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离开,白中元选择了共享单车。
    他感觉脑子有些混乱,需要吹吹风让自己冷静下来。
    一路骑行,心里装的满满的都是老牛刚才说过的话,那或许是一句戏言,却将白中元当下的处境做出了最贴切的描述和总结。
    相之狼狈,真的是不如一条狗!
    父子反目、未婚妻被人谋害、堪比一奶同胞的弟弟成为了仇人,家庭和生活已经彻底乱了套。而在工作中又何尝不是如此,方言疑窦丛生、谢江含沙射影、甚至刚调来支队时许琳也在试探算计,处处都要提防应对。偌大个支队,连个可以交心的人都找不到,虽说和许琳摊牌之后已经解除了误会,可因为许菲遗愿的问题最终还是产生了距离与隔阂,眼下看起来再也无法将关系彻底修复了。
    人际关系已经很难处理了,更加头疼的还是案子,邱宇墨的死亡尚未理出头绪,许菲被谋害的事情毫无进展,如今随着耗子的苏醒又牵扯出了更多的案情,犹如连环套让白中元有些喘不过气来。
    “老话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大概就是说的自己吧?”白中元心中苦闷,但凡是跟自己产生紧密交集的人,最终都没有的下场,这已经不是可恨那么简单了,是人人都应该避而远之的扫把星。
    而这,也是他最近故意疏远许琳的原因。
    白中元没有宗教信仰,也没有封建思想,只是当被现实的种种不顺压的步履维艰来时,他也会自欺欺人的去选择一种逃避方式。这种逃避的初衷是为了保护其他人,可付出的代价却是自己孤独的品尝那份苦涩。
    实话实说,白中元对许琳是有着好感的,可他怎么都没有想到,这份儿好感刚刚萌芽便被现实无情的扼杀了。如今许菲已经不明不白的死了,他不想再牵连到许琳,这是一个男人最起码的责任和担当。
    感受着晚风的吹拂,白中元将一锅粥似的纷杂事情捋出了头绪,当他来到支队大门口的时候,所有的愁绪都已经烟消云散了。
    再愁又能怎么样,还不是得挣扎的活着。
    支队大门口的灯很亮,足以让周然整个人清晰的呈现在白中元的视线当中,这也让他微微愣了一下。可能是职业使然,平日里周然都是素面朝天的,但今晚她显然是有过细致装扮的,这点绝不会错。
    单论相貌,周然和许琳是不相上下的,甚至还要略胜些,她的年岁要小一点,整个人更为蓬勃,更能撩动人内心的涟漪。
    今晚周然的穿着有些奇怪,上衣、裤子和靴子都在灯光下绽放着刺目的白,尤其是那条白色的围巾,将本就有些冷艳的她映衬的更加出尘,乍然看去就像是脱离了人间的烟火般,光艳照人。
    也许跟灯光和穿着有关,周然的脸色看起来有些不对劲儿,没有红润的血色不说,还隐隐透着几分的病态。她孤零零的站在支队门口,像极了被人抛弃的可怜人儿,让人忍不住生出几分怜惜之情。
    “你怎么了?”察言观色对于白中元来说并不算难事,况且这么晚叫人家过来本就有些理亏,所以便关心的问了一句。
    “没什么?”周然开口,声音有些不对劲儿。
    “你哭过?”
    “……”
    周然没有说话。
    “到底怎么了?”白中元既好奇又担心。
    “说正事儿吧。”周然岔开了话题,“白队是务实的人,肯定是有要紧的事情吧?”
    “你看看这个。”白中元掏出了证物袋。
    “凝血块。”粗略看过,周然眉头微皱,“这又是从哪里弄来的?这份儿检材显然受到污染了。”
    “这东西关系到耗子遭遇袭击的事情,没问题吧?”
    “没问题。”周然应声,“我会尽快把检验报告交给你的。”
    点头,白中元欲言又止:“你今天……”
    “我没事儿。”周然摇头,脸色依旧有些不对劲儿,“没什么事情我就先回去了,白队也早点儿休息。”周然说完转身便走,可刚迈出脚步,身体便一个趔趄,直接朝着旁边的马路牙子摔了过去。
    “小心。”
    因为已经注意到了周然的异常,所以白中元始终在关注着,眼看着她要摔倒在地,赶忙向前一步拉拽了一把。或许是没有掌握好力度,这一拽直接将周然拽到了怀里,距离之近几乎到了面贴面地步。
    眼下两人的姿势怪异且尴尬,白中元右手抓着周然的胳膊,左手搂着她的腰。而周然因为慌乱更是用双手圈住了白中元的脖子,两人的身躯紧紧靠在一起,像极了在寒夜中依偎取暖的恋人。
    除却有关许菲的记忆丢失外,白中元还从没有与任何女人有过如此近距离的接触,这不由得让他有些紧张。目光扫过周然白皙的脖颈,鼻端传来淡淡的发香,一时间白中元有了种莫名的恍惚。
    相对而言,周然的反应要更大些,此时此刻她几乎已经丧失了行动的能力,目光躲闪之间双颊泛起了红晕,像是一只偷腥被发现的小猫。她想挣脱,却感觉四肢和躯体都有了僵硬感,一时间无所适从。
    吱……
    就在两人不知所措的时候,空旷的街道上突然传来了刺耳的刹车声,两人转头看到一辆车停在了旁边。
    车窗落下,许琳那张脸阴沉的有些可怕,两道目光犹如利剑一般刺向了白中元:“你还真是好兴致啊?”
    “琳姐,琳姐不是你想的那样。”首先慌乱的是周然,她使劲儿扭动身躯脱离后,疾步朝着车子走去。
    而白中元,则一言不发的站在原地。
    这样的反应,更加刺激到了许琳,冷笑质问着:“白中元,这就是你电话无法接通的原因吗?”
    “琳姐,你听我解释,这一切都是误会。”周然拍打着车窗。
    对此,许琳根本就没有加以理会,而是抓起一瓶矿泉水直接砸向了白中元:“记住,你辜负了许菲。”
    “白队,你倒是说话啊。”周然恨不得过去踹两脚。
    “没什么好说的。”白中元不为所动。
    “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两不相干。”咬牙切齿的说完,许琳一脚油门冲了出去。
    “白队,你为什么不解释?”看到误会越来越深,周然急的直跳脚,“难道你就没有感觉出来琳姐对你是格外在乎的吗?刚才明明是误会,你为什么不主动说清楚,非要让她负气伤心而走?”
    “对不起,连累你了。”白中元满含歉意。
    “你要做的不是跟我道歉,而是跟琳姐讲明白,我们之间……”话说到一半儿,周然猛地停住了,而后目光变得复杂起来,“等等,你是故意不解释的?白队,你这样做到底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白中元搪塞。
    “请你给我个明确的答案。”看到自己被算计,周然声音也冷了几分。
    “好,我告诉你。”深吸口气,白中元这才将来时路上所思所想做了说明,末了再次表达了歉意,“对不起周然,让你背黑锅了。”
    周然没有说话,而是神色复杂的盯着白中元那张脸,好一会儿才唏嘘起来:“这些事情,你为什么不跟琳姐讲清楚呢?或许她会理解呢?”
    “我不需要任何人的理解。”白中元苦笑着摇头,“再说你比我了解她,说清楚了反而更麻烦。”
    “也是。”周然深深点头,“上学的时候我就听说过琳姐的种种事迹,她是一个非常要强的人,执着而又坚韧,非常的有主见。只要是她认定的事情,就一定会坚持到底,从不存在妥协一说。”
    “这正是我的顾虑,不想将她再牵扯进来。”白中元没有别的选择。
    “可你想过没有,许菲是她寻找多年的妹妹,就算你故意疏远欺骗,她同样会继续调查下去的。”
    “唉,走一步看一步吧。她可以去调查,但我不能自私。”对于白中元来说,这的确是个头疼的事实。
    “以后你打算怎么办?”周然做着提醒,“误会终归有真相大白的一天,那个时候你再找什么借口?”
    “我不知道。”白中元苦笑,今天这场戏是临时起意,如果以后被拆穿了,当真想不出个万全之策来。
    “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
    “什么?”
    “把这出戏一直演下去。”
    “周然,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你应该明白。”
    “……”
    白中元没有回应,而是皱着眉头沉默了下来,他当然明白话中的深意,只是这样做真的妥当吗?
    “怎么,你不同意?”周然翻个白眼,“我都舍弃自己的清白了,你还拿上劲儿了,简直不可理喻。”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吧。”思来想去,白中元的确找不到比这更为妥当的方式来处理和许琳之间的关系。
    “呦,白队,怎么听你这话还不情愿呢?”周然的情绪较之刚才好了很多。
    “没有,没有,就是感觉占这么大便宜有些理亏。”
    “真的?”周然狐疑。
    “真的。”
    “其实如果你真感觉不好意思的话,我们可以做个交易。”说出这句话时,周然的笑容中藏着深意。
    “什么意思?”白中元心中有了几分不安,一直以来他对周然便是颇为戒备的,现在果然要暴露真实目的了吗?
    “白队是真不明白,还是故意装糊涂?”
    “你想要什么?”白中元眯起了眼睛。
    “以后你会知道的,这个人情肯定要还的。”
    “周然,你到底有什么企图,这已经是你第三次说这样的话了。”
    “目前我什么目的都没有,如果非说有,那就是帮你欺骗琳姐。怎么样,这笔交易白队做还是不做?”
    迎着周然的目光,白中元内心狂潮汹涌,他完全不知道对方的意图,更不知道将来自己要面对的是什么。但事有轻重缓急,眼下首先要解决的是关于许琳的问题,至于其他的只能见招拆招,谨慎应对了。
    “好,我答应。”
    “合作愉快。”周然伸手。
    “我有个条件。”
    “请说。”
    “违法的事情我不做。”
    噗嗤……
    看到白中元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周然笑了出来:“放心吧白大队长,如果所做之事违法,我直接向你自首。”
    “一言为定。”
    “走了,回去还能睡一会儿。”周然咯咯笑着转身,“明天就可以正式宣布脱单了,看谁还敢再笑话我。”
    “……”
    白中元无力的摇头,现在他已经有些后悔了。倒不是担心以后交易中要做的事情,而是他越来越看不透周然了,这是十分可怕的。当局面脱离掌控时,各种意外因素便会凸现出来,处境将会变得极为被动。
    “事到如今,也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了,但愿不是坏事吧,否则……”
    嘀咕声,是被电话铃声打断的,看到秦局这两个字的时候,白中元猛地打了个激灵,怎么把他老人家给晾一边儿了。
    “秦局,我马上就到,您还在办公室吧?”
    “白中元,你现在本事见长啊,连我的鸽子都敢放了?”秦长天已经生气了。
    “您误会了秦局,突然遇到点儿事情耽搁了,我马上过去。”
    “不用来了,直接回家吧。”
    “秦局,我……”
    “让你回家就回家,哪儿那么多废话。再有五分钟左右,我就会到厚德小区,借此机会去你的新家看看。”
    “好,我马上回去等您。”
    ……
    回到家简单的洗了洗,白中元又烧水泡了两杯茶,水果摆放好,门铃声便响了,秦长天穿着便衣到访。
    粗略的打量几眼后,秦长天坐到了沙发上:“这房子还不错,就是有点儿冷清,不适合一个人住。”
    “秦局,如果您想说白志峰,那我只能下逐客令了。”
    “你敢撵我?”秦长天瞪眼。
    “现在不是工作时间,咱们之间不存在上下级的关系。”白中元毫不示弱。
    “你小子就是欠收拾。”端起水杯喝一口,秦长天接着说道,“既然你提到了这是非工作时间,那也就不要称呼我的职务了。”
    “好的,秦叔。”
    “说吧,今晚非要急着见我到底是什么事儿?”
    坐到对面,白中元这才解释道:“事情或许不是很重要,但涉及的人很重要,我觉得有必要跟您说说。”
    “什么人?”
    “秦时雨。”
    “小雨?”秦长天放下杯子,身体向前倾斜几分,“她怎么了?”
    “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有件事情还需要向您证实一下。”
    “说。”
    “耗子在医院发生变故的那晚,阿姨到底有没有在医院?”
    “没有。”秦长天摇头。
    “但是小雨说那晚阿姨在医院。”
    “她说的?”秦长天有些犹豫,“你为什么会问她这个?”
    “因为那晚我在医院看到了苏浩。”这点,白中元觉得没有必要隐瞒,“事后我和许琳传唤了苏浩,并将他关了起来,可没想到小雨直接告状到了方队那里,并且还跟我说那晚她和苏浩在一起,去医院是看望阿姨的。”
    “她跟苏浩在一起?”秦长天有些坐不住了。
    “我亲眼所见,许琳可以作证。”
    “这样啊……”秦长天站起身走动了两步,“对了,我想起来了,你阿姨这几天是有些不舒服,的确说过去医院的事情。”
    “可您刚才不是说……”
    “没有对吗?”秦长天皮笑肉不笑的说道,“这些天事情太多了,你们奋斗在一线忙的脚不沾地,我同样也没闲着。接连发生的这几起案子,多大压力你是深有体会的。这种情况下脑子会变得迟钝,难免会有记错的时候。再说你看我这年岁,体力脑力都大不如以前了,刚才真是糊涂了。”
    “秦叔,您的意思是阿姨的确住院了?”
    “是的。”秦长天点头,“如果你实在不放心,可以去医院看看就诊和住院记录吗?”
    “不用了,我相信秦叔。”口中这样说着,白中元心里却在冷笑,这不是摆明了警告自己不要去医院追查吗?而且就算自己去了,也绝对弄不到想要的东西,以秦长天的身份,掩盖那些东西轻而易举。
    只是白中元想不通,秦长天为什么要否定之前的话,为什么要给秦时雨和苏浩打掩护,这完全说不通啊?
    除非,他怕苏浩出事。
    进而可以得出一个更深的结论,秦长天和苏浩有着紧密的联系,而且那种联系很可能是见不得光的。
    那么这种联系究竟是什么呢?
    “难道,是爆炸案?”
    此时此刻,白中元想到了在修养的那大半年中秦长天没事儿就去找白志峰的事情,想到了他极力阻止自己调查的事情,想到了爆炸案发生后他主动请求挂帅侦办的事情,还想到了关心自己记忆是否恢复的事情。
    放在之前,上述的所有事情都可以给出合理的解释,那时作为局领导和长辈的关怀,可现在白中元开始不安了。
    苏浩指纹的造假,又是不是与秦长天有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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