射程可达五里的镇虏炮,的确可以在野战当中压制后金骑兵了。
    想到什么,朱燮元走进试炮场,问道:
    “镇虏炮射程与红夷炮相当,威力如何?”
    “镇虏炮能不能随军机动?”
    “此回是出边到草原上作战,敌军大部皆是骑兵,若此炮沉重不便携带,反而会拖累全军。”
    文官很理解朱燮元会有这种担忧,毕竟后者是督师,总领战局,自然要考虑到全部情况。
    “请容下官为督师细细禀明。”
    朱燮元笑了笑,走在前面,那试炮场的随军文官跟在后面,说道:
    “我军此回火炮种类可谓不少,除军器司仿夷炮制成,可射五里的镇虏炮与旧有红夷炮外,还有一些曾被弃用的火炮,被军器司改进,重新装配军中。”
    “下官先与督师说说镇虏炮。”
    “镇虏炮射程可达五里,霰弹、实心弹丸皆可发射,但威力不如红夷炮,不可用于攻城。“
    “军器司的毕大人说,野战当中,镇虏炮对蒙古骑兵的杀伤力,要强于以往的十二磅佛朗机炮,亦可弥补红夷炮沉重不利携带的弊端。”
    “看来,朝廷没有白往军器司扔那些白花花的银子啊!”朱燮元越听,心中对此战信心越足,问道:
    “毕大人具体是如何改进的?”
    文官随朱燮元来到试炮场的北部观赏台上,陪伴坐在一旁,指着正轰鸣作响的广阔场地,说道:
    “红夷炮自制造之初,就是为守城、攻城而设计,而镇虏炮在设计时,就是车载炮。”
    这时,一名把总带着两名兵士,推来一门尚未发射过的镇虏炮,
    文官起身走下阶台,指着底座说道:
    “督师请看——!”
    “镇虏炮下安两轮,上置车箱,炮身嵌安其中,加铁箍六道,车厢两侧还各有铁锚两个。”
    “如同船锚,野战用炮时,兵士将铁锚置地,用土压实,以减后坐力。用炮之后,兵士拽起铁锚,用骡马拖曳,即可随军机动。”
    朱燮元抚掌赞叹,即道:
    “就用此炮发射出来,让本督亲眼验证汝所言是否作假!”
    大明火炮种类繁多,但只有辽阳城及京师城头安置的重型红夷炮,最远射程可达五里以上。
    在澎湖海战时,福建水师也只有安置在小型福船上的轻型红夷炮可与荷兰舰队一战。
    但就算这样,红夷炮巨大的后坐力也不是一般船体所能承受,福建水师的战船主力依旧是小型的苍山船。
    小福船没有几艘,小福船上的轻型红夷炮,也远远达不到荷兰战舰上的舰载加农炮,动辄五里以上的射程。
    工匠们从船锚上汲取经验,发挥自己的才智,从俘获的荷兰战舰上仿制、改装出了目前最适合大明军队携带的陆地炮——镇虏炮!
    镇虏炮将荷兰舰载加农炮对福建水师射程上的碾压性优点,几乎完全复制到自身。
    而作为野战专用炮,其威力比重型佛朗机更强劲,机动性也完全不是以往那些重型火炮可比。
    镇虏炮的问世,几乎解决了大明军队在野战当中无炮可用的尴尬境地。
    目前唯一的缺点就是,镇虏炮从设计之初,就是完全为军队野战而设计,不是用于战船上的舰载炮。
    但朱燮元并不会怀疑军器司的能力。
    他直到现在才明白,朝廷为何每岁都雷打不动的向军器司投入大把银钱,那位天启皇帝具有的远见卓识,究竟有多么犀利!
    督师发话,试炮场赶紧停下了日常对火炮的日常试炮及维护,距此最近的一名千总应声赶来。
    他是京军通州三卫的老兵,去年随朱由校参加过西南之役,但当时用的还是射程不远,威力也不是很强劲的虎墩炮。
    现在鸟枪换炮,他也是精神抖擞,浑身充满着必胜的信念。
    “卑职徐远,参见督师!”
    从这名千总身上,朱燮元看见了通州三卫将士的战斗力,还有他们心中对此战的振奋与期待。
    “徐远,给督师试射一轮镇虏炮!
    ”试炮场的文官命令道。
    徐远看了文官一眼,转身下令。
    他一声令下,远处站在场边的标兵即刻挥舞手中令旗。
    令旗飘飘,在场中瞩目异常,数百名将士转瞬间动作起来,有的直奔大炮,有的奔向后方,扛起装着弹药的箱子就走。
    不消一小会儿,十几个约莫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身着红色布面甲,腰间挎着短刀,小跑着站在大炮之前。
    他们,就是经过长时间训练的发炮手。
    每名发炮手身后,还站着七八名兵士,有的专门负责给炮管降温,有的就是看护弹药,有的手中紧紧握着铁锚,随时准备压下或拉出。
    朱燮元远远看去,心底油然而生一股肃穆感。
    徐远走在众人之前,踱了几步,忽然跑向一侧,抽出将官标配的锃亮雁翅刀,指向空中,喝道:
    “放锚——”
    手中拉着铁锚的兵士,连忙单膝跪地,将铁锚狠狠插进土里,然后用砂土盖得严严实实。
    “放——!!!”
    话音落地,从近及远,一阵齐射转瞬而至。
    先是震耳欲聋的巨响,紧接着的,就是浓重的火药味,这些气味侵入耳鼻,让朱燮元的眼睛有些酸疼。
    文官也早早捂住耳朵,期待的望着这一幕。
    远方,那些披着蒙古、八旗铠甲的木人,应声炸开,灰尘漫天,碎屑如雪,断木如雨,在白雾中倾落下来。
    朱燮元只觉得刚才发射的一瞬间,就好像发生了一次简短的地震,整个试炮场都在跟着战栗不安!
    这还没完,兵士们飞快地进行维护。
    有的在给滚烫的炮管降温,有的则取出另外一颗炮弹推入母炮,很快,下一轮射击到了。
    震耳欲聋的撼响过后,是场地中的烟尘弥漫,木屑狂舞!
    朱燮元在留意那些士兵的变化,他发现,发射时,兵士们没有一个因为巨大的撼响而失误。
    他们的步骤有条不紊,每个人都非常勇敢,各自做着分内之事,这才有了眼前的连续两轮齐射。
    这时,千总徐远将雁翅刀收回鞘内,小跑过来,单膝跪地道:
    “禀督师,两轮射击已毕!”
    “好、好!”
    朱燮元示意他站起来,自己也起身走下台阶,来到那些木人之间。
    只见到这时的场地,已是一片狼藉,蒙古和八旗铠甲散落一地,都成了毫无用处的破烂。
    在大炮面前,八旗重甲也和一层纸没有任何区别!
    他转向文官,继续问道:
    “你方才说还有几种军器司发来的旧炮,都改进成什么样了,给本督一一讲讲。”
    现在的朱燮元,对皇帝设立的这个军器司,可谓是非常期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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