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言欲收陈稻的正是张鹏,他看着目瞪口呆的县丞,诚恳道:“不知县中有陈稻多少,小子愿将一千钱尽出,用以收稻。”
    “鹏!”
    田啬夫牟低喝一声,上前拉住张鹏的胳膊,道:“虽是陈稻,但仍价高,且难食难售,尔可不要做傻事。”
    虽然是当着县丞的面,但牟欲仍极力劝阻下来。
    县丞并无不悦,怎么处理陈稻乃是一大难题,又怎会寄托在一个士伍身上,故而也顺着牟的话劝道:“士伍鹏,你的美意本吏心领了,但陈稻量多,非一千钱所能购也。且尔获钱不易,实应好生利用,勿要行奢靡之举······”
    狱掾平也开口了,说:“这等大事,岂是你该多言,还不退下。”
    陈胜拉住张鹏,硕则一脸担忧。
    要说这些人中,就属硕对张鹏最为信服,但涉及陈稻,他也只当大兄是为了报恩,实在想不出要了陈稻能做何用。
    张鹏面带微笑,先安抚住两个兄弟,紧接着又对三位上吏施礼,道:“敢言之,小子购稻也是出于私心!”
    “这······”田啬夫牟闻言一愣,回头看向县丞。
    狱掾平面露不解,没再说话。
    县丞只得问道:“尔又有何私心?”
    张鹏答曰:“陈稻难售,皆因食之味劣。若小子有法子让陈稻变得好吃,不就易于出售了么?”
    “是何法子?”田啬夫牟急忙问道。
    张鹏笑了笑,为难道:“小子还不知能不能成,还请上吏容俺试过再行详禀。”
    “善!”县丞大手一挥,直接说道:“也不用尔以千钱购稻,本吏可做主将百石陈稻赐予尔,若汝所说之法真的有用,便再以新稻的价格收回。”
    县丞本来也是好意,他把没法食用的陈稻免费送给士伍鹏做实验,其实就没报什么希望,如果这小子真的做成了,到时候再以新稻的价格回收,也算是奖赏了这个小子。
    他是如此做想,张鹏却在心里撇了撇嘴,心道若是自己的试验能够成功,那价格又岂是售卖新稻那点钱能满足的?不过他也没有明说,现在一切都是空谈,能不能行还要看最后的结果。
    当下,张鹏欣然领命:“诺!”
    他高声说道:“上吏放心,小子定然不辱使命!”
    县丞见这后生竟真的将此事当真,与狱掾平和田啬夫牟相视一笑,欣慰道:“大善!”
    ························
    兄弟三人出了县狱,陈胜与硕见张鹏一脸欣喜的地把玩着一片竹简,皆摇头不语。这是从县丞那里接过的取粮手令,凭此可在县仓调取百石陈稻。
    当然,光凭此竹简是不够的,另有一份一模一样的竹简已经由吏役送往县仓备案了,到时候一式两份的竹简相互佐证,才能取粮。
    “大兄······”陈胜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问道:“这陈稻要之何用,你可不要犯傻啊!”
    张鹏笑了笑,成竹在胸地说:“放心吧,俺自有计较。”
    见鹏如此,陈胜也不再多言,他拍了拍身上鼓鼓囊囊,看起来很有分量的褡裢,道:“大兄,既如此,弟便要告辞了。”
    张鹏点了点头,陈胜被赏赐了两千钱,他全扛在了身上,这分量可不低。再者携带巨款招摇过市也不安全,便说:“善,那咱们兄弟改日再聚。”
    于是,三人施礼作别,等陈胜走得远了,硕才不满道:“这厮与咱名为兄弟,实则不是一条心。这么多钱,连半点都没分些,大兄可不要被他骗了!”
    张鹏晒然一笑,人家凭捉贼的本事得的钱,分些是兄弟情深,不分也并不理亏,只是人情往来,不能尽数以道理论罢了。
    倒是自己这个傻兄弟,应该是这次挫折让其成长了不少,若是换作往日,硕定然是当面发作,哪里会等到陈胜走远?
    张鹏也得了一千钱,装在褡裢里压在肩上,分量着实不轻。此时他将褡裢解了下来,推到硕的怀里,道:“阿弟,汝遭此劫难,都因为兄而起。这些钱汝尽管收下,权做疗伤之用。”
    硕先是一呆,紧接着避之不及地连连摆手,道:“大兄,俺怎能要你的赏钱。“
    张鹏“啪”地一声,手掌拍在了前者的脑瓜子上,道:“就当是给阿母的,我家四处漏风,如何藏下这些钱来?”
    “哦······”
    硕揉了揉脑门,道:“那俺就让阿媪替大兄埋在院子中,若要用时,大兄只管来拿便是。”
    张鹏戏谑地突然凑近硕,低声道:“鸠家所有财产都要充公,汝心心念念的隶妾‘桑’也在其中······”
    “当真?”
    硕顿时睁圆了眼睛,语气也提高了几分,哪里还有半分受伤方愈的模样?这厮激动道:“那岂不是要在县中重新发卖?”
    张鹏点头,故作疑惑道:“此等隶妾价格会减半,恰有千钱之多嘞,可是到哪里寻一千钱呢?”
    硕闻言,低下了大脑袋,难为情地道:“大兄,俺就晓得你要取笑俺······”
    张鹏一把将其搂了过来,两人勾肩搭背,道:“弟先取了妻,也好分门别居,到时候你我有事也方便些!”
    硕犹豫道:“可······可那是大兄的钱。”
    张鹏指了指硕的胸膛,道:“没有你挨一顿毒打,赏钱怎会如此丰厚。别傻了!”
    就在两人推来推去谁也不愿意留下钱的时候,后面有一吏役向二人奔来,喊道:“士伍鹏,且住!”
    “何事?”
    张鹏与硕停下脚步,待来人近了,开口问道。
    那吏役擦了擦一脑门的热汗,喘息片刻才到:“授予你的田地已经划出,上吏田啬夫牟特地命俺来带尔等去看看!”
    “这么快!”张鹏与硕闻言,皆兴奋地架起这吏役就走。
    “哎哎······”吏役喊道:“反了,走反了,地在另一边。”
    两人连忙掉头,原来是激动之下走错了方向,竟奔着来路去了。
    吏役边走边道:“士伍鹏,这地可有点特殊,否则田啬夫也不会让俺来。”
    硕也奇怪道:“对啊,授田不是由田典操办嘛?”
    吏役道:“是······只是······”
    张鹏摆手道:“只是个甚,待俺一看便知!”
    ····························
    片刻后,三人急匆匆地赶到了地头。可当张鹏和硕顺着那吏役的手指头看去的时候,便直接将他扔在了地上。
    “这地也算田?”张鹏喃喃开口。
    “算······算吧?”硕不知该如何说。
    “二位!”吏役好不容易站起来,气道:“好歹也有五十亩嘞,县中的地皆有定数,又不能凭空变出上田来!”
    张鹏瞪着眼睛,指着眼前的“田地”道:“上田却是不曾想过,可给一片下田也好啊!”
    说罢,一股子邪风吹来,在其身前的一大片高低起伏、坑坑洼洼的空地上卷起阵阵砂砾。
    “授一片砂石地?”张鹏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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