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压压的战骑慢慢地靠近,察哈尔人已经有十年没有直面这样的局势了,自从满清征服了蒙古草原,这群互相撕咬的野狼就被驯化成了牛羊,在满人的放牧下屈辱却很安逸的生活着。
    用侯玄演的话说,战事起时,安逸就是死亡。
    阿部乃将手里的弯刀横在身前,看着眼前的对手,那一匹匹的骏马上,是清一色黑色的盔甲,汉人军队就是这一点不一样,他们的军服永远都是统一的。草原上一直流传这样一句话,敢出关进草原的汉人,都是最难惹的对手。远有卫青霍去病,近有徐达常遇春,就是不知道两百年过去了,这一伙人是什么成色。
    随着一声尖锐的鸣叫,盘旋在战场上方的几只雄鹰,似乎是闻到了危险的气息,从高空中散去。
    “草原虽大,身后就是我们的老人和孩子,是我们的牛羊马匹,来吧,让我们像先辈那样,屠杀这群只会耕地的汉人吧!”
    扎列舔了舔厚厚的嘴唇,握紧了手中的全钢铁叉,领着察哈尔部仅存的七千骑兵风驰电掣,呈弧线型向前奔去。这些人不是察哈尔最强的战士,但是游牧的天性让他们并不怯战,即使面对的是刚刚打赢了满清的军队。
    万马奔腾的场面,真的不逊于殷雷阵阵,天地为之变色。对面的风字营却不为所动,很快马蹄声越来越响,已经可以看到蒙古人弯刀的刀刃了。
    风字营的王行沉声喝道:“还有三百步,抬枪!”
    风字营的骑兵,在马上齐刷刷地将手中的火铳举起,王行当然没空检查他们端枪齐不齐,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前方。
    “两百步,射!”
    砰砰的响声,伴随着枪口的烟,冲在前面的蒙古兵被射下马来。这一轮射击的效果不算特别大,杀伤的人也不算多,但是给蒙古兵心理上蒙上了一层阴影。
    这次是风字营单独追击,往日里为他们射击的都是并肩作战的步卒中的火铳兵。现在显然是顾不上收起火铳了,王行举起旗子怒喝道:“弃铳,杀!”
    风字营毫不心疼地将火铳往地上一丢,拔出刀策马冲锋,这么近的距离,几乎是双腿一用力夹马腹就已经遇敌。
    短兵相接,骏马嘶鸣,刀枪碰撞,主客相搏,黄沙扑面,血光冲天。
    此间,胜负已分。
    ....
    深绿色的草原上空,残阳将天地渡了一层暗金色,战败者的旗帜散落在地上,尸体仍然保持着温度。
    王行擦了擦手中的刀刃,身边尽是收拢同袍尸体的风字营士卒,他们有着最强的后勤,保证了将士充沛的体力;有着最锋利的武器;最好的草料喂养下的战马;倒下后有最好的郎中,为他们救治。而且他们刚刚把不可一世的满洲人赶出了家园,也因此收获了军心士气。这一支北伐军气势如虹,势不可挡。
    一群连胜的人,除非是很重大的决策失误,否则很难被打败。他们的气势已经打出来了,临阵对敌往往能发挥全部的战斗力,而面对他们的敌人,能够有平时的一半就不错了。
    前面的弟兄已经将逃走的额尔孔果和他带领的老弱妇孺带了回来,几个士兵赶着一群面色黯然的察哈尔部的老人孩子和女人,王行见状喊道:“你们押这些人回来做什么?王爷有令,要我们杀尽察哈尔人为徐州战死的兄弟报仇,也震慑蒙古诸部,让他们不敢再收留逃走的汉奸。只要找到羁良玉,将他带回大同杀了,给弟兄们雪耻就行。剩下的蒙古人,一个不留。”
    负责追击的小将脸色一苦,说道:“将军,这都是些老东西和小孩子,手无寸铁,属下..我,下不去手啊。”
    王行板着脸骂道:“放屁,废物东西,你看看这些老玩意,哪一个年轻时没有入关劫掠,这些小崽子长大了也是祸害。你他娘的就是不读书,也该知道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吧。”说完举刀向前,唬的一众蒙古老弱惊慌地互相拥抱在一块。
    夏完淳骑马过来,阻止道:“王行,你干什么?”
    “湘西侯,这是您说的啊,跳梁者虽远必诛啊。这些人不自量力,竟敢收留王爷亲自点名要杀的汉奸羁良玉,不杀光他们,如何震慑蒙古诸部。”风字营从金陵立军那时起,就是夏完淳带领的,所以夏完淳的话王行还是要听的,乖乖停住了脚步,笑着解释道。
    “不行,你看这些人,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弱妇孺,我们杀了他们有违天道。”夏完淳眼中多少有一些不忍,尤其是这些蒙古人抱在一块,惶惶若丧家之犬,他们的家中壮年男人的尸体,就躺在旁边的草地上。
    虽然是夏完淳亲自说的,王行还是不服,梗着脖子说道:“王爷那里...”
    夏完淳眉宇间隐隐有一丝怒气,沉声道:“王爷那里,我自然会去说,执行命令吧,将他们带回去。”
    王行看着他年轻的脸庞,苦笑着摇了摇头,说道:“既然如此,末将领命。”
    这时候一个穿着比一般孩子好一些,脸上白净一些的察哈尔部的男孩,站出来指着拿刀的王行用蒙语吼叫。他身后的妇人一把将他拽了回去,紧紧地搂在怀里,浑身哆嗦。小男孩犹不服气,张嘴就咬,妇人吃痛但是却死死地抱住他,就是不松手,不一会手臂上已经流出了血迹。
    这个小男孩是阿部乃的儿子,本来应该是这个部落的继承人,抱着他的妇人只是他的仆人,小男孩愤怒地撕咬踢踹。
    王行嘴角一扬,轻笑一声,喊道:“李三,他说的什么?”
    李三是范永斗铺子里的一个小伙计,范家倒了之后,风字营在张家口招募向导和翻译,失去了谋生手段的李三就投入到了风字营中。这种小伙计迎来送往,最是会察言观色,虽然打仗的水平不行,但是那股子机灵劲还在。
    听到王行的话,他站出来说道:“将军,他说‘你们这些汉狗、汉猪,他早晚要杀光我们报仇。’他还说我们这些人是懦夫,不敢杀他们,说他虽然年幼,已经杀了很多汉人奴隶了。”
    王行暗暗点头,一旁的夏完淳也心知肚明,这么小的一个孩子就叫了那几声,哪里会有这么多内容。但是周围的风字营将士已经忍不住了,人人横眉怒目,无数的眼神盯在小男孩身上,饶是他再顽劣凶蛮,也不过是个孩子,吓得老实下来。
    刚才他的一番怒骂,虽然没有李三说的这么难听,也着实有很多侮辱汉人的话。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湘西侯,这些畜生留不得啊。”王行说完悄悄往俘虏那边走了几步,见到夏完淳阴沉着脸没有反应,王行眼珠一转,喊道:“弟兄们,杀了这祸害。”
    王行故意含糊其辞,不明说杀谁,愤怒的风字营将士纷纷上前,要将察哈尔部屠杀一空。
    妇人手抱着的男孩,被人揪了起来,熊孩子已经失去了刚才的勇气,嚎啕大哭却发不出声音。骑士将他随手一抛,王行举刀在半空将他劈成两半。
    剩下的风字营将士开始屠杀俘虏,惨叫声此起彼伏,夏完淳调转马头,带着亲兵离开。
    李三看不惯这样的血腥场面,背着身凑过来说道:“王将军,湘西侯他好像很不高兴。”
    王行盯着夏完淳的背影,心道越王侯玄演和夏完淳年纪相差不大,但是若是由夏完淳来带北伐军,北伐还在梦里呢。
    王行拍了拍李三的肩膀,轻声笑道:“小侯爷到底是个读书人,书生气压住了杀伐心,这可是统兵大忌,我是他的老部下,这个时候应该帮他一把。”说完转头,眼神冷峻:“杀!一个不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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