皇帝老爷呀,她之前已吃了不少糕点,磕了许多瓜子,又喝了好些香茶,她现在真的很撑,实在是吃不下去了啊,小五兄弟,麻烦你快点啦,还有,你长得什么脑袋瓜啊,计时最常见的方法不是滴漏还有点香么,你为毛非要点名人家吃鸡腿啊,还是大鸡腿……
    ☆、第66章 心比天高
    充当计时器的南姗,恨恨地咬着油光水滑的鸡腿,很小心眼的阿Q皇家囧事。
    话说这太子爷萧清斌吧,与太子妃钱氏成婚整六年,育子两名,可是不知道得罪了哪路神仙,两个小娃儿倒霉催的皆不足周岁而夭,后纳侧妃钱氏和蒋氏,两侧妃也各生了一子,蒋侧妃之子一出生即抱给太子妃,在太子妃之处活了不足三日而亡,钱侧妃也是一举幸运得男,在身边养到办完满月酒之后,也被抱给了太子妃,甚是古怪的只又多活了半个月同样没了。
    一而再,再而三,三而四的死亲孙子,皇帝老爷怒了,顿时发话,以后太子出生的子嗣皆先由亲娘养着,不必抱到太子妃处,与此同时,已就藩的二王爷和三王爷,俩人每年轮流上书皇帝奏曰,您老又多了个孙子。
    大受刺激的太子爷也怒了,请旨再立两名庶妃,目的——并非好色无德,只为繁衍子嗣,皇帝准了,新进门的庶妃为周氏与郑氏,听说太子近来十分宠爱郑氏,十次有八次夜宿在郑氏房里,于是,常催动皇帝去睡皇后的钱太后,现在又开始鼓动太子去睡太子妃,南姗评价——您老到底累不累呀,南姗今日因缘得见钱太子妃,瞧到她生得虽很美艳,却并无清华典雅的气质内涵,目前与太子怕是貌合神离中。
    ……
    阿Q了半天的南姗,抑郁地扭过头去瞅萧清淮,看他解拆九连环到了哪个进度,放眼瞧过去的那一瞬间,萧清淮也刚好抬头侧脸,一手持着梅花形的框架,一手松握九环,冲南姗喜声道:“九连环解好了!”
    南姗见九连环顺利被肢解分尸,也喜声道:“那我也不用再吃鸡腿了!”
    天子一言驷马难追的皇帝,笑问南姗:“你有什么想实现的愿望?”
    ——和南老夫人分家!南姗心里如是道,嘴上却只能道:“皇上,我现在没有什么想要实现的愿望,能不能以后再提?”
    皇帝表示疑惑:“现在真的没有?”
    南姗略犹豫了下,才道:“我爹爹让我学弹琴,有没有不用每日练习,就能很快学成的法子呢?”
    皇帝噎了一噎,老子又不是神仙,能点石成金,把笨蛋变成天才,故而摆手道:“等你有了想要实现的愿望,再来找朕兑现承诺吧,记住,别是摘星星摘月亮那种不靠谱的。”
    南姗福了福身,应下:“臣女晓得,谢皇上。”皇帝没发话让南姗离开,只温声道:“坐回去和小五玩吧。”南姗囧囧地退回座位,小声问萧清淮:“你要玩什么?”
    敢情皇帝老子把她弄过来,就是陪这个让她当计时器的臭小子玩的!!!
    ……
    吃完喜宴回到南家的南姗,遭到了南老夫人劈头盖脸的盘问,当然,南姗才不会告诉南老夫人,她和皇上王爷聊了会天,得到了一个九连环,虽然当场被解剖了,被请吃了一根大鸡腿,虽然压根没啃完,喝了一盏甜甜的蜜枣羹,虽然只意思意思抿了小半碗,顺便和五皇子叙了个旧,学了下解九连环的诀窍,另有苏有亮公公很好口才地爆料许多旧事,让南姗和萧清淮都很恍然大悟,原来他们在两岁多时,就在醉客居见过面,萧清淮显得十分之惊讶,看着南姗的表情好像在说‘看吧看吧,我们俩这么这么有缘,你还老不记得我’,南姗也‘惊讶’的看着苏有亮,脸上在好奇,心里在腹诽:你丫记性那么好做啥!还有,劳资小时候白白胖胖的模样,就那么深入你心么!!
    直到来人禀告萧清悯已接亲回到府中,请皇帝和睿王到拜堂的礼厅去,南姗才被遣送离开,临别前,萧清淮将重新装好的九连环递给南姗,并且郑重地低声嘱咐,下回再见时,不要再不记得他。
    南姗心情很沉重地飘走,小子,你这是看上姐姐了么!
    面对南老夫人拔根刨地的探秘,南姗十分为难地告诉南老夫人,不是孙女不能告诉您老,是皇上说不能跟人透露,她若说了,就犯了欺君大罪,南老夫人一脸慈爱地哄着南姗,让她偷偷说给她老人家听,她老人家不会和别人讲的,南姗很坚定地回道,偷偷说也不行,这是对皇上的大不敬,末了,南姗很无辜很坏心眼地拿话堵南老夫人,不是祖母说要敬重皇上么?您老早上才说过的,孙女时时刻刻铭记于心,南老夫人顿时撕去慈爱的面具,忍怒憋气喝令南姗离开。
    南姗表情很低落心情很嗨皮地飘走,顺便又在南老夫人的院门口跌一跤,南姗每被南老夫人骂一回,她就要在门口跌跤一次,以此昭彰南老夫人又骂她了,结果是——南瑾很温柔可亲地安慰很受伤难过的闺女,南府之中,南瑾可以训斥任何人,唯独除了南老夫人。
    皇帝当然没吩咐不能外泄谈话,南姗就是不乐意说给南老夫人,有本事你去找皇上老爷对质啊,你丫个老太婆,你中午不是还气贯长虹地骂得老娘狗血喷头么!想套老娘的话,连装个慈善的菩萨面孔都没耐性,老娘干甚么要告诉你,话说,老娘也已经忍你很久了!你丫!
    南姗还敢打赌,若南老夫人知晓皇帝应承了南姗一个要求,南老夫人铁定会拿这个要求,给南珏大伯和南琦三叔换取前程——因为他的俩儿子这回又都没升官,原因是,南珏大伯被两个红杏出墙的女儿拖累了,南琦三叔被自己老婆时不时哭诉的‘宠妾灭妻’言论给坑了。
    京城四品以上官员的政绩,是由自己鉴定,再呈皇帝御览裁决,南瑾去年上书言及家风不正,无颜舔居尚书之职,请求退职让贤,让皇帝给驳了,是以南瑾连任吏部尚书之职务。
    ……
    渐入夏日,南砚的未来媳妇安文佩,行了十分气派的及笄礼,不几日,温氏着人逮了一对肉嘟嘟的大肥雁,前往安家求亲,行纳彩之礼,后再托谷绍华之母安氏为媒,讨了一份安文佩的八字庚帖,与南砚的八字合婚占卜得出的吉兆,再通知于安家,完结纳吉之礼,随后再有条不紊行过聘、请期之礼,将婚期订在明年八月秋闱之后,一则是让安文佩多陪陪亲娘,二则也是让南砚专心念书。
    温氏基本了却一桩心事时,叶氏正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媳妇挑不到心仪的,女婿也选不到满意的,她简直快焦躁死了!
    南家昔年丑事,虽笑名仍在,却毕竟时过境迁快两年,再加之安家愿嫁女与南家的影响,也不是没有人登门求亲南婵、托人来讲相中南斐,但是,叶氏心里的打算是,儿子一定要高娶,女儿也一定要高嫁。
    高娶媳妇的好处——例子是现成的,指路如今青云直上飞黄腾达的南瑾,再指路很得王爷岳丈提携的南屏,高嫁女儿的好处自不用说——穿金戴银,风光体面,若是混得风生水起,还能给娘家捞些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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