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厢里刚扔完,长孙颖就又递了个东西给他,李治接过来一看发现又是瓷的,眼睛往着案上一瞟,“为什么不把那个给我?”
    “那是玉的,一件儿顶这个一百件呢。”长孙颖努努嘴,示意他赶快接过去,“快点儿,赶紧摔完了咱们好手工。”
    “你,”李治觉得只受到了很大的侮辱,悻悻的接过东西扔了,然后一直架子上的东西,“我要那个。”
    “那是珊瑚的,好贵。”长孙颖肉疼的说道,然后娶了下面的东西,“这个摔过一次,我粘的,你扔着这个玩吧。”
    李治黑着脸接过来,在手上转了一圈,果不其然的看到了几条裂缝,忍不住讽刺长孙颖,“就这破烂你还留着!哼,一屋子破烂!”
    “粘好了不就看不出来了,说进我这里的,有哪个敢仔细瞧,好的坏的效果都差不多。”长孙颖丝毫不觉得丢脸,只是催促李治,“摔啊摔啊~”
    她叫的太欢快,倒叫李治失去了发脾气的兴趣,转而看着那珊瑚小摆件儿,“这是谁弄坏的?”
    等他揪出了那人,看他不把那人好好的打一顿板子。
    “你儿子啊。”长孙颖笑眯眯的看着李治,李治这才察觉到哪里违和,“你把我跟他相提并论了!”
    “哪里,他哪里有你重要。”长孙颖搀着他的手臂撒娇道,“它砸我一样东西,就被我打了一顿屁股,你要砸我东西,我这不还站在旁边给你递呢么。”
    “哼,你是递,递的都是便宜货!”李治悻悻的摔了手上的东西,看着长孙颖又拿了个极其便宜的瓷盘过来,当下就瞪她,“不许拿了,我不砸了!”
    89畏惧
    “好好好,不砸了就不砸了。”长孙颖逃也似的将着手中的东西放回到了原处,李治看着她这样子便忍不住怀疑,“你是不是早巴不得我收手?”
    “哪有。”长孙颖站在原地,装作依依不舍的将着东西又拿了出来,“那这个给你?你继续砸?”
    “瞧你那出息!”有再大的火气,经着长孙颖这么一折腾都消散的差不多,等坐下时李治就已经没有了什么脾气,没好气的说她,“放下吧,你的东西,我砸了多少,明天让人加倍给你送来。”
    “谢九郎。早知道你这样大方,那我就该多给你点贵的东西,这可就赚翻了。”长孙颖将着东西放好,跑到他身边坐下时,笑的格外狗腿。李治知道她并没有如此贪财,做出这样子也不过是为了让自己高兴,但还是被她哄得笑了,感叹的说道,“要人个都能跟你容易满足就好了。”
    “今天又发生什么事惹你不高兴了?”长孙颖笑了笑,坐在他身边抱着他的手臂,顺毛的问道。
    “连你都气我,我能高兴的起来。”李治佯怒的说道,傲娇的转过头不看她。长孙颖见状也不怕他,只伸手去挠他的手心,李治被她闹得没法子只能问她,“你到底想做什么?”
    “告诉我你为什么不开心嘛~”长孙颖赶紧摆出一副无辜脸,托着他的手臂说道。李治跟她大眼瞪小眼了半天,最后还是缴械投降,无奈的说出他生气的原因,“他们都不把我当回事。”
    “谁?什么?”长孙颖一愣,赶紧追着问道。李治口气听起来是轻描淡写,但这位主可是能忍至极的,他若是都忍不下来了,那事态想必是非常严重的。
    李治从心里头来讲也是想跟她叨念叨念的,毕竟有些话不好对外人讲,有些情绪不好对外人发,但是对着她这个内人,却都无所谓了。毕竟在着李治的认知里,长孙颖是被划分为无害且与她休戚与共的那类人中间的。
    李治拍着长孙颖的背,犹豫了老半天,最后才缓缓的将着事情说了出来。
    李治发怒的根源,还是为这次御驾亲征的事情。他虽然被冠以了监国的名头,但实际上却是被放到定州负责接应李世民的后勤官,其实没有任何权利。作为一个为屁股还没坐稳,并且随时可能被人替代的皇太子,李治当然不甘于这样,于是他就对着朝中老臣提出自己年轻,可不可以坐镇长安,跟房玄龄学习。
    李治这个要求很合理,只是到了这里却遭到重重反对,没有一个人赞同他留下来,连算着他的嫡系长孙无忌等人,也都说出了“国家自有臣等处分,殿下只要做好自己的本分”即可的话。
    屁话,太子的本分不是治国么?他们连着他这点权利都剥夺了,只给他一个名分,这根本就是暗示他乖乖做个傀儡就够了?
    李治明白,朝臣这么做,不是因为他无能或者是没用,只是因为皇帝不希望他这样做而已。李世民不愿意李治留在长安,大约是怕他出去一年半载,回来这天下就变成了别人的,所以不但自己出征,还要李治陪着自己一起去出征。不过因为有李世民自己的例子在,他也不希望李治在着前线有太大功劳,被百姓惦记,所以又把李治留在半路上。
    李治越懂这个原因,就越觉得膈应的慌,也就越理解李承乾当年所说的那些话。这个时候,他真心是觉得自己没有大哥当初的那种实力是值得庆幸的事情,要不然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够忍得下来。因为你每次对于父亲权威的挑战,都会让你认识到自己是如此的可怜,满朝都是父亲的人马,在着群臣眼中储君根本就算不上君,只是个随意糊弄的小儿。那种举目四望皆为敌人的无助感,足以让任何人铤而走险。
    但是他最后还是忍了下来,虽然回了长孙颖这里发了脾气,但是在外面,他什么表情都没有,只是低下了头,掩住所有不甘的目光。
    李治说的很隐晦,但长孙颖仍然感觉到了他身上的压力,她看着李治一脸落寞的陷在软椅上的样子,忽然就生出了一种怜悯。
    这世间向来公平,你想要拥有多少荣光,就要忍受多少痛苦。
    皇帝已经老了,从着去年开始,太医出入甘露殿的频率就说明了陛下身体状况的糟糕。早年的征战生涯给他的身体埋下了巨大的隐患,年轻时不觉得,但一等上了年纪,便会察觉到死神的催促。对于一般人来说,这个时候或许就无奈的接受了这个事实,但是对于一个曾经戎马半生,创造过无数辉煌,掌控着整个帝国命运的男人而言,他是不能容忍这种衰老的。所以近些年来皇帝变得格外强势,他在用各种外在形式的举动,来证明自己仍然是一头猛虎。
    其实,长孙颖隐隐的觉得,这场不应该进行的御驾亲征,或许就是皇帝不服老的一个举动。只是他这般赌气似的证明要耗费多少人力物力,那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
    不过相较于时间的逼迫,显然年轻的儿子们更让他觉得威胁。他是曾经逼退自己父亲上位的人,许多年后,当他到了高祖皇帝当年的年纪时,他能够不担心自己会遭到报应?在太子那场扑朔迷离的谋反罪中,有多少是来自于他的推波助澜,谁也不知道。
    李承乾以失败者的姿态离开了长安,更于年前逝世于,他算是彻底的解脱了,而属于李治的磨难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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