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天重歆宫府疏归亭——
    星月潇潇,诺大的重歆宫在夜晚更显寂静,宫内每处长长的廊桥都点着雕勾长婉的宫灯,却无人影穿梭,晚风长呼,灯火跳动下在夜色中更显寥落。
    这却是权倾上界的天帝的宫府。
    宫内华清池中央的小亭内,一人影正对月独酌,塘边的花影趁着月色摇摇簌簌映在亭内的石桌上,虽是一人独饮,正对处却放了一盏酒杯,花影乘风摇曳时,将一轮明月也化在斟满的清酒中。
    “陛下好兴致。”眨眼间,一个人影便在对面的小石凳上坐下,隔了直透进亭的月光,也将花影印在深青长袍上。
    “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濯黎随手举起斟满的小杯,将杯中浓郁的月色混着酒香一饮而尽。
    “好酒。”濯黎放下酒盏小赞了一句。
    “陛下派人急诏我进宫,怕不只为了请我喝杯小酒罢?”
    男人轻笑间抬眼看向对面小凳上坐着的紫袍男子,男子却挂着温润和蔼的笑又自顾将濯黎杯中的清酒斟满,“不急,濯卿。”
    月色下,男子白皙的面颊被照的如白璧般清透润朗,用白玉冠高高束起的长发一丝不苟,稍浸着几分书生气,不像濯黎似春日‘桃之夭夭,灼灼其华’般的耀目,却如梨花、若暖玉般的温和轻莹。
    有匪君子,如金如锡,如圭如璧。
    不像是个颇会玩权弄术、威严皆具的上界君王,倒像是邻家书肆中举止庄正贵气的富家小公子。
    两人对坐无话间闲饮了几杯,身为天帝的零随才悠悠开了口,“濯卿可知东瀛大洲近况?”
    “东瀛大洲?离九重天界颇远,倒是与混虚界接壤。”濯黎握着酒盏的大手一紧,脑中思绪环游,“莫不是最近魂灵族有何异动?”
    濯黎从大集上被急诏至此,本以为是零随已得知今日文分部之事,欲兴师问罪,所以来的路上他便暗暗想好了应对的说辞,不想零随诏他竟是混虚界一事。
    自十万年前神魔大战始,魂灵族自毁黄泉木舟自封不出,剩余魔族也藏匿、归属于魂灵族寻求庇护,恐上界出兵围剿,而黄泉木乃是秉天地极阴之气而生的奇木,没有特定样貌,以普通的植物幼芽为载体,生长数万年后才成黄泉木。
    但普通树木皆有阳气,承受不住极阴之息,故被极阴之气浸染已属难得、又顺利长成成木的黄泉木实属寥寥,连魂灵族鼎盛之时也只寻到八棵黄泉木做舟用作进出他界,战争之后便将木舟尽毁自绝出路,销声匿迹至今,不想近日却有异动传出?
    “自然。孤派在东瀛大洲的探官回报,最近发现了混虚界界门偶有波动,本以为是天地灵气潮汐所致。”零随微微一顿,“不想前日,孤的人与魂灵族的人交上了手。”
    玄紫长袖一挥,一卷小轴出现在石桌之上,零随长指轻抚将其打开,上面却是用魂灵族特有的文字书写的一小段字。
    “这是打斗中从魂灵族的人身上掉落的。”零随眉头轻皱,“混虚界自封十万年有余,魂灵族此次一出意欲不明,想是跟卷轴上所写之事应有关联,但上古能懂魂灵族语之人本就寥寥,神魔大战后诸多真神更是折损殆尽。”
    “这偌大的上界,不知还能不能寻出一个能破解魂灵族语的人来。”
    濯黎听此也觉此事颇为棘手,意寻能解魂灵族语的人必然不能大张旗鼓,不然会造成上界小仙不必要的恐慌,所以混虚界有异的消息万万是不能随意传扬的,只能朝野中私下尽量低调地暗地寻找解决之法。
    只是这上界能懂魂虚之语的人又有几人?
    小仙自然不能指望,若是寻求其余上古真神,消息必然容易传扬,果真是难办的很。
    “且不论魂虚族此举何意。”濯黎思虑了半晌便才开口,“单是他们能进出下界一事便可值得我们重视,毕竟这已经表明魂灵族已寻到新的黄泉木可以制舟而行。”
    “此事最好的解决法子还得从根源入手。”
    零随听罢眉头一展倒是立刻会意,“濯卿是指?”
    “要从上界中寻会解魂虚语的人难上加难。”濯黎颇有深意地一笑,“可从魂虚族中找会言上界灵语的人却简单。”
    “抓个活舌头拷问总比臣挨家挨户去求寻解语之人容易罢。”
    两人方才突而紧张的气氛一松,“濯卿高见。”零随听完失笑间又亲自给濯黎斟满了酒杯,小盏在半空中一碰,两人仰首将杯中清酒大口饮尽。
    “不过此事不宜有太多人得知。”零随话头一转,“孤思来想去,还是濯卿最为合适。”
    “孤会向外宣扬你告假云游,这样就算偶有小仙在东瀛大洲撞见,也挑不出什么刺。”
    濯黎听此正色犹豫了一下,却还是应道,“臣等自应为陛下解忧。”
    “濯卿不必如此。”晚风吹拂,在濯黎来前便自酌半晌的零随酒意略微上脸,泛出两抹微红,“你自先帝执政时便任上相,后又辅佐孤与三清分庭抗礼推行新政,你我之间今日不谈君臣,只谈朋友。”
    “濯卿方才犹豫,可是有什么放心不下的人留在上界?”零随与濯黎共事十数载,在先任帝君在位时两人便已熟识,零零总总算来,两人故交已十二万载有余,一路相互扶持提携,对于对方的了解程度亦是颇深。
    “并非,府中近来多事,方才不过是在走神罢了。”
    濯黎思虑时,不禁想起刚入文分部的雩岑,他虽将各事上下基本打点妥当,但她刚入上界仍有诸多不懂、不便之处,若是他在时可帮助一二,混虚界一事此去遥远的东瀛大洲不说,处理妥当便少则三月长则半年,若出什么事端他一时也无法赶回,实在是有些挂心不下,但此事观之现下,无非他亲自走一趟最为合适。
    上界大事却是马虎不得,雩岑那里他也只能派下属暗中照看一二。
    零随虽与他相交甚久,两人到底还是君臣关系,此中利益牵扯甚多,谁也不可能向对方完完全全袒露自己的思绪与心计,就连雩岑一事,濯黎暗暗照看多纪,却也未让零随知晓。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从老友层面来说他不该隐瞒,但从君臣层面,他,终究还是信不过他的。
    零随此人看似温润儒雅,倒毕竟还是帝王之身,自有自己的权术和谋划,将来两人为利、为权反目倒也未可知,这也是他不愿向他袒露太多的原因——
    透露得愈多,被人抓住的把柄亦愈多。
    零随见濯黎随口掩过,心下了然也未曾追问,倒是话头一转似随意提起般问道:“孤听闻濯卿今日往文分部招了个未有职证的昆仑小毕业生?”
    “上界公考体制已实行数万年,臣观之,各地仙塾每纪的毕业生大都因无职证转投八司任职,若是进不了才苦读公考,此现象虽近期看似危害不重,但隐隐将下界人才往三清那转投,长远来看不利于我方,故臣斗胆,在管辖的文分部破例先行职招试验。”濯黎立刻搬出之前便准备好的说辞。
    零随听罢倒是认可地点点头,“濯卿此观点颇有远见,孤应当考虑继续革新,不令更多人才外流。”
    “不过孤并无颁布诰令,此事宣扬只怕其他部门纷纷效仿,朝野混乱,八个月之后便是此纪的职招考试,若是考过得证,孤就当不知此事,若是未曾考过只能请其另谋高就。”
    濯黎听罢微微拱手,“陛下圣明,臣此番行事多失妥帖,请陛下责难。”
    却心下一喜,结果尽在他掌握之中。
    “罢了。”零随见状随意挥了挥手,“今日濯卿自罚三杯赔罪就是。”
    两人月下觥筹交错又对饮许久,濯黎起身行礼之后匆匆告辞,他回府休整之后明日便要动身往东瀛大洲掌事,零随见此便也不再留他,令他早日回府休息。
    濯黎走后,零随神情依旧温和,周身却隐隐散出一股寒意,又独独自斟自酌独饮至夜浓便才漫步回寝殿休息。
    倚在木椅上重重捏了捏眉间的印堂穴,抬眼间却望见桌案旁的瓷瓶中用瑶池仙水养就的、泛着新绿的柳条。
    零随的嘴角突而勾起一抹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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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双更,我压点赶上了
    呜呜呜,被我自己感动哭惹,我没有食言
    默默改了一下错别字,显示的更新时间变成6月份惹,但是我压点59分发还是算赶上惹【插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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