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鹏起身给牟倒了碗酒,坐回到席上说道:“敢言长者,县丞已经应允,如今便只差您署名。”
    “哈!”牟闻言自嘲一笑,道:“既如此,还求我作甚?”
    张鹏诚恳道:“小子以善耕受推择,自然不能没有您的名字。”
    “如今耕嫁艰难,黔首操劳一年所得,缴税后只能果腹。长者你懂得农事,自然晓得此中困苦。若是小子能登高位,定然能使百姓多收些粮食。今天俺说妄语,就是希望能让长者知道我的真心意。”
    “唉!”牟叹了口气,说:“就算我署名又如何,太难太难······”
    张鹏盯着牟,认真答道:“然也,若只凭秋耕之功,升爵高位难比登天。但吾若能冬种春收,又该如何?”
    “什么?”
    这是牟今日第二次失态了,他身子前倾,屁股离开了双腿,惊道:“汝疯了!”
    秋种虽然已经很离谱,但好歹秋天时没有万物肃杀,仍然给人一中万物可以生长的感觉;可是冬天就不同了,那时候天地间一片萧瑟,大雪覆盖地表,怎么可能还长庄稼?
    “哈!”张鹏却不以为意,他面不改色地提醒道:“长者忘了,秋种冬收······”
    “这!”
    原本牟就因为不信任张鹏而错了一次,现在这小子又提出冬种,该信是不信?他心中忖度:“这小子能人所不能,如果真如其所言,那······”
    想及此处,都田啬夫牟咬了咬牙,犹豫了许久才松口道:“罢了,爰书给俺!”
    “谢长者!”张鹏利索地从怀中取出一册竹简,递给了牟。后者扫了两眼,吩咐柳取来笔墨,苦笑一声后,将自己的名字写在了落款处。而他名字的前面,正是县丞的亲笔!
    将爰书丢回,牟好奇道:“小子,你也是如此说服县丞的?”
    “自然不是。”张鹏笑道:“俺就说了两个字。”
    “哪二字?”
    “上计!”
    牟:“呵······哈哈哈哈!”
    ······················
    回到家中,大黄扑过来亲近一番后,张鹏满心欢喜地将写有县丞和都田啬夫名字的爰书拿出来,左看右看,上面的篆字也只能猜出一点。
    县丞一心仕途,所以最能打动他的不是新式农具和新式耕作,而是这些东西能不能带来政绩。可以说,但凡是能让其在每年的政绩考核——“上计”中拿出光彩成就的事情,他都可以帮忙。很显然,张鹏可以帮到他,而且在说出冬耕后,县丞虽然怀疑,但有秋耕的事情在先,他也愿意赌一把!
    至于都田啬夫牟,想要打动他靠利益是不行的,只能从耕嫁本身着手。如果冬耕能成,牟最清楚这意味着什么大秦的粮食产量将会翻倍,天下可能再无饿死之人!
    张鹏心中琢磨,此次求官虽然鲁莽,但却不得不行,因为名气和实力必须要成正比。正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自己远超时代的发明和行为,落在有心人的眼中就是具有极大价值的肥肉。
    虽然米线教授给了乡里,算是广结善缘;石磨和新犁都打着硕父杨的幌子,自己藏在幕后,但若是真的调查下去,很快就会发现这些事情桩桩件件都和自己分不开。
    特别是现在秋耕大丰收,芦菔的产量简直超出了张鹏的预计。而且自己当初在闹市立下了flag,知道的人不在少数,瞒是瞒不住的。上千斤萝卜,难道不卖,任其烂在地中?
    所以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与其被别人当做奇货可居,不如主动出击,秋耕的功劳不保准,就再加上一条冬耕!不信郡中不震动!而能够保护自己的身份,太高上不去,太低没有用处,只有“都田啬夫”刚好合适。
    其实他不知道的事,从米线之事开始,郡中就已经派人着手调查了。毕竟是连皇帝陛下都赞不绝口的米线,朝廷怎么会不查的清清楚楚?一是这东西是否安全,二来陛下若兴起随口询问,难道下面的人回答不知道?
    淮阳郡进献的时候只说是民间黔首自制,但这黔首是谁,是老秦人还是“新民”,都有很多讲究,不能不弄个明明白白。
    所以,当米线入宫呈送御前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有数骑出咸阳,沿驰道直奔淮阳而来。如今,这些朝廷秘谍的奏报早已传回,其中一份附件,就在大秦少府令的手中。
    少府,是中国历代政府为皇室管理私财和生活事务的职能机构。
    它始设于战国,秦汉沿置。其职掌主要分两方面:其一负责征课山、海、池、泽之税和收藏地方贡献,以备宫廷之用;其二负责宫廷所有衣食起居、游猎玩好等需要的供给和服务。
    少府机构庞大,属官众多,不但身在中央,连地方都设有分支机构掌管各项事宜。若是寻常人只将其看作是皇室管家一类的角色,那就太单纯了,难道帝王们只仅仅贪图享乐便让这一机构如此庞大?那也未免小看了代天牧民的帝王。
    举一个例子,少府内下设有少府狱丞,它的作用是——主管诏狱。
    所以说,少府令不但是大管家,还是皇帝的鹰犬,耳聪目明!他们借着征课天下的由头,遍铺眼线;既登庙堂之高,又入市井之远,无所不查!
    此时,一吏员正侯在少府令的官衙之外,等待着里面上吏的决策。
    只见一身被青绶、腰悬银印的中年男子正端坐在案前。他眉头紧皱,沉吟不语,美髯在指尖划过,倒是一位英姿勃发之人。
    “章少府,此事该如何处置,淮阳郡来的下吏还在等候,您看······”旁边有人轻声道。
    “此黔首虽在故楚之地,但据查祖上三代皆为秦子,当可无忧,且随他去吧!”
    “诺!”旁边的人立刻在一份爰书上写下了“知道”二字,转身出去,经由卫士教给等在外面的吏员。这吏员双手接下,便直出少府官衙,上马离开。
    当然,远在千里之外的这些事张鹏无从知晓,他现在正遇到另一件麻烦事——回家屁股还没坐热,硕便带了一人回来,自己分辨才看清楚,这不是陈胜么?
    张鹏:“说点题外话,俺虽然人设是农民工,但俺不是文盲,希望大家不要对农名工群体有什么误解。俺穿越前受过九年义务教育和三年高中教育,语文课文背的贼溜,历史能考全班第一。俺说的古语都是从课文来的,不是装高雅。据说俺穿越后,后世有了‘逗音’,上面很多关于农民工666的视频,大家看看就该知道,俺已经很普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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