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姐儿也真是的,不知道姑娘家最重要的就是名节和名声吗?”顾斐还要说下一句,可顾及着两个没嫁过人的姑娘在场,自家官人也在,便将剩下的话咽了回去。
    和妇人唠唠此事也就罢了,那是她亲侄女,虽然没什么感情也并不算喜欢,可到底是弟弟的血脉,是姓顾的姑娘。
    顾湘宜淡笑着说:“我觉着三姐姐也是一时糊涂。”
    “糊涂个什么糊涂。”顾斐说:“当初我就瞧着她心气儿高,明里暗里敲打过她,结果做出这事来,要我说,直接把她送去陆家,看看陆家愿不愿意要吧。”
    “父亲也是这么说的,但是母亲不愿意。”
    “她连女儿都教养不好,轮得到她愿不愿意?”一提起付氏,顾斐这心里就是深深的不喜。
    来前顾湘宜和石榴费了大劲摘了一筐杏子,转眼间就被几人拿下了,杏核堆了一小盘。
    裴严还要去办公,待他走后,顾湘宜沉思了一会儿,问道:“姑母可曾记得叶妈妈这个人?”
    顾斐愣了一下,显然是没想到这个人还会被提起,也没想到竟是出自顾湘宜的口。
    “自然是记得的,她是我的乳娘,我出嫁后她就在你娘身边伺候了。”顾斐的眼眸深邃,抬起头来像是回忆着什么,语速放慢说:“当初她也是可以和我一起陪嫁过来的,唉,这事就不说了,湘姐儿你问这事做什么?”
    顾湘宜也不掖着瞒着,坦荡道:“叶妈妈和娘被陷害有关,也和娘丧命有关,所以我想找到她,询问一番当年的旧事。”
    一提起叶妈妈,顾斐这心里就不好受,连同裴青雪也微微皱眉,跟着焦心。
    这些年她不止一次在母亲口中听见叶妈妈三个字,无一全是夸赞叶妈妈心地善良做事有分寸,可见叶妈妈在母亲的心中是根深蒂固的好,绝不是那种恶奴形象。
    “当初二弟妹做事太狂了,连过问我都不曾,直接将叶妈妈赶出了家门,现在别说是你,就连我找她也不容易,几年下来连个音信都没有,我就在想啊,不知她还在不在世上了,一想起来心里就难受。”
    顾湘宜意识到她心中不舒坦,连忙劝道:“姑母别自责,若是找到了还好,找不到也是老天爷定下的,叶妈妈和咱们无缘。不过我娘的死一直是个疙瘩,我是一定要为她昭雪的。”
    看出来她近日前来心里装着事呢,顾斐开门见山的问:“你有什么要姑母帮忙的,只管说,不准客气。”
    “什么事都瞒不过姑母。”顾湘宜微微低头,不好意思道:“今日我来是想请姑母查一查叶妈妈的踪迹,若是查不到也不怕,还请姑母得空了回去一趟,当着母亲的面儿告知她已经寻到了叶妈妈。”
    “这是...”顾斐开始没懂,仔细想想才明白:“你这是想让你母亲路出马脚?你怀疑是她所为?”
    裴青雪看着二人,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她知道宋氏的死是母亲的心病,也知道母亲曾怀疑过付氏,可到底付氏是她亲弟妹,就算查出来了又能如何?无非就是大吵大闹几遍,还能让人家好好的日子不过了闹合离不成?可现下湘宜妹妹怀疑到了付氏头上,倘若真的查出来什么免不得要让母亲去撑腰。
    大宅院里互相碾压陷害的事实在不少,闹出人命这种事家家户户关上门都有几出,想查出来容易,可想处罚却不易。人家命都没了,还能让付氏抵命不成?不痛不痒的吵几次骂几次,能顶什么用?
    一听便知顾斐是聪明人,顾湘宜微微点头,说道:“姑母说的是。”
    “那,如果查出来了,你想怎么做?”顾斐认真的问。
    她心中有数,和付氏不对付是一方面,可若是牺牲了顾家的名声,来为宋氏讨个公道,那几乎是不可能的。
    不是说她不心疼宋氏,也不是她不想为宋氏报仇,可人已经死了多年了,现在做什么都是徒劳,哪怕是弄死付氏又有何用?反而要牺牲活着的这些人很多东西。
    “想清楚是何人如何害了我娘,我才能想办法为我娘讨回公道。”顾湘宜诚实的说,并没有隐藏自己的心。
    顾斐点了点头,看向顾湘宜的眼神有些复杂,说道:“你娘被诬陷和丧命可能不是一件事,也或许真是她性子软弱,感觉活不下去了才自尽的。”
    “那也是有人造谣,将她活着的希望夺走,把她逼上了绝路。”顾湘宜知道姑母担心的是何事,又说道:“姑母放心就是,若此事真是付氏所为,那我必要让她付出代价,但我不会杀了她,也不会让父亲将她休出家门,不过这受苦和内心的谴责一定跑不了她的。”
    听见这话,顾斐似乎放心了一些。
    离开裴家时,顾湘宜又见到了裴奕。他穿着一身月牙白的锦袍,站在亭中宛如一棵松柏,听到脚步声转过头来,正好与她四目相对。
    “六妹妹什么时候来的?”裴奕主动开口问。
    他算个话少之人,曾经宁初没少与他见面,却很少听他说起过什么,比起同龄人他少了些许焦躁活泼,多了几分沉稳老成,活像个长辈一般。
    这样的人竟然主动与自己说话,倒是让顾湘宜微微一愣,不知怎的生出几分心虚之感来。
    “见家中杏子结的好,送来一些给姑母和姑父尝尝。”想了想感觉有些不礼貌,她又补上一句:“等再来的,多摘一些,给表哥带份儿。”
    裴奕微微点头:“好。”
    再多一个字他都不说了。
    上次她走后,裴青慧在家中闹了好几天,一会儿张罗去家祠她母亲的牌位下哭诉,一会儿要去顾家大闹一通,屋里能砸的物件砸了一大堆,还放狠话说顾湘宜再等裴家的门,她定将她打的不知道裴家大门往哪开。
    裴奕有些担心他这位小心眼的妹妹真会如此做,所以视线在顾湘宜身上多留了一瞬,想提醒她注意安全,可还是没说。
    这种事说了有什么用,裴青慧若真要收拾她,也不是提醒就躲的掉的。
    在顾湘宜准备走时,裴奕就悄悄跟在了后面,想着要是真出了那样的事,他还能出来调节一二。
    果真如他所料,裴青慧听闻顾湘宜来了,不顾丫鬟婆子的劝阻冲了出来,手中还拿着家伙,是敲背敲腿的木质美人锤,估计是顺手拿出来的。
    “顾湘宜!”裴青慧在她身后大叫一声,果真她就停住了脚。
    “你有什么事吗?”顾湘宜并不怕她来硬的。
    裴青慧上前两步,与她走的极近,多一句废话都没有,抬手便打。可美人锤没挨在顾湘宜的身,反而被她紧紧抓在了手中,应声折断。
    这让裴奕刚想上前一步的脚步顿时停住,躲在廊后想看看还会如何。
    “你!”裴青慧铁青着脸,又扬起另一只手照着她的脸打去:“你个杂种,龌龊的贱人,看我不撕了你的脸!”
    冷冷的看向她,顾湘宜将美人锤扔在了一旁的草地上,面无表情,冷若寒霜。
    被对方这么盯着,裴青慧感到寒意直奔她而来,高举的手慢慢放下,竟不敢再多说一句。
    在这个家中,人人都让着她,为了不坏了名声,顾斐对她也算是尽到了嫡母的义务,从未克扣虐待过她,这更让她骄纵不已。而父亲和哥哥每日忙碌奔波,且都是男人,哪里能教养她?更不用提家中的丫鬟婆子和小厮随从一类,没人敢招惹她。
    但就是顾湘宜,上次来敢打她巴掌,这次定是还敢对她动手的,欺软怕硬说的就是她。
    “看来上次一巴掌没能把你打服。”
    看着她吓得如被雄鹰盯着的小鸡崽一般,顾湘宜只觉得好笑,迅速抬起一只手来,吓得她捂着脸蹲到了地上,不受控制的发起抖来。
    丢人是小事,在顾湘宜面前服了软是大事。
    石榴冷冷的看着裴青慧这惨样,控制不住的发出了嘲讽的笑声。而后知后觉的裴青慧则是涨红了脸,起身也不是,再找顾湘宜麻烦也不是,转头便捂着脸跑了,哭的声音半个院子都听得到。
    没人知道裴家的冷面世子裴奕一直在廊后注视着顾湘宜的一举一动,只有裴奕自己知道,在顾湘宜走后的晚上,他做了个梦,梦中依旧是不卑不亢的顾湘宜,她笑着与裴奕说着话,捧着半筐杏子交于他,请他尝尝杏子甜不甜。
    裴家的小厮将顾湘宜和石榴送回顾家后,直奔顾斐的房间,将裴青慧企图打人的事如实回禀。
    “她还这般不听话?”顾斐顿时拍了把桌子:“看来我真是对她手软了,敢对湘姐儿动手,是该罚了,身为侯府贵女,性子那么胆小还争强好胜的,也该罚!”
    当天裴青慧就被罚抄佛经,还到了家祠中贵着反省。
    反省自然是不会反省明白的,她现在满心满眼都是对顾湘宜的恨,觉得顾斐向着她老顾家的人,对裴家不是亲生的女儿就如草芥般对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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