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中,眼见着各大诸侯都出发往阳城去了,燕王正纠结,自己到底要不要去,就听属下来报,说公子白被他们给抓回来了。
    不仅白景源想不通,他也有点想不通。
    这到底是咋回事啊?
    去年七月底,收到王令,得知纪帝号召诸国伐燕,他和弟弟归茥曾经讨论过掳走白景源的事,结果刚叫来属下,正吩咐到一半,就有家中传来急信,说是太后娘娘病危!
    作为大孝子的兄弟俩听到这消息,再也顾不得其他,挥退属下就急匆匆的赶回草原去了。
    随后大半年,鲁王受不住国内压力,派兵打了几回,他们又要忙着作战,又要忙着满足母亲的遗愿,哪还顾得上其他?
    燕太后是赵国公主,因为被燕王抢走后,不仅没有自尽保全家国名声,反而给先燕王生了好多个孩子,赵国早已与她断绝了关系。
    如今太后齐氏弥留之际,唯一的心愿就是再见见娘家亲人,兄弟俩只能想办法替她办到。
    齐氏是先赵王原配所出,与当今赵王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弟,她想见亲人,就是想见赵王,如今两国正在交战,想要办到这事,实在艰难。
    所幸赵王幼年丧母,阿姊待他极好,得知阿姊快死了,他也想见见她,又有燕王归芒许诺,事后愿意给赵国一千匹战马,两国也就有了商量的余地。
    因为当初齐氏是被先燕王抢走的,被赵国视为耻辱,这事肯定不能光明正大的办,于是,两国就开始了偷偷摸摸的谈判,别说远在南边的楚国了,就连与赵国一向关系密切,如今又成了儿女亲家的金国,也不知道此事。
    两国偷偷摸摸的停了战,又偷偷摸摸的将燕太后送到了赵燕边境,与赵王见了面。
    燕太后见过弟弟,心满意足与世长辞,兄弟俩没了父亲又没了母亲,一时大恸,待到办完葬礼,燕王消沉了好久,直到四月底,听说纪帝薨逝的消息,这才打起精神。
    不得不说,燕国的社交是个大问题。
    死了先王,若没有僭越陪葬的事,外界怕是都不知道;死了王后,若没有大张旗鼓的跑出草原抢媳妇,别人肯定也不知道;如今死了太后,他们没有整啥幺蛾子,外界自然还是不知道!
    为了掩盖赵王与燕太后见过的事,燕赵两国这俩月还象征性的打了两架,正要趁着纪帝薨逝两国同时撤兵,就听到公子白已经到了军营外的消息,燕王想明白怎么回事,不由头痛起来。
    已经过了一年了,他都快忘了这事了,没想到属下只听了一半吩咐,还是把事儿办成了!
    不得不说,在抢人或者说“偷”人方面,他这些下属,都是专业的。
    归茥刚吃完一只鹄,正把那翅骨剃干净,在那用锥子给它扎洞,异想天开的想要用这玩意做一只骨笛,好送给可爱的小侄女,就见兄长愁眉不展的过来,见了他就直叹气。
    归茥以为他又要劝自己娶妻,正要装作头痛躲开,就见他坐在桌前,叹气到:“公子白被抓来了,弟啊!现在咋整?啊?这事儿?”
    “哦?”
    归茥也很惊讶。
    都过了整整一年了,当初因为母后病重,顾不上这事,后来鲁国被打怕了,缩在边境不敢动弹,连写文章骂他们的人都不见了,赵国也退了,他们觉得没必要再冒险抓公子白了,就没再提起这事,怎么还是办成了呢?
    毕竟想要抓公子白,还是很难的,他们当初只是计划了一下,就差点被劝退。
    “既然事已至此,先让主事的过来回话,再让人带公子白去洗漱吧!一路上为了避着人,那公子白相必受了不少罪。”
    这事到底该怎么收场,归茥光想想就头痛得很。
    且不说这里毫无准备,公子白洗完澡连个换洗衣服都没有这种小事,他们不能就这么把人送回去,更不可能一直避着不见他,见到人该怎么说,才能打消他的怒火?
    “要不——”
    燕王做了个切脖子的动作。
    只要他死了,一了百了。
    说不定还能引得楚国与大纪大战,毕竟公子白刚逼着大纪给他封了公爵,就在阳城附近的山庄里失踪了。
    “不行。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万一楚国查到是我们将他掳走,我们杀死他容易,事后楚国定会与我们不死不休!”
    楚国国力强盛,是公认的强国,若是不死不休,绝不是鲁国可以比拟。
    兄弟俩说话间,主导此事的人进来了,却是那位一直与白景源待在马车里的蕙娘。
    蕙娘精心策划,足足耗时一年才完成任务,看到轮椅上的归茥,与他身边的燕王,激动的跪下磕头:“奴奴幸不辱命!已将公子白带了回来!”
    见她俩眼泪花,一脸激动,想必这一年受了不少苦,兄弟俩再多的怨言都说不出口了,最后只能赏赐一番,让她下去休息。
    燕王在这头痛,白景源这会儿却泡在澡池子里,舒服得快要升天了!
    路上走了两个多月,那死女人除了让他好吃好喝,每天只给他一盆水洗漱,根本没有停下来让他洗过澡!
    下了马车直接进了燕军军营,老远就看到燕王的王旗,印证了心中猜测,白景源现在是一点也不慌了。
    不怕没所求,只要有求于他,就可以谈!
    没想到燕王还挺会过日子,军营里竟然有温泉!
    泉眼边围了一圈打磨光滑的青灰色条石,稍微低些的地方有用同样的石头砌成的圆形澡池子,温热的泉水流进澡池,源源不断。
    有婢女说着带燕国口音的雅言,伺候白景源洗澡。
    油腻腻的头发结在一起,足足用掉两罐洗发膏,给他洗头的婢女搓得两手通红,鼻尖都冒了汗,他本就泡得满脸通红,这会儿更是尴尬得无地自容!
    大概是见他尴尬,婢女很贴心,询问他一路见闻,说着“公子旅途劳累”这种话,白景源听得十分熨贴,不一会儿,就趴在池子边上,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幸好池子不深,几个婢女弄得浑身湿透,总算把他洗刷干净,唤来侍从将他抱走。
    侍从孔武有力,将他抱到特意为他扎的帐篷里,又有婢女过来给他擦头发。
    全程白景源都睡得很沉,不曾醒来。
    直到有清脆的童声在耳边响起,伴随小爪子扯脸:“呀!这就是父王给本公主抢回来的夫君?真好看呀!”
    白景源一个哆嗦,翻身坐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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