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越来越热,花一朵接一朵得开,连成片了,步空感觉有夏天突然砸下来的大雨点,滴答滴答,落在脸上,温热甜腥。
    骤雨过后是满地血红的狼藉,混着肮脏的雨水,凄厉的猫叫。巷子尽头走来两个背书包的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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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祸……狗血就这样了……
    接下来是步空小时候的一些事情,不知道能写多少,写完了来把小时候的事情一章交代清楚,所以明天是否有更新……未知
    【68】
    这条破旧的巷子里都是颇有年代的平房,步宏看了看生了锈的铁门,没挂锁,然后,他像平时一样,推门而入。
    这是步宏生活了八九年的地方,院子里的石榴树不知道长了多久,奶奶告诉步宏这棵树是爸爸更年轻的时候种下的,除了花开正艳的石榴树外,院子里还有一架葱郁的葡萄藤。
    奶奶今天仍然在葡萄藤下休息,步空进门先去奶奶面前打了个招呼。
    “奶奶!我回来了!”步空先轻轻拍拍奶奶肩膀,又大声喊到。奶奶耳朵不好,要不然房间里那么激烈的争吵声她不会听不见。
    终于,一个杯子从屋子里飞出来摔碎在步宏脚边之后奶奶才发现屋子里已经吵翻了天。
    可这种情况这一两年太多了,多到成了习惯。
    “宏宏啊,”奶奶开口,“去,回房间写作业去吧,我去教训你爸爸。”
    步宏也已经学会忽视这种情况,一开始他还会哭,他的爸爸妈妈怎么会变成这样,争吵,摔东西,口无遮拦。可当买杯子的速度要赶不上摔杯子的速度的时候,步宏就学会控制自己的眼泪了。
    因为妈妈忙着给自己擦眼泪,顾不上他的。
    步宏用水冲了冲自己沾满泥巴的双脚,裤腿湿了大片,没事,夏天干的快。步宏比前两年懂事很多。
    步宏写完了大半的作业,隔壁房间的争吵声才渐渐弱下来,步宏不用听就知道吵架的内容是什么。无非就是挣钱、赌博、吃饭、过日子。
    花样都没有步宏学校的小学生吵架花样多。
    步宏放下笔等着妈妈进来,每次都是这样的,吵完架之后妈妈就会来步宏房间,或沉默地坐上两个小时,或者说点她和步毅文之间的事情。步宏每次都乖乖听着,懂不懂的,有些话听的多了,就会记在心里了。
    果然,没出两分钟,妈妈就进了步宏房间,眼睛红红的,声音因为刚刚大声争吵过所以有些沙哑: “宏宏,以前妈妈以为爱情可以战胜一切,所以妈妈就不顾一切的抛弃了所有。可是到现在看来,我这辈子最美好的事情就是曾经做过那样的梦,然后拥有了你。”
    “妈妈,爸爸不爱你了吗?”步宏今天没忍住开口问了一句,“以前爸爸说他最爱妈妈的。”
    “爱,怎么不爱,大概就是没有以前那样爱了,当一个人不再为了爱去努力的时候,爱情就什么也不是了。”妈妈摸摸步宏的头,步宏长得很像步毅文,皮相好看,说话也像以前的步毅文,很温吞。
    步宏对爱情这个东西似懂非懂,不知该点头还是摇头。
    “那是因为爸爸又输钱了吗?”
    “宏宏,以后不要轻易地去说爱一个人,爱能轻易说出口,但是并不能轻易扛得起,知道吗?所以只有当你能担得起一份爱的时候再说,一定要记得。”妈妈没有回答步宏的问题,说着话就突然抱住步宏。
    妈妈脸上表情步宏看不见,但是感觉到有液体滴在脖子上,蜿蜒流下。
    步毅文又出门了,可能去喝酒了,可能去赌钱了,步宏从来不敢问。
    步宏已经过惯了这样的生活,第二天他仍然要去上学,和顾己安一起。
    顾己安是步宏在校外唯一的朋友,在校内步宏的朋友也不多了,因为他这一年变得不爱说话不爱笑,朋友们都渐渐不喜欢和他一起玩。顾己安反而成了在班里最受欢迎的人,但是在学校里顾己安却并不怎么和步宏玩。
    步宏从来也不问,只是上学放学他都会等着这个他唯一的朋友。没有朋友真的太孤独了,步宏那时候还不懂孤独是什么意思,他只知道,他要牢牢抓住顾己安,因为没有了这个朋友,他就真的一个人了。
    步宏已经习惯了帮顾己安做一些事情,比如给他写写作业,做做值日,在班里给闯祸的顾己安顶个包。反正这些比起没有朋友来都是小意思。
    石榴花眼看就要落光了,步宏再一次等着妈妈吵完架后来自己房间沉默或者哭诉。可是这次比以前更激烈的争吵以后妈妈却没有进步宏房间。
    步宏出去找了一圈,没找到妈妈,爸爸也不在。步宏给奶奶和自己做了点吃的,面条煮的有些过了,粘成两碗面糊糊。奶奶一向没有时间观念的,等步宏去喊她吃饭的时候,她才发现天已经黑了。
    步宏知道奶奶年纪太大了,没人怪奶奶听不见,没人怪奶奶忘时间。就像奶奶也从来不怪他做饭难吃一样。
    毕竟步宏太年少了。
    妈妈在晚上回来了,带回来一身凉意和湿气,她回房间换了件衣服。
    步宏快要进入梦乡,被妈妈的开门声吵醒。
    “妈妈,你回来了。”步宏看着妈妈穿了一件很漂亮的裙子进了自己的房间,那件裙子他认识,妈妈不止一次在他面前展示过,夏天展示过,才过去的上个冬天也给步宏看过。
    步宏想问问妈妈下午去哪里了。但是妈妈没给步宏问话的机会就先开口了。
    “宏宏,你看妈妈的裙子好不好看,你爸爸曾经说我穿上这条裙子比火红的石榴花都耀眼。你爸爸认识我的时候我也是穿着这样一条红色的裙子,不过那条已经旧了。我当时在咿咿呀呀和别人学场戏,”妈妈在步空面前提起裙边转个圈,把最心爱的裙子给自己的儿子看,“我记得唱的是《贵妃醉酒》,宏宏我给你唱唱啊,海岛冰轮初转腾……”
    步宏坐在床上看着妈妈给自己唱戏,火红的裙子跟着妈妈的动作像是飞起来一样。
    “那冰轮离海岛……”妈妈抬手抹去脸上的泪,再也唱不下去,“宏宏,妈妈唱的好不好听?”
    年幼的步宏不懂刚刚唱的开心的妈妈为什么会突然哭起来,他下床想给妈妈擦擦眼泪:“妈妈,你怎么哭了?”
    步宏被妈妈紧紧地抱住,妈妈一直在他的耳边呢喃:“宏宏,别怪妈妈,别怪妈妈……”
    那晚过后妈妈再也没给步宏讲那些他从来听不懂、却不论对错都记在心里的大道理。
    因为再也没有机会了。
    “有人跳河了!”
    “河里淹死人了!”
    “步毅文家那个好看的老婆跳河了!”
    即使过了三四年,步宏觉得耳边还总是响起这样的喊叫声,怎么躲都躲不掉。
    步宏要小学毕业了,伴他期末复习的是院子里的石榴花和葡萄架,这些生灵生命力总是这样顽强,一年一年,强过人的生命。奶奶的藤椅已经坏了,她坐着家里吱嘎直响的破凳子,还坐在葡萄架底下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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