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出,就再没有什么回旋的余地了。
    五城兵马司的差役起初也没想到这位平素好玩的小公爷会动真格的,都是杵了一会,才在差头的命令下上前。
    这种时候,人性的另一面就显现出来了。
    周围的富贵子弟这么多,但是面对英国公之子张世泽,却是都怂了,连一个敢站出来说句话的都没有。
    张世泽也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寂寞,冷笑着站在那里:
    “你看看,这么多人,哪有一个是真心喜欢你的?不过都是馋你的身子而已!小爷到底是个诚恳的人,就明说了,我也是馋你身子。”
    “不过我可不像他们,这般的虚伪!”
    这话,多少有些狂妄了。
    可毕竟人家身份地位摆在这里,说话的时候,张世泽眼神看到哪里,哪里就是赶紧的躲闪,没有人敢站出来叫板。
    本来勋戚是要分南北两家的,可是天启三年朱由校南巡,平定了三家掌握实权的南勋造反,顺带着把兵权收回了自己手上。
    这还没完,当时朱由校又在南直隶一顿整改,彻底改变了延续近三百年的武勋守备、文官主政、内监协领的局面。
    徐家南京守备的官职没了,更是导致南勋的权势一落千丈。
    也就是慢慢形成了今日这般,天下勋贵以京师英国公一脉为首的局面,当然,这也是朱由校刻意造成且乐意看到的。
    英国公一府自此树大招风,张维贤老奸巨猾,肯定不愿意,行事也愈发的谨慎起来。
    因为他看得出来,皇帝统一南勋北勋,又大肆封立功的实权武将以五军都督府官职,很可能就是在为下一步整顿五军都督府做准备。
    不得不说,张维贤眼睛还是很贼的。
    无论整顿南勋北勋,封立功武将以都督府官职,还是派朱燮元担任山陕总督,先行整顿卫所屯田,都是朱由校在为动“卫所”的准备工作。
    要知道,卫所制度在明朝延续贯今,早已形成了一整套的定。
    如果整顿卫所,那么上到五军都督府,下至各地卫所的军屯,每一个方面都毋庸置疑的会受到影响。
    要是什么也不准备,直接下旨整顿卫所,很可能像崇祯年间直接裁员驿站那样,直接崩了。
    五军都督府肯定要取代兵部武选司,独立掌管武将的升迁、调动,卫所军屯也要得到改善,让军户真正拿到土地。
    这都就需要清查卫所田亩,这是最根本的,也是第一步。
    就是这第一步,就不知道要触动地方卫所武将,州府县文官,以及地主豪强们多少人的利益。
    如果没有立功以后得到升迁,忠诚于皇室的实权武将在各地支持,这只会是痴人说梦,走一步都不可能!
    整顿卫所,不是推行新盐法,需要未雨绸缪,多年精心准备,朱由校才敢去真正的动手。
    只能说朱由校下的这一盘棋,不是一般的大,从移宫继位之初,这种改革和整顿,就势在必行。
    张维贤正是看出了这一点,所以才能不管事就不管事。
    一旦皇帝开始整顿卫所,武将势必也会分裂为两派,到时势必会依赖武勋和立功武将来掌管五军都督府。
    南勋被废以后,天下勋贵以英国公一家为大,张家肯定是众矢之的,张维贤这两年不知道有多老实。
    张世泽这个小毛头,居然在这种时候,去做纨绔子弟才会干的事儿,真的是心大。
    不过他这么憨实,朱由校倒也放心。
    戏台上的袁宝儿还在高唱,似乎没注意到差役们愈发接近,朱由校倚靠在栏杆上,静静听着,发觉她就连声音就平淡如常。
    仿佛这些个兵马司差役,不过是土鸡瓦狗。
    张世泽也没料到这女子的性子会这么烈,不过事已至此,没什么办法了,只能先拿回去,再慢慢调教了。
    “可惜呀!”
    “是啊,招惹到了小公爷,只怕要被抓到兵马司的牢狱里过了,今后,怕再也听不着桂春坊的歌声了!”
    三楼的客人们,个个都是富贵之身,讨论的时候虽然多有可怜,但却没人肯为了一个歌女与英国公府为敌。
    “哎呀呀——”
    “小公爷,您这是干什么?”
    “是小人哪里照顾不周了吗,您消消火,小人这就给您和这些差爷准备上好的雅间!”
    老鸨说着,拉起张世泽就要走。
    朱由校在上边看着,这时已经缓缓走了下去,听着老鸨的话,心中一笑,看起来她对张世泽挺熟悉啊。
    确实是熟悉,张世泽没少来这个地方,什么脾性,这老鸨也清楚。
    只不过今日在这么多京城各地权贵的面前放出狠话,已经是骑虎难下了。
    他推开老鸨,道:
    “起开!”
    “小爷我今儿可不是闹着玩,这女子目无王法,唱甚么后庭花,这是亡国之音!”
    “再劝,小爷连你桂春坊一块儿封了!”
    老鸨这下脸上也挂不住了,站定了一会儿,倒也不敢对张世泽说不出什么狠话,只是忽然一屁股坐在张世泽和众兵马司差役面前,哭爹喊娘起来:
    “你说说你,唱什么禁曲呀!”
    “这下好了,老娘把你从小养到大,教你琴棋书画,枉花了这么些银子,本想着给你找个好人家嫁了,全打水漂了!”
    “可怜我哟,可怜我哟——”
    朱由校这时刚走到二楼,听起来这老鸨是故意在拖延兵马司差役,提醒台上那女子快跑,倒是个有情有义的。
    看来,是把她当亲女儿了吧?
    差头正要上前,却发现被老鸨抱住了教,试着挪动几下,发觉这老鸨劲儿还挺大,皱眉喝道:
    “闪开!”
    “兵马司抓人,再无理取闹,我就要动刀了!”
    随即,锃亮的佩刀被隐隐抽出半截。
    老鸨见状,也知道兵马司不比顺天府衙门,那是有实权的,说话也不是放屁,自不敢再胡来。
    她回头给台上那女子一顿示意眼色,慢吞吞的躲开,看着冲上去的差役,满脸担忧。
    袁宝儿慢慢收了琵琶,柔水一般的眸子望向老鸨,道:
    “干娘的养育之恩,宝儿来生再报——!”
    言罢,就要一头直接撞死。
    这一下可吓住了张世泽,连忙伸手,张牙舞爪命令道:
    “拦住她,拦住她!”
    差役们手忙脚乱,哪里还来得及。
    眼见袁宝儿就要撞上去,却不知从哪闪出来一名穿着白衣的贵公子,将她拦住在了柱子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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