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是母亲院里的秋纹姐姐吗?”魏瑾珠忽然道。
    她身边的绿蕊仔细看了看,点头道:“没错,正是她。”
    昔日那秋纹在王府多威风,王妃身边的大丫鬟,管着一堆的小丫头,谁不卖她几分脸面?这会儿低着头脚步匆匆,瞧着竟是朴素了许多,原先堪比她们这些小姐的首饰都收了起来,素面朝天,只耳上戴了一对米粒儿大小的圆珠耳环。
    魏瑾珠见她这副模样,心中顿时有些复杂,平日里她们“秋纹姐姐”地叫着,却到底心中不平过,明明她才是小姐,一个丫头却比她们的排场还大。
    结果,还不是如此?
    “我们走吧。”
    迎着风雪,魏瑾珠满心忐忑,往谢玉的院子里去了,因她住的地方偏僻,再往前一些,却是路过张璃的院子,魏瑾珠顿时有些恍然,那秋纹,正是从张璃的院子里出来!
    “现在还试图翻什么风浪,真是不怕死。”魏瑾珠讥讽着,脚步不停目不斜视地从那小院子门口走过。
    自从谢玉的世子妃身份被承认之后,张璃这里就日渐无人问津,下人也惫懒起来,自然瞧着格外荒凉,但她一个罪臣之女,能有这样片瓦遮头已经算幸运了吧?
    实则她原也能过得好一些,奈何昔日她同她那些个出嫁的庶姐关系都不如何,那些个姐姐嫁得好的不少,却没有人愿意接她过去,只得名不正言不顺地还留在谢家。
    她倒是有个早早出嫁的嫡姐,虽与她不大亲近,却愿意接她过去,偏偏张璃自己还要作妖,硬是不肯离开,说来她对魏瑾瑜还真是“痴心”。
    又走了两刻,才走到魏瑾瑜和谢玉居住的院落外,比起其他地方的安静,这里却颇有点儿暖意融融的意思,明明还未开春,就已经有大丫鬟领着小丫头在清理院子,准备来年种些花草绿植,瞧着极有生气。
    “原来是瑾珠小姐来了。”一个大丫鬟笑盈盈地迎上来,魏瑾珠不知道她叫什么,于是客客气气地行了一礼道:“今日里雪小了一些,想到嫂嫂有了身孕,就编了个多子多福的络子,来送与嫂嫂。”
    大家都知道这只是个借口,但魏瑾珠真的不敢送吃食,贴身的香囊物件也是不行,更不敢做那些个小孩子的衣裳鞋袜,万一将来出了什么问题,那真是洗也洗不清,唯有络子这种东西,多半送了也就被收起来了,应当无碍。
    那丫鬟刚想接话,却神色一动,转头看去。
    ……这年代的刺客,总是这么没有新意……
    来人并没有像想象中那样身着黑衣,黑巾蒙面,而是一个个穿着厚大棉袄,虽是一个个彪形汉子,却因为顺着铁索从墙头上溜下来时显得有些笨拙,顿时消去几分严肃感。他们脚一踩地,才将背上背着的砍刀取下,凶神恶煞地奔了过来。
    魏瑾珠的尖叫声还卡在喉咙里,就听到眼前的丫鬟抱怨道:“这都第几波了?”
    旁边一个小丫头乖乖道:“第七波,但是这一波看着就是不知从哪里找来的游侠儿。”
    也就是说……不是专业的死士,瞧着就很弱鸡。
    正常的古代社会,没有江湖,没有绿林,却也有经过训练的所谓“高手”,例如一些大人物家中喜欢养的死士,还有一些军中好手,却也算得素质颇高,又或者这些混迹市井的游侠儿。
    他们其实并不会武功,但是会打架,当然,打架的水准也分等级。
    一般而言,死士最强,兵士次之,最弱的就是这些个看着彪悍实际上根本就虚有其表的游侠儿。
    “一并抓了,回头好问请他们的人讨精神损失费。”这个词是从大龙头那里听来的,大家都觉得很有道理。
    既然没什么损失更不可能因为这些人受伤,那总要讨些精神损失费嘛。
    再然后,魏瑾珠颤抖着腿看到原本一个个看着清秀美丽,柔弱可亲的丫鬟直接迎了上去,手中还在清理园子的花锄一下一个,跟打地鼠一般,“咚咚咚咚”瞬间就将所有人都敲倒了。
    ……
    ……
    “绑起来!”
    “是!”
    魏瑾珠:“……”
    为什么这画面这么诡异呢?
    ☆、第33章 将有喜事
    他们确实已经抓到了第七波刺客,其中绝大部分来自军中,看来仁王在军中的影响力着实不小。
    这会儿朝堂的状况诡异,没有人正面跳出来说要治谢玉的罪,却不妨碍这些个对仁王忠心的人一心要为仁王报仇,除了这些个试图刺杀她的人之外,谢玉也听说了朝堂上的些许风声。
    她身份上毕竟是靖王府的世子妃,有些人的打算也是要将魏瑾瑜给摁死,那她也就翻不出什么风浪了。
    谢玉只想说一声“呵呵”。
    这就是这个年代人的想法,女子永远是男人的附庸,在家之时,是父兄的附庸,出嫁之后,是丈夫的附庸,他们的思维总是跳不出这个框子,所以这些天她遭遇了七次刺杀,刺刺是魏瑾瑜不在家中之时,魏瑾瑜遭到的刺杀次数却要将她遭遇的再乘以一个二。
    裕西他们跟在魏瑾瑜的身边,自然没有人能够得手,不过这个状况明显说明了这些人的愚昧。
    刺杀是一回事,另有联系魏瑾琅魏瑾珏等人的,在他们看来,让魏瑾瑜失去世子之位,之后自然能够彻底将她踩到泥土里。
    不得不说,这种想法同样天真。
    “大龙头,魏瑾珠来了。”柔嘉掀开帘子进来。
    谢玉挑起眉,“她来做什么?”
    这边还没去找她算账,她就跑上门来了?
    不过,有些人总觉得自己比旁人更聪明一些,她大抵根本不知道自己早已经查清了那些过往,还梦想着能够两边讨好吧。
    本质上来说,魏瑾珠也是被老王妃利用,若是她不到处蹦跶刷存在感,谢玉其实也懒得理她,然而她显然不是那么安分的人。
    魏瑾珠一进门,便觉得一股热气扑面而来,这里并没有点熏香,她猜想或许是因为女主人正怀孕的缘故,但是,却有一股甜甜的果香,十分诱人。
    “阿嫂。”她进门就细声细气地叫着,瞧着十分乖巧可人。
    然而谢玉对这副姿态感到很腻味,她三辈子都与宅斗无缘,混过江湖不说,现代更是不可能有宅斗这种东西,这辈子穿越过来……如果是在原本的谢家长大还有点可能,可惜从一开始她就在江南,但并不表示她不懂,曾经也是看过宅斗小说的好吗?
    魏瑾珠这种,大概算是在宅斗里水准挺高的了,但是眼界也就如此,还不是被老王妃忽悠地团团转,她说什么信什么。
    谢玉是不大喜欢为难女人的,尤其是这年代的女人,但并不表示她就可以原谅那些个硬是要跳出来作死的女人,只是比起男人,对待女子她到底要稍稍手下留情些,这也是魏瑾珠这会儿还在靖王府里当她的小姐的原因。
    “来找我何事?”
    魏瑾珠将那络子的借口说了,抬头就看到谢玉斜倚的软榻上,放着一张案几,上面放着一些凌乱的贴子,不禁诧异道:“阿嫂这是在做什么?”
    谢玉倒也没打算瞒她,轻笑道:“这二弟既然与张璃交换了庚帖,现如今父王眼见着不好,我想着家里需要喜事冲一冲,不如将二弟与张璃的婚事办了。”
    魏瑾珠:“……”
    她看着谢玉那双清澈明锐的眼睛,却是赶紧低下头去。
    关于谢玉在政平殿中眼都不眨就杀了仁王之事,她原先还有些怀疑,但真正见到谢玉,却反而打消了这种怀疑——不仅如此,那种刚听到消息的难以置信,最终化作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惧。
    因为太过惴惴不安,平日里最会讨好人的魏瑾珠只在屋里坐了一会儿,便觉得背脊都湿透了,明明谢玉什么都没有同她说,只是在做自己的事,可听着谢玉没多久就将魏瑾琅和张璃的婚事彻底定下,日子都订好了,倒是个好日子,二月二,但这未免太着急了吧?且她完全没有问一问魏瑾琅和张璃的意思。
    “会不会……会不会太着急了一些?”
    谢玉慢条斯理道:“怎么会,你要知道,父王不知道能不能撑过这个春天。”
    他已经毒入膏肓,不是谢玉不想救他,而是真心救不了,老王妃下的毒药计量不轻。
    魏瑾珠:“……”
    又坐了片刻,她实在坐不下去了,额上的汗都要往下流,只得讪讪地辞了出去。
    到了外间冷风一吹,她才惊醒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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